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完结
提起“娘”,林盏脑中又回想起沈瑛惨死前的嘱托,正恍惚着,忽然被陆进延揽进怀里。
“让我好好抱抱你”
陆进延的手臂紧得林盏透不过气,他想挣脱却被抱得更紧,大口地吸气,再吸气,往复几次,却变得依顺起来,陆进延的气息味道近在咫尺,一种踏实的感觉拉他下坠,他忽而觉得,脚底好像都踩实了。这是陆进延,这是他的味道。
林盏将头埋进陆进延温热的颈间,用力地、反复地呼吸,他想,或许有一天他会告诉陆进延,在失聪的那段日子里,他是多么努力地把陆进延的气味烙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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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的条件十分简陋,秋凉随着夜深而渐浓。林盏脱下带血的衣服,暂时换上陆进延的,他二人虽然身高相仿,但林盏比陆进延瘦了许多,衣服穿在身上略显大了
“王爷,在下、”才刚说出【在下】二字,林盏就感觉到陆进延的微恙,只得改口,“我还是出去睡的好,外面有兵士把守,我一夜都留在这里,传出去了不好”
“呵,方才本王问你想我没,就这一句话,怕是早已传开。况且,你我二人的关系他们早该知道”
林盏皱眉,仍站在营帐正中犹豫,陆进延见他踟蹰不定,故意哎哟一声
“怎么了?”林盏睁大了眼睛想努力看清陆进延的情况,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团身影,别无其他
“腿疼”
林盏屈膝,一下就摸准了陆进延的左腿,“当时腿还没好就下山,落下病根了”
“所以,你得留下来给我暖暖腿”
第二日清晨,林盏才刚睁眼,就被眼前的一团吓出一身冷汗
“王爷”林盏定了定神,原是陆进延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在拿脸正对着他
“看得清我吗?”昨天夜里林盏对陆进延说了眼睛恢复些许光明的事,陆进延激动又无奈于夜深无光,天亮后早早坐起,想叫林盏起来,想到他连夜赶路又不忍心
“原是为这……”林盏哭笑不得“我的视觉微乎其微,现在勉强能看清……”
“看清什么?”
林盏用力皱了皱眉,“看得清王爷的眉毛”
这回,换成陆进延哭笑不得了
寡淡的早饭过后,陆进延带着几个将士去勘察地形,临走前嘱咐福竹跟着林盏,随时给他引引路
林盏与福竹在军营里走了两圈,大概熟悉了些后,这才开口与福竹说话
“王爷倒是去哪都带着你”
“哎,小的从小就跟着王爷,王爷去哪,小的就去哪”
林盏点了点头,“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吧”
福竹知道林盏想问什么,长话短说道:“冯旭大将军愿助将军一臂之力,恰逢今年大旱,地方多处上交不足粮食,徭役沉重,赋税繁重,百姓积怨已久,龙虎兵聚集后王爷加紧招兵练兵,借着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的局势举兵了”
“当今皇帝昏庸,正好使得王爷起兵有据,只是,林某不明白冯大将军是如何同意支援的?”
“公子还不知道吗?”福竹一脸的惊讶,“啊呀、小的、小的以为王爷早就告诉您了”
林盏沉默,按理说若是单纯的好消息,陆进延不至于隐瞒他,想到当时扬州返程遇刺的蹊跷,林盏大胆问道:“福竹指的,可是扬州遇刺一事?王爷只说了这,其他的,林某的确还了解不多”
“不就是那次嘛”福竹被林盏轻易地蒙了过去,“王爷也真是有魄力,配合冯将军演戏,不惜流血重伤,可真是让我们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啊”
演戏、信以为真?这么说来,陆进延重伤至京城解毒,不过是为在皇帝面前演一场戏?
福竹看林盏面容忽而凝重,正想问怎么了,林盏挥了挥手,“突然有些头晕,想回帐子里歇息片刻,你也回去休息吧”
福竹离开后,林盏不急不忙地往回走,将当时的种种疑点拼接起来,实情似是了然:皇帝当时来看陆进延时,陆进延特地提醒是在冯旭驻军的地界上遇难,若说陆进延还想从冯旭处得到帮助,他是万不可背地里加害冯旭的,而现在冯旭却愿助他一臂之力。唯一能解释的,的确就是当时冯旭与陆进延配合着在皇帝面前演戏。冯旭虽有反心却难越过君臣的坎儿,此举是在试探皇帝。而皇帝本就多疑,这么好的一个严惩冯旭,借机削他兵权的机会,皇帝怎能放过,吴王遇刺一事他在冯旭身上大做文章,冯旭内心最后的一道底线被皇帝的打压彻底崩解。
回想当时他还因陆进延伤重而担心不已,而陆进延却一直对他守口如瓶,林盏心中微有一丝波澜。
正低头想着,林盏忽然被人从身后呵住。
“你可是昨夜刚来的那个瞎子?”
林盏转身,对着那人点点头,正想问那人尊姓,那人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呵,配着王爷的刀在军营里随意走动,未免太招摇了些。看你长得娘们兮兮,挂着那么大的剑,可别把身子骨给累垮了”
说罢,那人哈哈大笑,林盏定睛细看,他的衣着好像的确和小兵不大一样,他既认得陆进延的剑,八成是以前龙虎兵的人,口气不小,必在军中有军衔。既早就是陆进延的人,林盏被笑话了也没大放在心上,向那人作揖,礼貌回道:“将军所言极是,佩王爷之剑太不自量,在下这就回去把这剑摘下”
“呵,被奚落了想走?”那人上前走了一步,“军营何等肃穆之地,你身着便衣,随意走动,此举多有些目无军纪。”
那人还要再说,他身边跟着的小兵耳语,林盏耳朵尚未好全,没听出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小兵是在提醒那人
“哼、一个瞎子,不过是有些姿色,王爷何许人等?能被这张脸迷了心窍?”语罢,那人长矛一立,“你别走,与我比试比试,本将军倒要看看,你凭什么配着王爷的刀四处招摇”
林盏为难至极,他突来扎到,第一夜就被陆进延留在他的营帐,不明不白的身份还未等陆进延介绍,就在军中遭到质疑。眼下,拔刀,还是不拔呢?
正想着,耳畔一阵急促风声,这是摆明了要与他比试一番。林盏没有拔刀,只顾闪躲,这是陆进延的军营,他不能对他的将士出手。如此躲了几十招,林盏鲜与持长矛之人打斗,渐渐占了下风,那人看林盏只躲不攻,只当是林盏瞧不起他,火气更怒,长矛挥舞得更迅更猛。
百招过后,林盏的手终于按上剑柄,正要拔出的一瞬,陆进延的声音忽而传来——
“嗬,你们好兴致,一个打,一个躲”陆进延明显话里有话
那人看见陆进延,立马收起武器,林盏理了理衣服,低头站在原地
“比武解闷呢?”陆进延的手伸向林盏腰间,帮他把剑拔了出来,“你不出剑多没意思。来,你俩好好比试比试”
林盏低垂着眼睛没有接下,陆进延不悦,“啧,违抗军令了?三——二——一”
林盏迎着头皮将剑提在手中,那剑宽大沉重,林盏单臂挥动,哐!当!两下就将刘江逼得连连退步。大剑在林盏手中如猛虎一般,剑气逼人,打在刘江的长矛上,吃力得不得不用双手去挡。林盏自知不能把陆进延的将军逼得太紧,几招过后刻意收剑,寻了些让刘江反击的机会,但来回过招间,刘江一直被林盏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正狼狈不堪地应对时,陆进延喊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