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
萧山低声对张三道:“三哥,你看那边的那块石头,要多少钱?”
张三道:“我怎么知道?我只听说,像这种有钱人家的山石,都是从太湖运来,又找工匠修筑的,少说也要个万把两银子吧?”
萧山吃了一惊:“万把两银子?”他之前有看过一些宋人的笔记,知道这万把两银子,可供普通百姓家吃上一百年,连岳飞的十万岳家军,一个月开销也不过万把两银子。
两人只顾四处张望,带路的小厮却一声吆喝:“不准随便乱看!”
萧山便不再看了,张三小声道:“咱们也算混进秦府了,好歹也要干点什么,不然白来一趟。”
萧山点点头,道:“说的是不错,先把地形看一看,具体做什么,回去之后再说!”
三人走着,就进了秦府的厨房。
厨房中有着数十位厨子,两个是秦桧自己家里的,剩下的几个都是请的城中酒楼里面的人。又有帮厨五六十人,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十分忙碌。
秦重将送来的两桶上好的油交给厨房的管事,厨房的管事又留秦重吃饭,说是昨天秦桧听了《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故事,可能会想要见一见真人。只是现在忙,让秦重在秦府等一会儿。秦重只得留下等待秦桧可能会一时兴起的召见。
现在辰时刚过,离吃饭的时间还很远,秦重和管事闲话家常,萧山与张三便得了空,被小厮领到一间堆满柴火的空房,说是现在这里等着,不准到处乱跑。
小厮刚说完话,便被上头管事的叫走了,萧山与张三对望一眼,笑道:“机会来了!”
张三道:“姓秦的坏事干尽,咱们要给他个教训!”
萧山点头道:“那还用说?教训妥妥的!今天咱们先看看地形,踩踩点。等过两天再来找他麻烦!省的被人疑心是我们干的。”
张三道:“小官人你放心吧,我省得的,不会给东家找麻烦。”
两人便偷偷的溜出柴房,张三走在路上有些底气不足,畏首畏尾的直缩脖子,萧山一巴掌拍在张三的背上,道:“三哥,你怕什么?你看我们两个今天特意穿的好衣裳,只管大方走路,就算是被人碰见,也只当我们是秦桧的客人,不敢随便过问的。”
张三朝萧山看去,见萧山身上穿着上好的青绸衫子,头上带着一顶逍遥巾,手中不知什么时候还拿了一把折扇。腰间的腰带上,还悬着一枚浑身通透的白玉环佩,打扮虽然不甚富贵,但走起路来,自有一股不凡的气质,猛一看还真像是一位非常有身份的风流佳公子。
张三笑道:“你这些天念书,倒是念出来了一些气度了,我就是个伙计,怎么能装得像?”
萧山道:“伙计怎么啦?伙计之中也有大英雄。我知道一朝,开国英雄尽是草莽出身,你自己有底气点!”
张三装模做样的走了两步,碰到人的时候又马上缩了脖子。萧山无奈,只得道:“算了算了,你就装我的仆从好了!”
张三对这个身份十分的满意,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张三谨慎的跟在后面,偶尔有遇到路过的秦府的下人,见了萧山都要么回避要么行礼,一句也不敢多问萧山的,直把萧山当成了秦桧的贵客。
萧山在秦桧的后园转了一圈,心里默默的记下了秦桧府中的布置,心中琢磨着这是不是把秦桧家的地图给画成册子,江湖散发,一两银子一本,专门卖给那些找秦桧寻仇的江湖豪客,嗯,画册的名字就叫《进入秦府的一百种方法》。
萧山和张三两人正在路上走着,转过一道流水,迎面就是一面假山,忽然听见一个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
那声音十分的熟悉,说的话也奇怪:“我知道那人的处处针对我,可也没什么办法!”
张三显然也是听见了这句话了,两人对望一眼,萧山赶忙放轻了脚步,听见那声音是从一个假山后传出的。
张三便和萧山两人一起趴在假山上偷听。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道:“你也不用太过介意,开府之后,遇见那人的机会就少了!”
少年的声音又道:“我倒是不担心他针对我,我实在是看不惯他的做派,所以只和他说了两句话之后,就不想在听他在那里鼓吹什么和议的事情,出来透透气。”
张三低声问道:“秦桧府上的家眷?”
萧山摇头道:“不是,听那口气,好像对秦桧很反感的样子。嘘,小声点,继续听一听。”
假山背后中年人的声音响起:“你要学会沉住气,你还小,将来总会有一展抱负的那一天的。”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茫:“是吗?史师傅,我总觉得,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有时候看人还是很不准的。比如那一天,我在清波门等了整整一天,跟我约好的人都没来。我还以为他是个守信的人呢。”
中年人又说了几句鼓励安慰的话,倒是萧山听到这里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已经听出来,这个少年的声音是谁了。不是别个,正是曾经跟自己有过三日之约的赵瑗!
萧山听到赵瑗这样说,心中稍感安慰,想:他那天果然还是去了,只可惜我去的太晚,错过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算是有缘江湖再见了么?
萧山一闪身,准备换个地方勘察的时候,忽然远处走来一个丫鬟,对着自己做了个万福,脆生生的说了句:“这位公子请让一让,奴婢搬盆花。”
萧山嗯了一声,点点头,装模作样的让开路,那丫鬟过去了,却没想背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秦山!你怎么在这里?”
萧山心中咯噔一跳,一回头,果然看见赵瑗站在自己背后,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身边还跟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一旁还有丫鬟在往这边看,萧山也不能说自己是来踩点的,只得含混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赵瑗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道:“是,你本该在这里的。不守信义,满嘴谎言的卑鄙小人,在这里正合适!”
张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记得自己在扮演萧贵公子的仆从,忙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呵斥道:“喂,你是什么东西,敢骂我们家公子?信不信我让我们家老爷把你拖到大理寺去!”张三既知道赵瑗不是秦桧家的人,便趁机冒充秦桧的家丁,给秦桧抹黑,制造他横行乡里的假象。
赵瑗微微冷笑,看着萧山,道:“你家老爷?倒是厉害的很啊,敢把我丢到大理寺?准备给个什么罪名?”
萧山一个劲的给张三使眼色,张三却根本看不见,继续给秦桧抹黑,露出一副流氓的习气,拍着胸脯道:“还需要什么罪名?我家老爷动动嘴就够了!”
赵瑗冷笑数声,他身旁的中年男子听不下去了,厉声道:“没上没下的东西!敢对殿下如此无礼?”
殿下!!!
萧山的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今天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哥骂赵构的话肯定传到赵构耳朵里去了!
第二反应还没跟上的时候,就听见噗通一声,张三跪在了地上:“殿……殿下?……秦府的贵客……贵客是……是你们?”
赵瑗身边的中年男子道:“我倒要去把秦相公喊来看看,他府上的一个仆人,都这么胆大包天,要把殿下送到大理寺?”
秦桧登场
赵瑗身边的中年男子道:“我倒要去把秦相公喊来看看,他府上的一个仆人,都这么胆大包天,要把殿下送到大理寺?”
萧山只觉得从脊背到头皮都是一阵阵的发麻,他倒是不怕见秦桧,怕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秦桧的话,张三以后是不会再有啥机会给秦桧抹黑了,因为秦桧多半会当场给把他的脖子给抹了!
张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他平时大大咧咧的,说的天不怕地不怕,但当真遇到了皇帝皇子,还是从心底里泛出一股畏惧之意,连辩解两句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萧山心中飞快的转着,他知道现在再解释什么,只会让面前的少年误会更加深,而且一时半会儿的,他也解释不出来,总不能实话实说我是来踩点的。一旁的丫鬟该去跑着汇报秦桧说府里进了奸细了。
萧山心中一横,干脆赌一把!听刚刚这两人的谈话,似乎对秦桧非常痛恨又无可奈何。张三既然打了秦桧的招牌,那就干脆打到底好了。
萧山心中一边飞快的想对策,一边说闲话拖延时间,看着赵瑗身边的那个中年大叔问:“这位先生是?”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并不回答,脸上的愤然之色非常的明显。
赵瑗毕竟是从小养在宫中,就算是对面前的人再讨厌,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便道:“这位是我王府的师傅!姓史,单名一个浩字。”
萧山不听这名字还好,一听这名字,双眼即刻瞪得滚圆,那表情活像吞了一只癞蛤蟆一样。
史浩名气不小,历史上他曾经当过宰相。但是他的孙子名气更大,就是南宋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奸相史弥远!
而萧山也迅速的知道,面前这位叫做赵瑗的皇子,究竟是那一路神仙了。
史浩能当宰相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出身太子府,是孝宗皇帝赵眘的老师。
萧山看看史浩,又看看赵瑗,心里五味陈咋。面前这位皮肤白皙,杏眼微翘,气度雍容的皇子赵瑗,不是别人,就是自己前两天琢磨的准备去蹲点刷的小皇子!未来的皇帝宋孝宗赵眘!
该怎么办?萧山的脑袋中迅速思考着。马上表明身份弃暗投明?显然面前这个赵瑗不会轻易的相信自己;装成秦桧的粉丝继续给秦桧抹黑?很好,您已经在未来皇帝哪里挂上了秦桧一党的牌子了,妥妥的;表明自己的无辜的立场?似乎也来不及了。
赵瑗全然不知道萧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他吃惊的神情,心中更加厌恶了,却强行忍耐,淡淡的道:“皇子犯法,要先交宗正寺审理。你家秦相公虽然越权暗中操控大理寺,但恐怕管不了我的事吧?”
史浩虽然劝说赵瑗要忍耐,但他自己却没有赵瑗那样的好涵养,厉声道:“一个奴仆,也敢口出狂言,实在是目无尊卑!定要去让秦相公亲自来看一看,他府上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奴才!”
萧山心想这事不论怎么样,也绝对不能把秦桧给引来,否则今天自己就会光荣。两害相较取其轻,先把这位小皇子忽悠走再说吧。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史大人,不过是一个下人不懂事,狐假虎威罢了。这么点小事你非要闹到秦相公那里,传出去名声不见得好吧。读书人跟个粗鄙的仆人斤斤计较,有辱斯文。”
萧山这些日子看两宋的风土人情方面的书籍,深深的了解到,两宋时期的读书人都自命清高,别说跟人斤斤计较了,就算是让他管理财务庶务,都觉得是在辱没自己。萧山虽然不太清楚史浩目前的官职,但他既然能够当赵瑗的老师,至少是个XX阁的大学士,这种人最是清高,和一个仆人争吵,还闹得沸沸扬扬,绝对会成为读书人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