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自重+番外
颜岁愿仍旧振笔疾书,“我说了全是我的不守规矩。我既然要视颜叔为父,便得如此。颜叔,毕竟是因我之故而亡,我只此略表心意。却……都未全然守住自己。”
“可他终究不是你父亲,”程藏之握住他手背,心软似水,“你守的住自己,总守不住别人不规矩。我一素是不规矩惯了。”微微沉下嗓音,“当初,我父母过身,莫说守孝,便是连年岁都未过一轮,我便已经拾起唐刀犯杀孽,酒肉穿肠。若要说不孝,天下还有比我不孝之人吗?”
“岁愿,我母亲曾说,满百人生,难得遇见,当不舍昼夜。”
“……”颜岁愿弃觚投笔,不再书写,抬眸看程藏之道:“令堂所言的,应是勤学不舍昼夜吧。”
更何况,以程藏之当时的处境,就是想守孝,也得先活下来。站稳脚跟安身立命,于那时的程藏之才是真的孝顺。
程藏之轻咳一声,昳丽面容总算浮现几分不自然。
搁下笔的颜岁愿自书案后绕出,程藏之紧跟其后,觉得自己这日太难过了。没赶上颜岁愿真正守孝的日子,却赶上颜岁愿偏执守义的日子。
“我便要就寝了,程大人可以回去了。”颜岁愿停在房中,已有逐客的意思。
程藏之杵在原地,当即道:“你觉得我现在走合适吗?”
颜岁愿珠瞳里一盏烛火跃动,“你觉得呢?”
程藏之并不答话,却指快如飞,宽衣解带,将衣衫剥个七七八八。而后,直接伸手抽出颜岁愿的发簪,当啷一声扔去一隅。他接住颜岁愿将散落的鸦发,欺身而上。
交缠的双影,消失在拂开的帐幔之后。
醉乡深处春意浓,云雨浸润巫山,玉炉焚不尽绮丽幽香,不消红蜡。
夜阑春尽时,陷在温柔乡的湿润眉眼缓缓撩起眼帘,颜岁愿嗓音暗哑婉转,“日后,见颜氏作乱者,可不必因我心慈手软。但杀,无妨。”
本是停歇风月的人,因此一言乍晴乍雨,心花怒绽。程藏之心力骤然一聚,咬在颜岁愿耳垂,转而道:“说这个,还不如说句你喜欢我。”
无论如何,颜庭都是他的伯父。将来若真的兵戎相见,他岂能不顾忌颜岁愿的感受,至多使颜庭生不如死。
知晓此人在使坏,却不得不被程藏之牵着神魂走,颜岁愿只得咬唇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尽可信,亦可为之。”
但闻程藏之轻笑声,绿池波浪更迭起。风吹露浓,一双人在汹涌氵朝水中越发沉醉,身似千钧,心神却在云端颠簸。
“这种时候,还能让你思虑旁事,是我之过。”
“……”神志覆灭前,程藏之还是未有问得颜岁愿那句——喜欢。
春露满翠叶,银河清且浅。小阁重帘有光照进,夕颜花红片落青墙。
腕上缠一缕青丝,颜岁愿看着那缕不属于自己的青丝,目光下移一道花痕。
只是细微动作,便被人抓个正着,程藏之握过他手腕,唇落在一绝清骨再添一抹艳-色。
“你……”颜岁愿蹙眉,显得十分无奈,却不知言何。
程藏之怀抱软玉,鼻嗅温香,“昨夜你说的话,我权当没听过。待你想清,再提此事。”
颜岁愿眉睫触及他面颊肌肤,低声似只吐息不动声带,“你要如何才信?”
“……”程藏之眸间笑意难掩,在他耳边道:“要我相信,不如你唤我一声——”
恰时截住他的话,在他耳边一声呼唤似清风掠浮云,又似蜻蜓点碧水。
尽管这声耳语有所目的,甚至疾言敷衍。程藏之仍旧为之骨酥心震,快然笑着无所不应他。
端午节前,集市上已有小贩贩卖箬竹叶和芦苇叶。程藏之在长亭外,闻见艾草香气。不由得抓紧颜岁愿几分,出征之日就在今日。
赵玦等人已在远处策马宜候。
程藏之眼前掠过离亭连天碧草,感伤的看颜岁愿,却发现颜岁愿神情静如平波。半点离别伤怀之情都无,他不禁道:“本朝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着实短了些。应该千里一长亭,可慰我不舍你之情。”这样,颜岁愿也要跟着他一同出征。
“……”颜岁愿默然不语,丝毫不打算提醒对方自己是监军,须得随军而行。他道:“程节度使难道打算不上战场便腿软?”
“……”程藏之一噎,眸间流光几转,“你难道听不出来我在邀请你一块私奔?”
颜岁愿温温和和笑着,亮出鱼符凭信,“程节度使,本官是此次征伐的监军。”虽是临时设立的监军,却也打造了表明身份的令牌。
“……”程藏之乍听监军二字,下意识握住刀柄,待仔细看清令牌上的名姓,才缓缓作出个请的姿势,“颜监军请。”
待与赵玦等心腹聚齐,程藏之面无表情问众人:“你们都知道颜尚书做监军?”
赵玦与众人神情迥异看都督,赵玦道:“难道您不是知道监军是颜尚书,才没看圣旨,也没提意见的?”
“……”他只是等着把人弄死在上任途中而已。
上次在含元殿那位连只母狗都没敢看的将领也在其中,此人名为于振,是个爽快的大汉,他打着哈哈道:“都督您那点心思,我们哥几个还不明白吗?您放心,哥几个都不是凡人,刀里来血里滚的,命都敢别在裤腰带上,还怕主帅是个断袖吗?!”说到兴头上,“实在不行,赵老弟你大方点,过继个男娃给都督就是。”
“于振,你这嘴是越来越把不住门了!”赵玦将自己的剑抛砸向于振。
于振顺势接住剑,“咱们活下来都不容易,都督啊,您尽管高兴。我们都当看不见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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