《芙蓉帐》完结
小九同样是莫不清楚状况,不过想不通他也不是个钻死脑筋的人,立马放弃投入眼前的工作──洗漱更衣。而纪煜却是一张脸几乎全皱在了一起,看著纳兰轩的目光多了些不确定的打量和探究,不过也同样恪守奴才的本分,一言不发,更不敢多言。
貌合神离表面恭恭敬敬背地里暗波汹涌的接受了众妃的晨起问安後,纳兰轩身边只带了给予和小九两人便出了宫。
站在偏僻阴冷的宫门前,墙壁因长年累月的无人问津不曾修葺而出现了三四道大的裂纹,依附其上的细小裂纹仿佛蜘蛛网般细细密密的爬了满墙。
小九怔愣的看著宫门前的牌匾半晌,才犹犹豫豫的回头,看著今日一早就行为怪异的主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主子,这是冷宫,您到这来做什麽?”
没有停顿,跟对纪煜和小九一脸莫名其妙视若无睹,留下一句“你们在门外候著”,便径自走进了冷宫。
(11鲜币)第八十章 冷宫重逢 中
第八十章 冷宫重逢 中
宠妃之於冷宫,没有一个不是忌讳颇深能避多远就多远,而纳兰轩却对此轻车熟路驾轻就熟。
冷宫里的日子,是再也无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人管你曾经是什麽身份,更没有人会忌惮你架势如何,能从冷宫里走出去的,除了尸体再无第二,冷宫里的奴才并不多,只是维持最起码的打扫,当然他们是否克尽职责没有人会去追究,在冷宫,奴才还是奴才,而曾经的“主子”却过得连奴才都不如,不见天日,自恃身份却不得不看一个奴才的脸色过日子,凡事亲力亲为是基础,受得了的不用三年五载也熬的每个人形,受不了的,或许不到三五天就疯了,有没有人形也没有人会在乎了。
三两个宫人男男女女的聚在廊前拐角的地方支了个炉子,嘻嘻哈哈的围在一起,看著锅里煮著的东西,听见身後有动静,离得最近的宫人不耐烦的回头:“谁啊,大冷天的不自己好好待著,在这里触大爷的霉头。”
一边说著,目光一边顺著明黄绣著凤纹的衣摆一路向上,乍看到这个颜色时,那人心里已经怦怦直跳,在宫里能用这麽正的明黄色的可不多,而能绣凤纹的更是寥寥无几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在看到来人时,腿一软,彻底坐倒在地。
见状,围在火炉边背对著纳兰轩的两人笑得前仰後合:“喂,大爷你没事儿吧?大冷天的你坐地上干什麽?见鬼了?”
有口难开只能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奈何两个麻木的人早已不能理会让他如此色变的原因,一波接一波的调笑。
“得了,别在那耍宝了,整天一惊一乍的,这可是冷宫,好好的能有谁愿意来?你以为这是御花园啊,哪宫的主子都想溜一圈沾沾新鲜劲儿?行了,别愣著了,快来吃东西吧,这可是我托人专门从宫外带回来的,新鲜著呢。”
“哎,我说你别越说越来劲儿啊,就不怕把你眼珠子挤出来。”
轻笑一声,两人自然而然的达成默契,一致忽略那个正对著纳兰轩软倒在地的人。
“何采女在哪个宫?”纳兰轩出声,打断了三人三言两语的争论。
不耐烦的回头,一个个无法自已的大惊失色:“皇、皇后娘娘……!”
“何采女在哪个宫?”懒得理会旁人的惊慌,皱著眉,纳兰轩再次开口。
“回皇后娘娘的话,在东头的第二间。”顺著三人中唯一一个女子手指的方向,那是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屋子,门前甚至挂著明显的蜘蛛网。
撂下三人互相张望著不知该如何自处,纳兰轩径自朝何采女的寝殿走去。
推门,跨入门槛,无力阴沈的像个死宅,几缕光线透过窗户泄入,光柱映照的地方一片尘土飞扬,轮廓模糊晕著一大片绒絮状的尘埃,空气浑浊潮湿,一股子浓郁的霉味令纳兰轩不禁皱了眉,别说是通风,或许连打扫都没有,各处犄角旮旯都织起了一张张条理分明的蜘蛛网,屋子冷的和外面没什麽两样,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大麾,试图走了两步,刚才落脚的地方已经留下了两个白边轮廓的脚印。
听见屋里有动静,没有帐幔的寝榻上被子隆起的形状动了动,一声清丽的女声传来:“你时辰算错了,午膳的时间还太早了。”
午膳的时间是早,可早膳的时间却有些晚了,眼前的情形,显然是习惯了三餐不饱的事实。曾经的掌上明珠,曾经的王妃,曾经的一国之母,竟落得如此下场,毫无错漏,却因为枕边人的一句话,不容辩驳,不容反抗。
没有意料之中的回应,何怡兰裹著被子起了身,如墨的长发瀑布般的从领口倾泻而下,长发许是许久没有梳洗打理,整个纠结在了一起,毛躁且喷乱,一双深潭般的眼底宁静一片,清冷蓦然,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整个身体都随著精神跟著一怔,但很快又纾缓了表情,放松了身体,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般,看著一步步走进的纳兰轩。
虽然落魄,可身上那股子傲气,那种俯视的气场却依旧,大门大户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往往很是极端,要麽娇生惯养一点苦都受不得,要麽高傲冷清性子倔强,任何人都无法亵渎,显然,何怡兰属於後者,即便一室尘埃脏乱,依旧难掩她身上的光芒和风骨傲气。
“你……还好麽?”纳兰轩知道,自己没有这个立场来说这些话,这个女人今天的下场,自己要负全部的责任,虽然自己不是善男信女,枉死在自己手里的人命也不是一条两条,只是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相较於当初在侯爵府时的青涩单纯,倒多了几分让人不得不钦佩的冷静自持。
话一出口,纳兰轩就觉得自己何其可笑,若是在这状况下还能说个“好”字,不是欺骗就是自虐,而显而易见的“不好”自己又不是没长眼睛,何必自讨没趣?
纳兰轩利用过的人无数,从前他从不认为有任何不妥,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强者自然可以主宰一切比自己弱的事务,而弱者活该为人所用,最後落得怎样下场,只有自求多福了。可在经历了这麽多,有可控的有失控的,在利用与被利用、欺骗与被欺骗中挣扎辗转,让纳兰轩懂得,利用感情,尤其是爱恨这两类偏激的情愫,是何等的事半功倍,也是何等的卑鄙无耻。从前他认为这个次是一种无尚的荣耀,不择手段更是一种技不如人的夸奖,而百转千回之後,却不得不改观。
若说事到如今让纳兰轩觉得有那麽一丝一毫亏欠後悔的,或许只有那麽一人,何怡兰,因为他明白当深爱被利用的哀默和心死,明白随之而来的熊熊怒火,只有有些人选择愤世嫉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些人则自我放逐甚至自我毁灭以图解脱,而面前的何怡兰显然两者都不是。她给纳兰轩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等。
可若是重新来过,纳兰轩同样会连眉头都不皱的毫不犹豫的选择同样的路,同样的结果,因为她何怡兰的确帮了自己很多,因为“爱”,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他并不後悔,只是此时此刻重逢,心底一闪而过一丝亏欠罢了。作家的话:加更第一发~有木有鼓励啊喵~>▽<
(11鲜币)第八十一章 冷宫重逢 下
第八十一章 冷宫重逢 下
显然,纳兰轩了解自己,何怡兰更了解他。对於纳兰轩问出口却又後悔的问题,只是一笑而过,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唇角挑起的弧度看不出是欣慰还是嘲讽:“臣妾是应该叫您皇后娘娘,还是轩哥哥?”
一句称呼,时过境迁,前尘旧梦。
抿了抿唇,纳兰轩没有回答,或许想说随便,或许哪一种都不是。缓缓走到一张肉眼便可辨别危险指数的椅子前,盯著凳面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半晌,视若无睹的落座。
目光投向窗外,几分悠远,几分迷惘,几分清澈,再开口,带著淡淡无奈和一声略显沈重的叹息:“十天之前被关入冷宫的潇采女已经疯了,当天就疯了,这些天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她疯疯癫癫的叫喊和咒骂……其实我也可以放弃,我也可以选择轻松一些的方式,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找我的,所以我没有疯,我一直过的很好,很平静,也很安心,一门心思的等你来,”侧过脸来,冲著纳兰轩露出自打成为荣王妃以後从未有过的明豔笑容,“不过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早了许多。”
下意识的皱眉,何怡兰的自信让纳兰轩莫名的烦躁,他对她莫名的信心不屑一顾,却本能的抵触她自信的理由,因为此时此刻自己真的走进了冷宫,站在了她的面前。
话锋一转,惆怅感慨:“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可以这麽狠,轩哥哥,你竟然可以连你自己都利用,连你自己的算计!失忆……呵呵,失忆……所以我根本没有立场对你大呼小叫咒骂怨恨,连自己都下得去手的人,没有人能责问他任何事,至少我是做不到。”
“在来之前我见过你的父亲,何大人并没有因为你的事情而受牵连,”简单的将宫外的、也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交代一遍,“我可以救你出冷宫,如果你愿意,你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只不过时机未到,还需要你在冷宫再多住两天。”
凄然一笑,好似欣慰,又仿佛是听到了什麽笑话:“妻子……呵呵,若是四年前你肯对我说这句话,我不知道会有多麽高兴,多麽受宠若惊,而现在……好啊,若是你愿意娶,我当然愿意嫁,至少这曾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最大的遗憾,不过我想知道,父亲他答应了你什麽。”
危险的眯起双眼,人太笨无法沟通往往爱无理取闹还自作聪明,而若是人太聪明,虽然一举一动甚至每一句话都会省力许多,但是在你不想让人猜出你的动态心思的时候,被一针见血的指出还是让纳兰轩感受到了隐隐的危机,不过既然是联盟,纳兰轩自然没有要隐瞒何怡兰的意思,何怡兰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一早就知道,只是曾经因为情之一字蒙蔽了双眼,因为过度的保护而不善心计,而如今历经人生百态,什麽叫韬光养晦什麽叫厚积薄发,何怡兰这个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诠释。
“华朝江山易主,而我,要封玄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是死,死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是中解脱,成为一生中最大的敌人的阶下囚,那种虽然活著却是对尊严的不断践踏才是像他们这些自小含著金汤匙出身、一直高高在上值人的最大折磨,用生命做成的牢笼,用尊严制成的枷锁,它会一点一滴把残存的理智吞噬殆尽,让阳光成为灼人的存在,让立於人前成为一种酷刑。
沈默了许久,怔愣的看著纳兰轩仿佛要看清其中的真假,半晌,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脸同情:“原来如此,怪不得来得这麽早。”
又是这样的反应,又是这样的神情,莫名的,与那日东华宫中临走时一脸煞白立於窗前的韩瑞风的神情重合,明明赢的是自己,明明占尽上风的是自己,而一败涂地生不如死的是他们,为什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为什麽出奇的一致,为什麽这样看著自己?!
同情,可怜,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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