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完结
意料之中的,韩越之伸了个懒腰跳下窗台,总算可以安心睡个觉。
倒底是宫里的情药好用,还是那男人根本见了自己中意的人便把持不住呢?
早点有这个机会让他们凑在一起,自己是不是少受了些苦处……今夜有空四下里逛逛,熟熟路……
宴子桀不入后宫睡,荆云是要守着他睡在他寝殿的偏厅的。不然他今天真的想去看看胡璇……这个时候,应该带他走了吧?
他还不死心么?
其实他倒真想一剑剌了宴子桀算了。
特别是今天守在偏院边,听到厢房中隐隐的声响——别人或许是听不到的,荆云却一清二楚……不过他不会这么做,胡璇骨子里的执扭,他是知道的。
“荆侍卫也累了。不如老奴代劳,荆侍卫休息吧!”苍老而怪异的声音响起,荆云转头看过去,认得那是常在皇上身边走动的安公公。
“公公有心了。荆云职责所在!”荆云是真想走。可是他这一走,万一宴子桀出了什么事,胡璇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有那双眸子如万年的死水,让人看不透底,安公公轻轻叨念了声“这是皇上的福气呀!”便向荆云施了个礼,颤颤微微的走开了。
直觉。只是一种直觉……没有什么理由——胡璇会离开的,宴子桀不用自己动手,只要静静的等……
抬头看看星空,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师傅悟道,这样似乎更能洞破人心……想要得到的人,便会更容易接近。
第十章
厢房的门合闭。
胡璇坐在矮塌前发怔。
眼泪似乎已经流不出来,胸口堵着什么一样,整个房间开始晃忽起来。
想要挣扎去拿丢在地上的衣衫,却牵动身体难耐的痛楚。
“夫君,听说皇上来过啦……”房门又被打开,阮鋆芷随着她美曼的声音进了房来,胡璇的心一下子涌到了喉咙口,脸也整个灼热了起来:“不要进来!”
阮鋆芷瞠大了双眼,看着不远处的胡璇,他双手紧紧抓着身下浸血的锦垫,衣衫零乱的搭在手弯处,坦露着大半个上身。下摆搭在腿根处,白析的腿上留下的血痕昭示着那些血的出处,他近乎绝望的望着阮鋆芷,随后低下头去不再对视她,身子不住的发抖……
“……”无力的合上厢房的门,阮鋆芷靠在门扉上,悲痛地看着低着头的胡璇。良久,她缓缓挪动两条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腿,走近他。
阮鋆芷蹲身在胡璇面前,他就低着头,紧闭着双眼,一双秀气的眉头皱了个结,都可以听到胡璇紧咬着牙关的咯咯作响声。
伸出一只手,阮鋆芷心痛的抚上胡璇的左颊:“……他逼你的……我来之前,都听说了……”
胡璇缓缓的睁开眼,微微抬头看眼前美丽的妻子面上纠结着的心痛神情,心里不由得更觉得对不起她——不是他逼的,他只是对爱他的人很过份……
而眼前的女人,被自己这样的一个男人,毁了本该幸福的一生。
胡璇痛苦地摇摇头。不应该再欺骗她……阮鋆芷却似忽略了这个动作一般,迎上他去,双臂拥上胡璇的肩颈,将脸贴在他的头顶凄切的道:“夫君在楚国的事妾听说了,宴子桀待你不会好,妾也知道,只是想不到……想不到……”呜咽着,胡璇觉得发丝上滴下些水来,沾湿了自己的眼角,那是她的泪。
“夫君,咱们走吧!”依旧紧紧的拥着胡璇,阮鋆芷哭着,声音却那么温柔:“咱们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和四弟,咱们一起走吧……什么国土什么皇权,不要再斗了……妾好心疼你……”说着,她便泣不成声,拥着胡璇的温香软玉的身体,随着她的哭泣颤抖着。
“……鋆芷……”忍着身体的撕痛,胡璇轻轻撑开她,面色惨然看着她道:“……我这样的人……我怎么配做你的夫君?……你、你寻你自己的幸福……”
“一夜夫妻百日恩。”阮鋆芷跪低她的身子,与胡璇平视,双手心痛般轻柔的抚着他的双颊道:“……妾愿随你天涯海角,你受这些罪,痛在妾心里……”豆大的泪水,在她一双杏眸里不断的涌出。
“鋆芷……”这一刻是感动,是亲情的安慰。胡璇伸手抚着她的双臂:“好!我答应你。可是,咱们再等一等……”
“还等什么?这罪、”阮鋆芷上下打量了胡璇一下,也提醒着他发生的一切,急声道:“这罪是人能受的么?”
“……你听我说。”胡璇安抚着她,拼着自己力竭般的身体,缓缓的道:“四弟还在吴境兴兵……今日里,皇……”想了想,胡璇还是照旧称宴子桀为皇上:“皇上说了十五日后便出使招降。一则我担心四弟不肯降,我要去归劝他,再者四弟还年少气盛,肯不肯与咱们离开也不得而知;还有他手下的兵将,就算他肯走了,也得看他们愿不愿意归降,还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他宴家把咱们害成这样,夫君你这又是何苦……”
“……”轻轻的叹了口气,胡璇低下头,轻声道:“打起仗来,最苦的就是老百姓,还有无辜死去的士兵……宴家如今号称五十万雄兵,四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白填了更多人的性命罢了……”
“……”阮鋆芷看着胡璇,微微点头:“……妾一直都知道夫君的性子,你便是太仁慈……那就为了天下人,为了他们宴家……咱们挨这些日子……”
见她应了,胡璇轻轻扯出一个笑容:“傻瓜,也不是为了他们,若便这么不降也不和,不声不响的跑了,宴家担心咱们将来再做乱,一路追杀下来……我这是为的你和四弟……”像我这样的人,死又何足惜……只是楚王与他幼子的仇未报,我却一天就不能死的——胡璇的心里默默的想道。
“妾明白了……”阮鋆芷微微笑着擦擦自己的眼泪,又道:“我去给你拿套换洗的衣衫,……夫君就在这厢里休息些日子吧……”说着,盈盈起身出了房去。
阮鋆芷来回了两三次,为胡璇换洗拭身。胡璇知道她体恤自己连走路都站不稳,又为自己掩着藏着不让家里的仆人知道,心中羞愧着,却又感念她待自己的情深,心中思量:“此番离开之后,若是能为楚国父子报了仇,以后的日子,定要一心一意的待她才是。”
夫妻二人在厢房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荆云便来探望胡璇。阮鋆芷本也不想让宴子桀的人知道自己出现,便听到通报声就退了开。
荆云走进房来,看胡璇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样子,心头不由得一紧。
管家说胡璇染了风寒,身体不适。荆云却心知肚明,只是胡璇不说破,自己自也不会去揭他的短处。
胡璇面上浅浅牵出一丝微笑:“荆侍卫,这么早。没随皇上上朝么?”
“上朝其实也不用担心。”荆云拿了小椅坐在胡璇床前:“朝上文武百官,皇上的心腹原将军也在,没人敢做乱。上次剌客之后,皇上加备了三千弓箭手,连鸟儿也飞不过了!”
“如此倒也算好。天下刚定,总是免不得有样那样的事端……”胡璇想了想,又道:“韩越之呢?他……有什么怪异之举么?”
“招摇得很!”荆云嗤笑了一声,完全没注意胡璇看到他的表情,难过得低下了头——当年他在楚皇宫,荆云也曾看不起他这样的男人,以色侍人的男宠一样。荆云全没在意的接着道:“他要是个贼人,也算始无前例了,如此招谣的。”话锋一转,荆云看着胡璇道:“我倒是担心你这身子骨……挨不挨得到出使那刻。”
“不打紧,小病,休息下便好了。”胡璇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荆侍卫自己倒些水喝吧。这次下官招呼不周了……”
“我不用,你口渴么。”
胡璇摇摇头。
“若是……若是胡侍郎规劝不了令弟,打起仗来,胡侍郎怎么办?”荆云压低了声音,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