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奴》完结
风苒和浑泰眼睛差点看直了,心道自己家主子非要这王妃娘娘过去到底是何居心啊,甚至不惜利用人家爱人的伤势,连那么珍贵的尸香兰解药也甘愿奉献出来。难道真是他长了千里眼,老远望见人家多漂亮了,起了不良意图。嗯,想一想主子素日的为人,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他们华勒向来一视同仁,没有主奴之分,易水到了华勒国,就算做上妃子皇后,相信只要看到他的人都不会有异议,然而一想起夏侯澜,两人立刻觉得后背上开始丝丝的冒着冷气,连忙把这大不敬的想法给撇到一边,风苒干笑了几声:「那个......王妃娘娘。您......该不会是来杀我们的吧?」然后拼命的往角落里缩了缩,巴住浑泰悄声道:「如果他说是,你就直接和他拼命,你是武将,应该战死疆场,知道吗?」
易水冷哼了一声,心想就这两人,还战死疆场呢,他们的主子也太没眼光,这明明就是两块叛变的材料。
「我不是来杀你们的。」易水抽出佩剑晃了两晃:「但是你们如果还敢继续喊我娘娘,我倒也不介意拿你们的脖子试剑,看是脖子硬还是剑利。」话音刚落,风苒已经满脸堆笑的凑了过来:「大人您有什么话就吩咐吧,这试剑嘛,就不必了。」
易水也没心思和他们说笑,脸上堆满了乌云:「那个......尸香兰的解药......阿巴金他真的有吗?」他阴沉的问,然后就看见风苒和浑泰脸上露出了那种「果然如此」的欠揍表情。他抬了抬剑,风苒立刻重新换上恭敬的嘴脸:「没错没错,这解药除了我们皇帝,再没人能有,就是你们的国师大人,也断断配不出来,只能通过神迹来救王爷,听说有那种定魂珠,啊,就是给你用的那颗,不过嘛,恐怕也来不及了。」
易水真想敲掉眼前这个混蛋的下巴,但是夏侯澜又昏迷了,而且脸上的蓝色也深了许多,如今都是第六天了,还是无法可想,回京城万万来不及,军医们又束手无策,而军队内也是流言满天飞,再犹豫下去,连易水也控制不了众人的恐慌了。万般无奈之下,似乎只有答应阿巴金的条件。
「王妃娘......啊,不,是易大人已经准备答应我们主上的条件了吗?」浑泰也挤上前,哈哈哈,回国有望了,回国有望了啊。
易水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而且眼下没有别的路可走。即便如此,他仍是犹豫了一阵子,才终于点了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收拾一下就和你们走,但是......」
他的语气蓦然严厉起来:「你们如果敢骗我,或是不给解药,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了阿巴金垫背,给我和夏侯澜陪葬,你们听清楚了吗?」
风苒难得恢复了上次来的风度,正色道:「大人请放心,我们主上也是一国之君,金口玉牙,答应你的事,岂有反悔之理。」
易水点点头,转身出门,却不料夏侯舒竟然在门外,看见他也不说话,只把嘴唇咬的死紧。他是真没有想到,国师游敛所说的有惊无险,竟然会逼易水走到这个地步。
两人就那么望着,很久以后,夏侯舒才叹了口气:「决定了吗?」
易水苦笑:「不是决定,而是必须。」他看着夏侯澜大帐的方向,手不自觉的握紧。
「去看看王爷吧,他还在昏迷当中,不会知道的。」了解他的心思,夏侯舒故作轻松的开口:「你不会是怕再去见到他后,就舍不得离开了吧?如果真是这样,咱们王爷可能会高兴的无药自愈。」
易水狠狠瞪了夏侯舒一眼,偏着头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走进那座大帐。
夏侯澜闭目躺在那里,因为中毒而呈蓝色的脸庞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仍如以往那般俊美。易水注目看着他,半晌终于坐在了床边,低低叹了口气。
这张脸,从他被赶出王府起,他就一直努力的想要忘记,可是越想忘记,它在自己的心里,脑海里就越清晰。先前他恨他,所以认为那只代表着刻骨铭心的恨罢了,可是如今呢?如今他还有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说他不爱也不恨夏侯澜,他是可以平静接受分离结局的。明明,自己的心又活了,为了这张脸的主人而活了。
农场上他的死缠烂打,征途中他的忧心忡忡,战场上他的慷慨激昂,还有作为朱日在他身边服侍时,他那时而狡黠时而郑重的目光,他似有意似无意对自己表露出的关心,他明明认出自己却又小心翼翼遮掩着心事的表情,如今都一幕一幕闪过。易水苦笑了一下:何必还要自欺呢,一切都是那么明显,他记着他所有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是自然而然,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刻意的思考就记住了这些,所有的这一切,都能说明什么,易水很清楚,而他也不愿意再逃避。
「我......该再相信你一次吗?夏侯澜,你告诉我,我......还敢......再相信你一次吗?」执起他的手,易水尝到了嘴边一丝咸咸的味道,他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全身颤抖,那是一种恐惧,一种发自内心挥之不去的恐惧。父母屈辱的跪在屏风后。那块烧红了的铁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是的,每次都是这样,当他想鼓起勇气再尝试一下眼前这个人给他的爱情的时候,这些情景就会不自禁的出现在面前,仿佛是给他的一个警告,更像是一个咒语,轻易就箍紧了他蠢蠢欲动的心。
可是这一次不同,他要走了,前面等待着他的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也许这一次便是永诀,他不想再隐瞒自己真正的心意,不想在未知的命运里还留下最大的遗憾。他执紧了夏侯澜的手,身上已是冷汗涔涔,若在平常他会逃开,他会像乌龟一样躲在壳里,再也不给这个男人伤害自己的机会,管他是真爱还是假爱,就是不能给他机会。但这一次,易水执着的看着那双闭着的平静的眼,一点点凑上前。
和自己的战斗是最残酷也是最难取胜的。易水的手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甚至连那两办殷红的唇,都抑制不住的抖成了令人眼花的红影。但是......但是终于吻上了,他吻上了夏侯澜的唇,用最直接的行动打破了自己给自己下的咒语。
原本只是想蜻蜓点水似的沾一下的,事实上易水的接吻技巧实在搬不上台面,但这是他第一次吻夏侯澜,不知不觉就将香舌深入了一点,这下可闯了祸,就见床上本来昏迷的男人,竟奇迹般睁开眼睛,不等大脑消化掉眼前的事实以及事实发生的原因,他的本能已一把捉住易水,固定住他还有些畏缩的脑袋,将本来被动的轻吻变为主动的深吻。
「唔......唔晤......」易水惊恐的看着眼睛都红了的男人,该死的夏侯舒,说什么王爷正在昏迷,那现在这活力充沛的家伙是鬼魂啊?他拼命的挣扎着,好在夏侯澜毕竟中毒,此时正是打人无爪咬人无牙的病猫期,总算被他推开,易水恨恨的抹抹嘴唇:「你疯了?干什么用这么大力?」
夏侯澜红着眼睛盯看他,暗哑着嗓音道:「没错,我疯了,我是疯了,易水,我能不疯吗?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长时间,易水,你......」他忽然长身而起抱住易水,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我等到了易水,我等到了是吗?你告诉我,易水。」
他的眼泪彻底融化了心中最后一道犹豫的冰墙,易水很想回抱住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可是他不能,分别在即,如果现在就说爱,想也知道夏侯澜是拼了命也不愿让他走得。
正默默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骗过夏侯澜,却听他忽然问:「你想去换解药对不对?」他放开易水,直透人心的目光不肯放过爱人眼神里的每一分变化。
易水沉默不语,他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能力,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夏侯澜是否会读心术。果然,不一刻就听到他的大吼:「不许,我不许你去,管他什么狗屁解药,我命由我不由天,来人,杀了那两个华勒国的使臣。」病猫发威的咆哮起来。
「夏侯澜,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两个月后的今天,如果战争结束了,你去阿巴金的王宫接我,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去把我的尸体接回来,你......你愿意答应我的请求吗?」
「易水,我不许你去。」夏侯澜仍在咆哮,却被易水温柔的捂住了嘴巴,他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夏侯澜,你只说,你能答应我吗?」
仿佛受了蛊惑般,夏侯澜竟然痴痴的点了点头:「我一定去接你,易水,我一定去。啊,不对......我不许......」未等他说完,易水忽然斩钉截铁道:「记住你的誓言夏侯澜,这次,你别再让我失望。」语毕,他手起拳落,将紧抱住他的男人打昏过去,然后一点一点仔细的,小心的掰开那还紧抱着自己的手臂,贪婪的看了这个男人最后一眼。终于头也不回的奔出帐外。
「王爷就交给你了。」出得帐来,易水轻声对夏侯舒道:「我这一去,前程殊难预料,若......万一......有什么差池,望你和忘月多多宽慰他,时间一长,没什么伤痛是忘不了的。」
夏侯舒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正色道:「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易水,我不知你现在如何看王爷,但我跟了他这许多年,深知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时间对他来说,有时候并不是良药,反是毒药。若你真想他余下的半生喜乐平安,答应我,好歹......好歹保全住自己,平安归来,我,忘月,还有王爷都会......等着你。」
易水重重点头道:「放心。你自己珍重。」说完召来风苒和浑泰,三人一起跨上马去,易水忽然冷冷道:「夏侯舒,你且放心,阿巴金若有心反悔,哼哼。我易水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伤......你千万细心着点儿。」说完,再不婆妈,和风苒浑泰打马而去。夏侯舒在后面目送他们走得没了影子,方悄悄进帐来,心道易水也去了,这两天还不知会有多少流言,于军心甚为不利,看来要趁王爷清醒时,让他露一下面,安抚住三军将士,唯有稳定军心,夺取胜利,才能为只身赴险的易水夺得一线生机。
再说易水,随着风苒浑泰走了半天,便看见雪延最后一座被占领的城郭一一蓝水城。他心中生出无限感叹,对风苒浑泰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我雪延边关重镇,攻打东挽的时候,这里是我们的粮草基地,这条道路,我随着长官们也不知走了多少遍。如今,它被你们占领了,不过你们拥有它的时间也不会长,夏侯澜若复原,一定可以将它夺回的。」
风苒点头道:「没错,若说起夏侯王爷,不由得人不说一个服字,我们花了多少时间才打下那几座重镇,结果几场战役一交锋,也没觉得你们的兵士有多厉害,偏偏就都被打败了,害的那些镇子都丢弃掉,如今这是最后一座了,我们主上也说,有夏侯澜坐镇边关,入主雪延是不可能的。」
易水望向他,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们主上为何还要用我交换解药,夏侯澜的毒解了。你们不就是更无半点胜算了吗?」
浑泰哈哈笑道:「公子,这你可就不知道了,那夏侯王爷把你当作他的心肝肉儿......」一语未完,见易水的面色沉了下来,他忙尴尬笑了几声,不敢再言语。短短几天的相处,这个素性率真的汉子就察觉到易水温柔和善的表面下,可藏着不好惹的骨头,自己现在逞了口舌之快,一旦他将来成为皇上的贴心人,有的是小鞋穿了。
易水冷笑道:「你是说,阿巴金拿我换解药,只是笃定夏侯澜会因为我乱了心神,不再复从前的勇猛睿智,是吗?」他刀锋一般的眼光看着风苒,看的他遍体生寒,强笑道:「好像......是这样的。」
易水摇头道:「若他这样想,夏侯澜就白认得他了。亏他还那般称赞这个人。第一,不给解药,夏侯澜必死无疑,岂不是连一点威胁也没有。第二,阿巴金和夏侯澜是敌人,却也是知己,他当知道,夏侯澜是不会为个人感情而自乱阵脚,叫雪延陷入危险境地的,若他是那样的人,也就不值得我......」说到这里,猛然住口不说。
忽听几下拍掌声响起,一个慵懒却不失一丝豪情的声音带着笑道:「果然是夏侯澜的红颜知己,不枉他为你挡这一箭。」
易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不知何时正立在身边,风苒和浑泰连忙滚下马,惶恐的低声道:「主上,你怎可擅自出宫,这样多危险啊!」
阿巴金笑道:「本王想早一点看到王妃娘娘。」说完上下打量了易水几眼。双目中便慢慢释放出万道奇异光芒,看的易水浑身不舒服。再想到解药还在这人手里,不能太失礼,免得惹怒他,只得慢吞吞下马,拱了拱手道:「易水参见华勒国主。」
阿巴金频频点头:「公子请平身吧。」他先前还称易水为王妃。此时却忽然改口称为公子,风苒浑泰都不解其意,却见自家主子像狼一样舔舔嘴唇,摇头叹道:「啊,果然是一块举世无双的美玉,怎么就叫夏侯澜那个混蛋绐夺了去,哼哼,老天你不公平,给了他那么富饶的国家,就该把美人先给朕才对,为何如此厚待那个混蛋。」这话的不齿意图已经很明显,恨的易水险些上前给他一剑,却又不得不隐忍住,只憋的脸色发青,好在那阿巴金也算是个会看眼色行事的,忙陪笑道;「公子先前说得话也有道理,只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可愿听听这深一层的原因吗?」
易水缓缓吐了几口气,才总算把怒火压下,冷冷道:「愿闻其详。」
阿巴金很是注重形象的笑了一下,优雅的伸手道:「公子请,我们边走边说。」说完一边引路,一边侃侃而谈道:「公子那日在战场上,勇猛过人,看的我十分喜欢。更起了英雄相惜之意,本以为两人立场不同,难以相交,谁料上天注定你我相遇,竟不小心让我的箭染上了尸香兰之毒。公子,你或许不了解朕,但夏侯澜,我们虽是敌手,却也是知己,他定明白朕之为人,不是那屑于用毒之辈,这事也实在凑巧。我们虽是两国相争,但朕不屑于用这种手段让他送命,若说朕的箭中了他的心脏,是箭夺他命,那当然另作别论,偏偏又不是,所以这解药朕自然是要给他的。我一想,不如以公子交换,全我思慕之情,因才出此下策,只盼公子能够体谅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