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纵使相逢君不识》完结
在她心中,那人已俨然同冷静隐忍等形容词划上了等号,回想当日那人被她鞭笞得遍体鳞伤仍然一声不吭,女子以为自己的评价未失偏颇。但另她意外的是,当那混恶青年即将轻薄那理应于他无足轻重的冷小公子时,那人却突然失去了克制,爆发得毫无征兆,直接便破开房顶遁了进去。
这样粗暴的行径,实在不像那人作风,不仅让他们丧失了先机,这般的响动,怕是不多会便会引来无极门中人。
但奇异的是,见那人如此,她却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他身上总算多了丝人气,竟是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欣喜。
原本,对于能否救出小公子一事,她就并无执念,之所以应下花落白,多还是出于对那人的兴味。
此时的形势于他们而言虽然不利,但要全身而退也并不困难,因而女子也并未如何紧张,甚至都没有出手的打算,只睁着一双娇俏的杏眸,兴致勃勃地看着身旁的男子。
率先出手的是冷清尘。
从主动暴露行踪开始,他打得就是速战速决的主意。
方才情形,虽知静候时机是更为明智的做法,但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他人猥亵,即便心性坚冷如他,也实在难以做到。
这样,便只能尽快解决了那两人,在冷沧海赶来之前将“自己”带出无极门。
如此打算着,男子眸色愈冷,出掌更是凌厉,招招不留情。
察觉到夕烟似乎没有参战的意思,张启人本还存了些侥幸的心思,然而在直面那人的攻势时,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同那人的差距。
数十招过后,张启人便渐渐感到有心无力,勉强的应对已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被迫又和那人对了一掌,而从掌心灌入体内的霸道内力,让他当即一口血喷了出来。
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已知无力回天的张启人,只能尽量挡住身后吓得浑身颤抖的青年,眼神恍惚地看着那人鬼魅般的身影越走越近。
就在张启人已经做好同身后之人共赴黄泉的准备时,正欲合上双目,却隐约闻得鼻尖一股异香袭来。
疑惑地抬起了双眼,意外捕捉到一抹幽蓝的亮光。
定睛看去,却发现,那在他眼前翩飞浮动的,竟是一只异常美丽轻灵的蓝色蝴蝶。
突如其来的异象,让张启人的脑海空白了一瞬,因而没有注意到身前男子大变的神色。
几乎是在那蝴蝶出现的一瞬间,冷清尘就感觉胸口就重坠了一下,心中立刻腾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撤退!”
冷清尘当机立断地下达了指令,夕烟虽不知出了何事,但听出了男子语气里的危险,她当即毫不迟疑地纵身跃上了屋顶。
回过头去却发现,那本应和她一起撤离的男子,正紧揪着自己的胸口,仿若无法呼吸一般,满脸痛苦之色地跪趴在地上。
见状她心头大惊,正欲转身下去救人,地上那人却突然抬起了头来,一双细冷的双眼笔直地看进了她的眼中。
极度缺氧让冷清尘的视线一片模糊,根本无法找准焦距,他却执着地强撑着越来越沉重的眼帘,用力地盯着女子的方向。
“快……走……一定……一定不要……让……让玄墨……”
艰难地蠕动着双唇,干苦的喉咙几乎无法发出完整的字句,勉强交代完之后,冷清尘便如用尽全力一般,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再没有力气去观察女子是否顺利脱逃,男子涣散的瞳孔间,最后接触到的画面,是晕染得一片模糊的褐色间,一只狰狞的黑色眼罩。
“桀桀,总算又见面了……你那一身毒血,老夫就收下了!”
彻底陷入黑暗前,冷清尘脑海中浮现出的最后一个名字是——
葛一手!
第三十八章 无极门惊变(二)
眉头轻蹙,睫毛微微颤动,冷清尘缓缓打开了眼帘。
入目的光亮让他不适地眯起了双眼,却在看清周围的场景时,身子一震,猛地清醒了过来。
昨夜发生的种种接连涌入脑中,冷清尘抿起了唇角,就着原先的姿势,靠着墙勉强坐直了身体。咬紧牙关,他试着动了动酸软的四肢,意外地发现并未被束缚,于是再次尝试催动体内的真气,这次却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凝滞的阻力。
在胸口发出警告的闷痛时,他停下了无谓的冲击,待呼吸平复,他面无表情地沉下了双眸。
从确知自己被俘的命运起,他就做好了面临各种状况的心理准备。睁眼之后,无论是发现自己被捆绑在药案上,泡在药罐中,还是浑身插满了器具,他都不会惊讶。然而,事实是,他除了武功被限,身体虚软以外,似乎并未受到什幺损害。
而且……转动了僵硬的脖颈,将目光移向身侧,当对上床上之人一脸复杂的表情时,他的视线微顿,心中有了确信。
自己的确还在昨夜的小屋中,甚至就和他本欲施救的那人关在一起。
细冷的凤眸里划过一道思索之意,冷清尘并未言语,默默转过了头颈,重新合上了眼眸。
见他如此,床上那人神色却是更加复杂了。
于“冷清尘”而言,短短数日间,他的人生说是彻底发生了颠覆也不为过。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回到了无极门中,而他甚至来不及体会心中的惊讶和酸涩,就被冷沧海软禁了起来。
接下来,“南海药人”、“盟主之子”、“围攻邪教”……一桩桩阴谋渐渐浮出水面,种种谎言逐一被戳穿,他十五年来认定的事实一昔之间被全盘推翻。
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父亲”不过是个陌生人,而他存在的价值,却如豢养的家禽一般,不过是为人食用。
寻常人若是遭遇了此种变故,怕是还未被取血就要被这接连的打击逼疯。
就连生性淡薄如他,也在初时出现了短暂的心神动荡。
然而到底是天性淡漠之人,对于冷沧海或无极门,他本就无甚感觉,稍微记挂的,唯有那人十数年来的抚育之情。如今,知晓那人的所作所为,无论是为他养病续命,还是冠以他盟主之子的尊贵身份,皆是出于对药人血肉之躯的觊觎,仅剩的感怀之情也随之淡了下去。
不过知晓自己本是孤子,孑然一身,体弱多病,原是幼年便要消亡的,却是承蒙冷沧海和葛一手所救,才多出了这些年岁。这样一想,对于冷沧海,他倒也生不出什幺憎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