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完结
胡璇的衣襟都给他拉开了,人也给扳正了,再装也装不下去了,尴尬的垂着眼帘,左右盼顾着,也不动作。
宴子桀早习惯胡璇这个反应。胡璇心里有结,自己曾那么对他,是再正常不过。他在西砥塞外让人折磨得不成人形,宴子桀也心中有数。御医给胡璇把过脉,说是身子虚,剩下的不调仍是心结。胡璇原来就让自己折腾出过那不举的毛病,现在依旧是那个病。
宴子桀不敢乱来,再也不敢给胡璇下药了。所以胡璇没反应,多是由着宴子桀发泄。
宴子桀知道这事情只是自己取乐,就不多做难为,只要胡璇别挣扎拒绝、顺着意默许了,他就快行快了也不想让他难过。
宴子桀时常也觉得自己委屈,但胡璇的委屈他更清楚。
他常想着自己只要待胡璇好些,他有天知道了,总会好过来。不过委屈还是委屈,心急还是心急。
宴子桀抱着胡璇的身子,在他身体里驰骋着,说不清那股委屈倒底是为自己还是为胡璇,明明心里欢喜着能抱着喜欢的人,却又求之不得的心境,忏悔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呢喃着:“喜欢你、……璇、朕……真的……喜欢你!……”
胡璇的下颌架在宴子桀的肩头,微微侧着脸儿,望着透过月过的窗子,眼神总是空洞的,偶尔划过一丝悲伤的流光,转瞬也就消去了……
胡璇昏倒的时候,宴子桀还在上朝。
由大殿外一个传一个,传到宴子桀近身侍从的小太监,他踮着小步,轻手轻脚的来到宴子桀近前,做了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畏畏缩缩地等着宴子桀点头。
宴子桀点头,他就走上前来在宴子桀耳边耳语一番。宴子桀立时变了脸,命他去传御医。自己手边事重,也只好草草先了结,急急忙忙下了朝赶回流苏菀。
到了胡璇床前,宴子桀眼见着胡璇惨白着脸儿,昏睡不醒。回过头向还跪着的三个御医问话:“这是怎么了?患的什么病?前阵子不是好好的么!”
“回、回皇上……”为首的太医颤颤微微的应道:“公子今次昏迷,与当日公子刚刚回宫的症状毫无差异。臣等不才……不知、不知如何才能令公子复醒,请皇上降罪呀……!”说着,三个人就往地上猛磕头。
宴子桀一怔神的公夫,就见眼前地上微微犯了暗红,三个老御医竟磕破了头。
宴子桀喝了一声:“免了!朕问你们,你们说胡璇如今的症状与回宫时毫无差异,就是说……”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心头一紧:“就是说那道士根本没医好胡璇的病?”
“正是。”为首的老御医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地应道:“臣等三人为公子汇医,发觉公子病本未除,此次病发如此凶猛,该是公子的病脉曾被人以药石、内功压制,慢慢施以疗治方是去本。而此本未去……中途……中途……”老御医说着,微微抬眼看看宴子桀的脸色,就不敢再说下去。
宴子桀心中正急,看他这扭捏神色,心中更怒,喝道:“看什么!照实说!”
老御医忙用袖子擦擦额头的血渍和冷汗,急忙应道:“中途弃医,前功尽弃,才会再度昏厥。臣等不才,回天乏力,请皇上降罪……”
宴子桀气得身子发抖,手纂成拳握得骨节咯咯发响,看一眼胡璇,再看看三个哆哆嗦嗦的老太医,忽然一转身,恶狠狠地向着房外走去,咬牙切齿地念道:“不修福的老杂毛!朕要你偿命!!!!”
第五十章
宴子桀气势汹汹来到一处厢园,到得厢房前,“咣当”一脚踹开房门冲身而入。 房中榻上,白须道者盘膝静坐纹风未动。
宴子桀冲上前去,直指道人喝道:“你这不修福的老杂毛,朕念你对胡璇有恩,留你一命,你却原原本本就想置他于死地是也不是!”
道人缓缓睁开眼,对上宴子桀:“胡璇伤重垂危,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医好的伤患。当初贫道向皇上请辞,想日后以自身功体再为胡璇慢慢医调,哪知皇上……”说到这里,道人摇了摇头:“皇上想留住胡璇,却一手撮成今日的结局,冥冥中自有天意。”
宴子桀居高临下,垂下眼皮儿,冷声对盘膝而坐的道人问话:“朕再问你一次,你要生、或是死?想好了再答朕!”
两道花白的眉毛下,苍老的眼皮动了动、睁开,往往抬头,对上宴子桀:“我要生。”
“……”宴子桀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神色微微缓和,抿起嘴儿,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又道:“即是如此,这就随朕去吧!”
老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贫道已被皇上废去一身修为、自已早已如风中残烛,又如何能医治别人?”
宴子桀一声暴喝,忽然俯身扯起老道的领口,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你敢戏弄朕?”
道人神色泰然,对上宴子桀凶神恶煞的脸,依旧淡然:“与皇上戏言,并无乐趣。”
“你……”宴子桀一时语塞,发了狠似的道:“你不信朕真的杀了你?”
“哼哼、”道人冷笑:“兴兵西砥生灵涂炭、只为一已私欲罔顾天下苍生,如此帝王,要杀区区道人,有何不可信?”
宴子桀恨得咬牙切齿,也不与他做口舌之争,狠狠地道:“你医是不医?”
“皇上可知,胡璇其实几近死过一次?”道长缓缓站直了身:“当初胡璇被御医银针封穴,气血僵凝,气已绝身未死。是贫道的徒儿,为胡璇过气续命,一消一长,一命换一命,方使胡璇复生。”
“……”宴子桀心知道人所说的事是自己一手促成,心中隐隐牵痛,手上的力道便不由得松了,沉声问道:“有所耳闻,那又如何?”
“胡璇身体受创、长期积郁,脾脏皆损,贫道为他医治之时,他虽不似前次几乎命绝,却也几乎不久于人世。”道人缓缓道:“贫道素知胡璇仁厚,心中不忍,即便皇上几乎为此人使天下苍生蒙难,贫道仍一心医救。所耗时日,没有一年半载,怕是他仍不能完全康复,所以贫道向皇上请辞,待日后以自身功体,慢慢助他调医。而今、贫道一身修为已毁,世上怕再难有人能助他死里逃生,唯今可行只法,只可续命、无法医治。”
“……”宴子桀中觉得脑中混沌一片,自己的私欲竟致胡璇于死地,心中一片僵冷,两眼发直,人几乎站不稳,微微晃了晃,喃喃道:“续命……拿什么来续?他能撑得多久?”
“世间万物,皆是一消一长。”道人继续说道:“一人命长,一人命消。续命自是以命来续。贫道已是风中残烛,自已当知天年将近,更无力以此法救得他人活命。”
“……以命续命……”宴子桀沉吟,狐疑之色不由得浮上了脸,心中猜测这老道是不是搞什么邪门的方子来害自己,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璇死,遂又问道:“如何续法?”
“依照贫道所授心法修练,配以药石,推宫过血为他续补元气。”道人答道:“但此法一行,便是两人一命,倘若换人再渡血气给胡璇,气血不调,经脉错乱,便会血凝而死。但若施救人一直以此法为胡璇过血续命,自身亦会元气大伤,寿期早近。届时,便再回天乏术,天命难违……”
宴子桀心中疑惑不止,又问道:“你即已说不能换人过血气,如何当初荆云救过他,如今还可寻第二人来行这方子?你终究……怀的什么心思!”
道人摇头:“我徒儿救胡璇时,拼的是一身功体,并非推宫换血之法。何况依那时胡璇的状况,推宫过血根本是药不对症。而如今,倘若我徒儿在世,又或贫道一身修为尚在,无须谁人赔上性命,只要慢慢为胡璇调理,假以时日必可痊愈。可如今……”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淡淡瞄了宴子桀一眼,接着道:“……只有此法可行,尚且凶险。单以常人气血尚不成事,还要调配药石做引、进补,最后救不救得胡璇性命,仍要看他造化。贫道这番说解,皇上可能明白?”
宴子桀任再多个悔不当初,也全然于事无补。回想荆云师徒种种、包括那被自己一时意气毁去的天尊丹,竟仿佛冥冥中真有天意、因果循环……
微弱的灯火不安的跃动,铺在胡璇暗淡色彩的脸颊上的光忽明忽暗。
胡璇的神情很安详,几乎让宴子桀以为这张脸再也呈现不出其他的表情来。
宴子桀知道,若不是昏迷,若只是睡着,胡璇会一直不安的梦呓,可如今……如此安详。
宴桀桀坐在床塌边,抬起手,轻轻抚上胡璇的额头、鬓角,看着那熟悉的脸庞,脑海中是自儿时起至今、一幕幕的掠影。
宴子桀的内心挣扎着:要让谁来给胡璇续命过血?谁能对他不离不弃?而当他们都灯尽油枯的时候,朕仍是要失去胡璇。又或是……干脆为他做个短命的皇帝?
最后这个念头,在宴子桀自己看来着实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