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自重+番外
雨势汹汹,人很快就散去。
颜岁愿却带着佑安,朝杨奉先的方向走去。
赵玦望着烟雨中渐行渐远的人影,转头看公子一眼,说:“公子,颜尚书若是真将守居王扶持成大宁的储君,或是新帝,势必要洗清山南道谋反一事。届时,山南道谋逆一案就永远洗不清。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守居王重新上位的手段,而山南谋逆贼众只是一步臭棋。山南冤死的人,都将永无安息日。”
“你说,”程藏之目光如雾,看不透彻,“我杀了李湮,颜岁愿会比我掘他家祖坟还要生气吗?”
“……”赵玦在心里道句,可拉倒吧,掘坟这事,颜尚书还没正经跟您翻旧账。不过,他还是道:“您一早就思虑着要杀守居王了?”
程藏之迈过水洼,“皇帝没有子嗣,宗室子没一个能比李湮上台面的,杀了他,颜岁愿还有人选吗?幼帝主国,他主政事?各道只怕是闻风便要杀了他,各自立山头称霸王。”
“那您要这样做了,天下不就立马乱了?”
“……”所以他尚未动手,转念间程藏之对赵玦吩咐道:“多注意着点禁军,尤其是方归。防卫司的人都换下吧,以防夜长梦多。”
其实倒还有他法,只是微乎及微。
但是,程藏之还是要见李湮一面。
追上杨奉先后,颜岁愿与杨奉先在御街一个闭门铺子前说着话。
“杨公与秦承身后之人,究竟是谁?”颜岁愿望着屋檐点滴雨水。
杨奉先神情不动,“颜尚书,不是已经将安节度使解决了吗?”
颜岁愿微微摇头,“安行蓄这样的人,轻易就被秦承用卢宏满门灭族和一枚铭牌忽悠去兖州,此人不成气候。”
“那颜尚书以为,内家身后能是什么人?”杨奉先淡笑。
颜岁愿却道:“这正是我要问的。”忽而又补充一句,“本官当日在斋宫承诺杨公一事,已然践诺。还望杨公日后,也能信守不渝。”
杨奉先终于将皮影戏一般的面皮扯动,神情意味难明,“内家以为,颜尚书与人作棋子多年,供人驱策,几番生死历练,也该学会心硬了,却不想,仍旧心慈手软。”目光飘潇几许,“颜尚书莫不是不知,如今天下各道不听中央朝廷调配的缘由?”
颜岁愿目色锋利起来,听杨奉先缓缓续道:“十年前,有颜氏族人向先帝表忠心,藩镇割据的忧患下,先帝为让中意的皇子安稳登基,与其联手唱了出好戏。先是来了出谋逆,将太子彻底废除,绝了一些人心思。再是拿一道驻军杀鸡儆猴,虽震慑住十道。可却由此,十道新任节度使不再向朝廷请封,更不礼朝。”
“看似一个新气象的王朝,却是崩乱的开始。这其中,无需内家说的太明了吧。颜尚书,难道就不曾怀疑父帅亡故之由吗?”
“……”
密雨不歇,颜岁愿却觉着耳畔空寂的很。而后,颜岁愿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府。
因清明将近,兖州一事虽上报,但皇帝却将此事暂时压在案底。这在颜岁愿和程藏之意料之中,李湮上京,皇帝自然要先处置李湮。皇室中人,惯来是寡情少义之辈。
青京宇内之中,水绿色宫装女子云鬟间一只碧水凝粹的荷叶簪,静静地望着花圃前的李湮。李湮正握着瓜瓢,一瓢一瓢的清水浇灌出去。黝黑的泥土间,淹倒一株碧色花蔬。
“王爷,前几日才下过一场雨,再这般浇水下去,花株就淹死了。”卫晚晴素手扶起花株,重新栽种好。
李湮垂着眸,不看卫晚晴许久。也始终不曾出言。直至宫里的小太监来说:“都御史卫大人进宫了,卫夫人可要去见见。”
卫晚晴是卫正幺女,甫一及笄便为先帝赐予李湮为妃。卫晚晴为难的看李湮,李湮难得看她一眼,微微点头。
卫晚晴为那微微颔首,心跳如雷,在面颊红烫出霞光前疾步而去。
花圃繁茂,水珠剔透如晶石。李湮望着一颗硕圆之珠,里面一抹明黄,心间叹息。而后转身道:“罪臣,参见皇上。”
李深独自前来,就是杨奉先也未跟随左右。以俾睨之姿态看李湮,“兄长,许久不见,何须多礼。”
李湮起身,“罪臣谢主隆恩。”
李深见他严守礼法,自称罪臣,却一脸坦然。心中一点不舒服,不断扩散开来,“李湮,这次你又要抢朕的什么?”
李湮不言,只是跪下请罪。见他这般,李深更加恼怒,顾不得头疾发作,“十年前,你从我这里抢走卫晚晴,十年后,你想抢走朕的皇位吗?”
“臣不敢。”
李深呵笑一声,“李湮,拿卫晚晴来换,朕就把皇位给你。”
“臣,不,敢。”
李深闻言,伸手抓住跪在地上李湮的衣襟,恶狠狠道:“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当年明明都跟你说了,我要娶卫晚晴,甚至连打算何时向父皇请旨都跟你说了,你明知那一日我要说什么,却抢我前面向父皇请旨!”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李湮也想问一句。只可惜,他已经问不出口了。
“罪臣愿自证清白。”
李湮忽然挣开李深,拿起裁剪花枝的剪刀,当即扎在胸口,鲜血汩汩急流出。
“罪臣愿一死。”
李深愣住,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目,直至李湮支撑不住倒在花圃边。
“来人!”
随着李深一句呼唤,宫人鱼贯而入。将李湮直接送去太医院。
许是因为李湮近些年身子骨弱,这一剪子下去,不够深也不够精准。但仍然够致命。
太医们看着皇帝脸色,不知该如何救治。直至李深吼了声,“务必不能让人死了!”言罢,当即挥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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