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君》完结
同求仙问道一样,鼎国热衷奇技淫巧的不在少数,这些大到可以排兵布阵,小到寻常用具的机关工艺在鼎国无处不在,尤其以十年前的玲珑阁为魁首,玲珑阁出品的东西不多,但每出一个,无一不是精巧绝伦,当年先帝曾下旨让阁老们重新修缮皇宫,连着这浴池,也翻修得巧夺天工,不但外形精雕玉琢,用起来也十分称心,九条铜龙匍匐在地,喷出来的水先汇集在大池里,待冷热得当后,才缓缓流入小池,池底由上等的汉白玉石雕砌而成,水是活水,温度刚刚好,配着隐隐流动的水光,煞是好看。
元守真听得卫广下水来,本想偏头看看,却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上一动,直到卫广从后背贴上来,才舒舒服服的往卫广怀里躺了躺,动了动指尖笑道,“不是说什么也不做么?”
元守真眉宇间都是倦怠之色,偏生被池子里的水汽蒸得染上了绯红之色,看起来就多了分慵散的性感,红润可口,卫广没接话,只一点点自元守真的耳后亲吻他,时光静谧,卫广在元守真的脖颈上慢慢允吻,缱绻温柔,些微的轻响在静静的流水下显得越发暧昧,元守真忍不住往后仰起了脖颈,喘息着低唤了一声,“小广……”
卫广好歹记得元守真灵力枯竭累极了,因此虽然身体想得发胀,倒也没做出什么禽兽之事,只一点点吻着元守真,哑声道,“别怕,我什么也不做。”
卫广虽是这么说,但身体却和元守真越贴越近,他只稍微动了动,便擒住了元守真的唇,厮缠在一起,要将人拆解入腹般吻得又深又狠,元守真本是累得起不动心思,见卫广腿间的昂扬狰狞怒胀却强自按捺,心里软了一片,虽是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转身面对面攀在卫广身上,额头松松软软的抵在卫广肩头上,声音发软,“小广,我们做罢。”
卫广知道元守真累得没兴致,摇摇头,就这样搂着元守真呆了一会儿,等心里的情潮平息一些,才紧了紧手臂道,“想睡便睡罢,我不扰你。”
元守真倒真怕做到半途自己昏睡过去,又记挂着卫广体内阳火的事,只想着先修整一会儿,恢复些体力,再给卫广探查身体,因此倒也没反驳,只依言靠进卫广怀里,闭目调息了。
洗澡洗头发,给元守真烘干头发,擦拭身体,换衣服,擦脸,卫广一样接着一样,动作不太熟练,却做得很是专注,他十分喜欢照顾元守真,是以这些事虽然琐碎无比,却也能做得一心一意,只恨不得有关元守真的事,衣食住行,起居寝卧,都由他包了才好。
等卫广打理妥帖,大半夜也过去了,卫广搂着元守真,倦意很快也浮了上来,元守真一直提着精神没睡,调息了一会儿好了很多,等卫广躺下来就想给他把把脉,一抬手指尖却被卫广反手握进掌心里,圈着不给他动,卫广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元守真无法,只得先睡一觉,等明天再说了。
两人算是一夜好眠,亏得跟在卫广身边伺候的也就彦北一人,元守真这么个大活人突然从龙床上坐起来,才没引起什么异常的骚动。
彦北在临泉的时候便见过元守真,是以一大早过来伺候的时候,听见这仙人的声音也不是很惊讶,连看见元守真身上随意披着的龙袍,也只是眼皮跳了跳,眼观鼻口观心的立在一边,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一分,只在卫广吩咐说今日的朝会取消的时候,才颇有些期期艾艾的抬头问,“一会儿朝臣们必然要问起缘由,奴才可怎生说的好?”
元守真是有正事才叫住卫广,他不关心其他,国事朝事在他眼里自然敌不过卫广的身体要紧,半响才想起卫广已经登基为帝了,走神了一会儿。
卫广到底还是去上朝了,他从登基以来从未缺勤过,今早他要不去,群臣过几日再遇见元守真,难免胡乱猜测传得风言风语,平白惹出麻烦事来。
卫广寻今日有些不同,一竿子上前禀告的臣子们虽看不出什么,却无意识连说话的声音语气都自然了一点,连续两个多月一弯再弯的腰也稍微直起来了一些,寻常那种严肃压抑的气氛似乎消散不少,一整个朝会下来,官员们都有些意犹未尽,今日似乎连平日唯唯诺诺的官员说话都顺溜了许多,皇帝都走了,还能听见群臣正热烈的讨论着国事,比之前不自觉低声私语的模样,可是大相径庭呀……王增摸了摸下颌上的胡须,瞧着彦北忙不迭高呵了退朝就屁颠屁颠追上皇帝的背影,捅了捅隔壁楼子建的手臂问,“不对劲,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
楼子建若有所思,卫广这两月于公事上虽然稳稳当当,但明显心情不顺当,私底下更是将沉默贯彻到底,处理朝政越发的杀伐果断,周身的气息却越来越阴郁暗沉,卫广今晨这点变化别人看不出,楼子建却是轻易感觉到了,略略一猜就明白其中缘由。
十有八、九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元真人回来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楼子建既松了口气又忧心不已,松口气的是他的主子卫广心情会好一些,忧心的是王储子嗣,似乎又成了没影子的事。
只如今这状况,他就是琢磨也是瞎琢磨,楼子建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就丢到了一边,站在殿门外与王增闲扯了几句,正要去趟翰林院,却瞧见彦北疾步朝这边走过来,弯腰朝他行礼,“丞相大人,陛下有请。”
楼子建到勤政殿的时候,元守真方才给卫广调息过,拂君剑上的三昧真火与太乙门的心法本属同宗,他十几年前也经常锻造丹药,又与荀文若商量过,大抵理清楚了个法子,找了些能剔除火毒的药材,再配上他阳属性的内功心法将那股毒火导入自己的体内,慢慢将这股毒火炼化开来,花了点精力,好歹是将卫广体内的阳火去除了。
卫广一把接住软倒踉跄的元守真,心里又怒又疼,暴躁得恨不得将元守真按在腿上好好教训一番,他原本就不把那阳火放在心上,只元守真在这件事上异常固执,卫广也就由得他折腾,却没想过需要如此耗费灵力,元守真脸色惨白,额头上都是虚汗,体内的灵力若有若无,明显是虚耗过度灵力枯竭的架势。
他这等做法在卫广看来简直得不偿失,又想到元守真为了这些药材瞒着他足足走了两个多月,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边是一股脑抑制不住的热意,一边是堆叠的怒气和无奈心疼,交杂在一起分不清谁更多一些……元守真是为他好,现在又是这副模样,卫广有多大的气和怒,也都发不出来,只搂着元守真的手臂紧了又紧,握着他的手腕将自己的内力缓缓灌了进去,身体虽是绷得笔直,内力却撵得又稳又柔,好歹让元守真好受了些。
“好了,小广。”元守真被卫广勒得喘不过气来,在卫广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点得姿势,握了握卫广的手劝道,“不过是耗费些修为,没什么大碍……”
元守真说着一顿,声音又低了一些,才道,“你早日好,也好让我心里好受些,换做是你……“你愿意看着我身上有你亲手刺出来的伤么?
后面的话元守真未出口,他欠卫广良多,这么些年过去,他知道得,卫广不会伤到他,甚至不会让别人伤到他……
元守真心里一阵酸涩一阵甜,搅和在一起让他整个的情绪都有些波动起来,他做这些本是应该,不过耗费些修为,实在是微不足道,卫广却连这个都是如今这般模样……
他给过卫广些什么?
这十几年的光景,他替卫广做过些什么,付出过什么?
心里那股刺痛难过酸涩乍然冲上眼眶,元守真垂了眼睑,伸手盖住眼眶停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又是一片清明,仰头在卫广下颌上轻咬了一下,笑笑道,“你这般板着脸,也吓不到为师,为师总记得你小时候磕掉了牙,哇哇大哭的模样,现在就算板着脸,为师也看不出威风了,哈,那时候你太小,估计没什么印象了。”
卫广低头凝视着元守真的眉眼,也不说话,只将元守真温热的指尖握在手里摩挲把玩,他哪里会不记得,他生来有一副好记心,连皇宫里的日子都记得,又怎么会忘记与元守真相处的点点滴滴,卫广见元守真笑得开心,也不反驳他,只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低声问,“叫子建来做什么,你太累了,好好休息才是,有什么事我来做就是。”
哪些药理上的事,卫广哪里会懂,元守真笑着摇摇头,他是有恃无恐,“我也睡不着,在哪儿都能调息,一会儿你看奏章,我给你研磨铺纸,如何?”
卫广哂然一笑,“求之不得。”
楼子建一进门,就见着这么甜腻腻的一幕,简直亮瞎了眼,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见他那伟大的君王并不打算撒手,嘴角抽了抽,只得任命的立在门外行礼道,“陛下,臣来了。”
”子建进来说话。“卫广颔首,手却没动,还揽在元守真腰上,元守真浑身乏力,也没打算逞强起来,靠在卫广怀里靠得心安理得,他二人不把礼教放在眼里,却苦了楼子建,一面因为自家皇帝不拿自己当外人高兴,一面又手脚连着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坐立不安。
”陛下找臣来有什么事么?”这甜蜜缠绵的景象,落在一个三十出头的老光棍眼里,倒真是让他生出了股艳羡来,不管与之相恋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总归能体验一番这等鸳鸯交颈的味道,也不算白来世上走一趟,楼子建咂舌,想着是不是再敦促自家主子勤加修炼,不管是内功或是修道什么的,总归能延年益寿,这样的话,有无子嗣,好像也无多大差别了。
元守真将一小盒药丸递给楼子建,温声道,“这是缺着的那几味药,还魂草与明镜果放不长久,我已经练成丹药,放在里面了,再加上一枚噬魂丹,这几味药存放时间越久,失效得越快,给明阳真人重聚魂魄,要快一些,确保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要说: 挠头,我有时候有点疲乏,不知道为何挤不出来,挤出来不满意又删掉,来回折腾,唉,我尽量日更【看见催更的我连忙爬来码字了】我很乖。
☆、第四十三章
早在卫广知道可为明阳真人重塑真身的时候,便将能做的事先提前做了,当年楼子建为给卫广敛魂聚破,蓄积了一批能人异士,现在算是卫广养着,为给明阳真人重塑真身,这些年花了不少心思,又加之来了个卫瑄,明阳真人很快便有了个肉身,只是因为缺了元守真手里的这几味药,收敛来的三魂七魄无法和身体融为一体,只能寄存在灵玉里,只此道毕竟有违天定,存放的时间越久,灵玉里魂魄的气息也会越微弱,是以卫广才焦急此事,几人也不耽搁,楼子建让人来认了认药材,确认无误后便拿着东西急匆匆走了。
楼子建只说救人的过程中受不得一丝污浊之气,去的人越少越好,不但不让卫广元守真跟着,连元沁也严词告诫了,只说等顺利的话,等三日以后,便可以顺利见着明阳真人了。
元沁这几日急的坐立不安夜不能寐,一个看不住便要急匆匆跑去阵法边上等着,若不是荀文若告诉他活人阳气容易冲撞生灵,他便要卷着铺盖上阵边儿上住着了。
好在整一个过程有惊无险,三日之后,明阳真人当真醒了过来,只不过,六年的时光匆匆一过,等他再一睁眼,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明阳真人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眉目间确实有点熟悉的、非常显老的‘儿子’,仔细看了几眼,拍了拍旁边两眼通红、同样有些变化的荀文若,哈哈哈大笑起来,“小若你易容术出神入化,比你元非师兄,可不知强了几百——”
明阳真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大变,“这是哪儿!你们——”
荀文若与元沁对视一眼,也顾不得伤心难过,明阳真人瞟到自己这具冰凉的身体,再一见桌子上堆着的几味药和灵玉,心里大骇,又想起青云山当时灭门的惨状,顾不上死而复生的喜悦,一时间重新跌回到床上,双目通红,失了魂一般呆着不动了。
元沁听明阳真人提起元非,见老爹伤心难过,心里也不好受,出声安慰道,“爹爹勿要忧心,师兄弟们定也不愿见爹爹为他们伤心……还活着就好。”
明阳真人正难过,听元沁的话又愣住了,元沁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
元沁瞧见自家老爹迷茫迟疑的表情,颇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坦白道,“老爹,六年不见,你还好吗?”
荀文若正伤感呢,听见元沁的话不由有些想笑,六年前明阳真人年不过三十三,又加上长了一颗豁达的心,向来活得轻松快活,醒来后的模样同六年前没什么变化,元沁身量又足,这几年在军队里历练,成熟不少,与明阳真人搁在一起比较,两人看着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