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这两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往常在国防大学,他的论文,以及对于问题的看法,都是基于这两点展开的。
南宋地处一隅,虽然经济发达,但周围的战略环境非常的差。
东面大海,南面南诏,西面是青藏高原,可以说这三面,都无法向外扩张发展。
但占据了中原和北方的金国乃至后来的蒙古就不一样。不仅拥有大量的金银铜铁矿,可以用来做武器和军费等用,更是拥有西、北两个方向无限的扩张和战略纵深,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两国相比较,优势劣势十分明显。
如果不从根本上改变南宋的这种战略地理等方面的弱势,是不可能改变将来的状况的!因为即便是战胜了金人,还有比金人更加勇猛的蒙古人,以及比完颜阿骨打更加厉害的成吉思汗。战胜金人,恢复故土并不是他的目标,他在心中暗暗的想着,如果要做,就要把目标立足于如何在百年之后能够抵抗住蒙古铁骑的入侵。
这并非是杞人忧天。因为一个大国的崛起,往往似乎需要几代人来完成,而在崛起之处所制定的战略目标和规划,则可以说控制着这个国家未来的发展方向!
虽然总的目标确立了,还是要联系实际。他只是一个商人的儿子,尽管有几个小钱,却也不是那种很有影响力的大商贾。自己要实现目标,首先要做的,就是尽量的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说话的分量!
萧山知道秦桧还将活十三年,而赵构活的时间更长,议和是南宋的基本国策,虽然有过两个皇帝想要北伐,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究其原因,多都是属于准备不充分,没有战略上的考虑,而把希望寄托在军事冒险之上,一旦军事失利就有些经受不起打击的原因。
在秦桧专权的这段时间内,国家法制官僚制度严重败坏,如果走仕途的话,首先要经过科举不说,秦桧活着是不站在他这边,得不到重用。如果站在他这边,秦桧死了就等着被永久雪藏吧!
而且萧山也认为科举考试写字作文章什么的,不是自己的特长,文既然走不通,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条路了——武。
虽说秦桧当政时期,军中有些爪牙,但毕竟边界大军和京城隔得远,也有鞭长莫及之处。而且如果从军的话,熟悉军队的作战,凭借自己的实力,混个中级将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混成高级将领嘛,又不打仗,又无背景,估计比较困难。
而秦桧死后不久,就会迎来一场宋金大战,也就是历史上所说的完颜亮南侵。
那时候自己也才不到三十岁,只要在这场战争中展露头角,一定会得到渴望北伐的新皇帝的重用,那时候自己有实力,有经验,能够赢得战役的胜利,升级是不会有问题的,并且一定能够面见皇帝,说出的话也会有分量。至于后来的事情,萧山琢磨着,即便自己被不小心站队到秦桧方了,但一来自己多年不在京城,而来新皇帝急需自己这种人才,不会刻意打压不用的!更何况三十岁不到的自己路还很长,赵构的下一任皇帝是个公认的有抱负有作为的圣明皇帝,和他沟通,总比和赵构沟通容易的多。
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山忽然琢磨起来,这个新皇帝到底是谁了!
他知道这个未来的新皇帝现在应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也通过张三的口中知道,皇帝赵构收养了两个宗室之子当养子。但他却不知道未来的新皇帝究竟是那一个。
两个皇子的封号,什么建国公、崇国公,完全不能分辨!
萧山自己也觉得现在琢磨赵构的继承人是那一个皇子有些无聊,即便是他知道了,也不可能天天跑去皇宫门口刷小皇子,就算是刷到也不能说:“兄弟,咱两一起干,扭转历史,开创新纪元吧!”估计先被小皇子糊一脸血更有可能。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太学刷未来宰相,未来枢密使什么的有用呢!
萧山拿定主意之后,就开始琢磨,自己如果要去投军,去哪里比较好,用什么方式比较好。
宋代军人地位不是太高,脸上要刺字的,当然如果是特别优秀的可免。岳飞的岳家军驻守湖北襄阳一代,宋金交战的主力战场之一,不过估计现在那地方正闹得鸡飞狗跳不缺人。
驻守淮东的是韩世忠以前的队伍,淮西则是张浚以前的队伍,问题是赵构很有可能因为议和之后,为了减轻财政压力要裁军,而且今年自己还不满十六岁,按规定是不能够参军的,必须要找到可靠的人推荐才行。
萧山正在琢磨怎么跟义父开口,问问他有没有认识什么可靠的能够推荐自己的人,刚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忽见到义父挑着一个担子,准备往外走。
萧山认得那担子。两个桐木做的黄桶,桶上用黑漆写着个“秦”字,正是自己父亲早年走街串巷买油时的标准装备。
萧山吃了一惊,油铺的伙计十多个,又有固定的店面,且不说根本不需要挑担子去买油,就算是需要,哪里用得着义父亲自去?
萧山上前一步,道:“爹,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秦重的肩头垫着挑担专用的软垫,回过头来对萧山道:“阿猫,我是去秦相公府上给他老人家送油吃的!”
萧山一听就火了,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拉住秦重的担子,想要怒骂秦桧,却又忍住,压低声音愤然道:“他吃油凭什么要你亲自挑过去?店里的驴车不能用么?张三他们不能送么他自己府上不会派人过来拿么?为什么要你一把年纪了还要挑这么重的油担走几条街的送油?”
秦府偶遇
萧山怒道:“他为什么要你一把年纪了还要挑担子送油?咱家不卖油给他!”
秦重笑道:“可见是小孩子的气话,做生意的哪里有挑客人的道理?秦相公是大主顾,他家人多,油用的也多,每天早上都有驴车专程给他送一桶油去的。今天他府里来了贵客,点名要我给他送两桶上好的油去,偏他听说了我早年的故事,想要见一见我的挑担,所以就亲自给他送去了。”
萧山还是觉得愤愤不平,却也知道自己阻拦的毫无道理,想了一会儿说:“那我帮你挑!”
秦重道:“你才多大点,能挑的动?你爹今年四十都还不到,壮士着呐。”
萧山还是不肯松手,他只要一想到秦重要挑着这么重的担子走半个城,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况且此刻天色才蒙蒙亮,这个时间还有好多人在睡觉呢!萧山想到这里,就觉得更加不舒服了。
秦重道:“我去去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阿猫乖,回家念书去。”
萧山眼珠一转,笑道:“爹,你这次去秦府,会进到府里面么?”
秦重道:“是啊,自从招牌换了之后,秦相公府上用的吃的油,都让咱家供的。”
萧山拉着秦重的衣角,装作好奇的样子,道:“爹,我还没见过大户人家是什么样子,听说秦贼……秦相公家又大又漂亮,跟仙宫似地,你带我去见识见识好么?”
秦重见到自己儿子一脸渴望的神色,也忍不下心来拒绝,便点头道:“行吧,你跟我一起去就是,到时候别乱跑,更不要惹事。”
萧山用力点头,又看看在柜台上正在搬油桶的张三,给张三使了个眼色,张三会意,忙跑出来,抢着把秦重的担子挑了,笑道:“东家,你也带我去跟着开开眼吧,这些天在油铺里,可闷坏了。”
秦重是个好说话的,也不会拒绝别人,心里虽然隐隐的觉得自己去送油带儿子伙计有点不妥,但也没太计较,便答应了。
三人沿着街道一路前行,路过之处,总是会见到一些人在路边对着油担指指点点。秦重脸上倒是一脸坦然,张三和萧山两人却觉得十分丢脸,神色也尴尬,因为他们挑的油担,桶上写着两个大大的“秦”字。
秦桧的府邸在临安城西北角靠近大理寺的位置,西湖边上,因出门便是湖光山色,风景秀丽之故,选在这里居住,但却离皇宫远,步行需要一个时辰左右的样子才能抵达。
三人走一会儿歇一会儿,途中见到沿街的房舍修建的十分拥挤,还有许多百姓睡在窝棚之中。路边上的乞丐随处可见,道路上搭着一些晾晒的衣物,需要十分小心,才不会被撞到。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三人才来到了秦桧府宅外。
秦桧的府宅修建的十分大,足足占了有半条街,朱漆大门上是茶杯口大小的铜钉,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门两旁各立了一个石狮子,大门敞开,四名卫兵把手两侧,黑漆的门匾上写着“秦府”两个鎏金大字。府门边的街道上也打扫的干净,一排垂杨柳种在街边,此刻风一吹,嫩黄的垂柳便随风摆动,十分的好看。
萧山和张三一起低声道:“住的好地方!”
秦重领着两人绕过大门,来到背街的一条小巷中,小巷一溜的青墙,有几个小贩提着篮子贩卖炊饼,鲜花等物,小巷中间有一道紧闭的青漆小门,秦重三人来到这青漆小门前,秦重伸手敲了几下,门吱呀一声打开,巷中的小贩们立刻涌过来,争先恐后的对门中出来的小厮叫卖:“桃花,桃花,后山的桃花!看还有花苞呢!”
“炊饼炊饼,新鲜出炉的炊饼!”
门中小厮没好气的道:“走走走!今天府上用的东西都齐了,不需这些玩意儿。”
那些小贩们听见这话,便垂头丧气的又散开了,却并不离去,只在后街上逛游。
小厮这才对秦重说道:“你怎么这时节才来?都快耽误大事啦。”
秦重在进小巷的时候,已经把油担从张三的肩膀上接了过来,这时候挑着担子进门,萧山也想跟着进去,却被看门的小厮拦住:“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秦府也是你随便乱闯的?”
秦重忙回头道:“这是我儿子,带过来见见世面的!”
那小厮哼了一声,将萧山上下打量了一眼,道:“既如此,那跟进来吧,不许乱跑!”
萧山装作十分感激的样子,对小厮做了个揖,一侧身溜进门中。
张三也要往里面挤,又被小厮拦路,萧山忙说:“这是我家店里的伙计,是过来帮着送油的!”
那小厮就有些不太乐意放人高马大的张三进来了,萧山拉了拉秦重的衣角,秦重给小厮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说:“小哥,这个店里的伙计,最是老实踏实人,他是过来认认门,以后好让他来送油的!还请小哥儿行个方便。”
那小厮收了银子,也不计较那么多,便把张三也放了进来,又领着秦重到厨房去,萧山和张三两人走在后面,四处张望,只见府中奇花异木到处都是,道路两旁的芍药争相开放,远处的树木嫩绿青翠,掩映着琉璃瓦顶的亭台楼阁。虽不怎么华丽富贵,但是清幽秀美,十分的怡人。比之先前在街道上见到的那些臭水沟和烂窝棚,简直是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