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
萧山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念了两遍,赵瑗,赵瑗,我靠!这家伙姓赵,该不会是皇帝赵构的亲戚吧?我貌似今天没少说赵构的坏话,不会等一会就有什么禁军侍卫把我拉去咔嚓了吧?
他这样想时,便偷偷的去看赵瑗,只见赵瑗正望着自己,双目深邃,一双杏眼眼角微微的上翘,月光下显得十分的好看。
萧山心想:赵构的亲戚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哪里会去刑场安葬岳云张宪的尸体?这个赵姓一定是个巧合了!更何况他刚刚还跟着我一起骂赵构的好丞相了,应该不会是赵构的亲戚!
这样想时,便放下心来,道:“我知道轻重,不会乱说的,你今天是偷跑出来的,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赵瑗却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问道:“你家在哪里?我想认识认识路,说不定这两天能够得空,去找你!”
萧山便指着街尽头一家还亮着灯的铺面道:“那个就是我家了!”
赵瑗朝那家看去,一看之下忽然神色大变,皱眉问道:“你?姓秦?”
萧山忙摆手:“我爹姓秦!”
赵瑗忽然将拉住萧山的手缩了回来,脸上登时浮现出一股厌恶之色:“那不就是说,你也姓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我说姓萧!”
萧山还要张口解释,赵瑗脸上的神色便又已恢复了冷漠疏离,淡淡的道:“也不早了,你既然找到了家,就不用我再送了,我要回去了!对了,我这几天恐怕会很忙,三天之后不一定会有时间来找你!”
说毕,赵瑗转身便走,顷刻之间,转过一条街便不见了身影。
萧山被赵瑗突然转变的态度给搞懵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被秦桧给“株连”了!
他想要说点什么,但瑗瑗走的很快,已经不见人影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同龄朋友,却就这么绝交了,自己只知道他叫赵瑗,大概是个有钱人家的主,但是到底是小太监还是小公子,他就不知道了,而且赵瑗住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找也没处找。不过,即便是找到了又能怎样,对方厌恶姓秦的,自己义父姓秦,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想到这里,萧山心中有着一点失落,这个时候长街之上梆声响起,隐隐的传来喊话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风一吹,就将这打更的声音吹散于四地,显得说不出的落寞。
萧山瞪着自己家的那个秦字招牌,心中暗想:这招牌真的该换一换了!
萧山一面想,一面朝油铺走去,秦重两口子听说儿子又不见了,急的团团转,两只眼睛含泪四处寻找,忽然看见儿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来了,简直是喜出望外又心疼肉疼,一把上前搂住,问他去哪里了?又没有受惊吓,又不住的责骂张三带着儿子溜出去胡闹。萧山随便说了个谎话瞒哄过去,只说自己出去玩忘记了时间,秦重两口子赶紧热汤热水的上前,招呼萧山吃饭不提。
却说赵瑗离开了萧山,一路往回走,经过御街,直抵临安皇宫门外,在宫门口处,原先那个被萧山骗走的白胖子也瞧见了他,一把抱住,老泪纵横:“殿下,你可回来了!吓死奴婢了,也不知道那个兔崽子浑说,吓得老奴连宫门也不敢进,又不敢四处声张……”
赵瑗听得那白胖子絮絮叨叨,心中本来就不悦,此刻更加不高兴,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的道:“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回去吧!”
说毕,便从西北角的小门进了皇宫之中。
赵瑗回到自己的寝宫,心想着今天的事情,着实气闷,才坐了没大一会儿,忽然见到赵构身边的太监蓝珪前来,说赵构有事情找自己,让前去福宁殿一趟。
赵瑗心中有几分忐忑,换了干净的衣衫,将磨出血泡的手藏在衣袖之中,跟着蓝珪进了福宁殿。
殿中点着数十根蜡烛,赵构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赵瑗眼睛一瞥,看见赵构正在写曹子建的《洛神赋》,便开口道:“阿爹,你找我?”
赵构抬起头看着赵瑗,他心中着实喜爱这个孩子,一天不见便觉得有些想念,今天赵瑗没有前来问安,便有些放心不下,命蓝珪去找他,此刻见到赵瑗站在面前,烛光□长玉立,面如冠玉又英气勃勃,便招手道:“到朕身边来坐,也没什么事,可吃过饭了么?饿不饿,朕这里还有些果子,你饿了就拿去吃吧!”
赵瑗走到赵构身边,行了个礼,规规矩矩的道:“已经吃过了,是儿臣行事不周,今日读书忘了时间,没能及时来向阿爹请安。”
赵构一眼瞟去,忽然心中一沉,问道:“你手上带的玉扳指去哪里了?”
宫闱
赵构一眼瞟去,忽然心中一沉,问道:“你手上带的玉扳指去哪里了?”
赵瑗道:“不慎掉到水里了!”
赵构看了赵瑗一会儿,拉过他的手,展开看时,只见掌心一个血泡,脸色又阴沉了些,问道:“昨日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多了个血泡?读书能读出这个来?”
赵瑗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又练了会弓箭,不小心磨的!”
赵构松开赵瑗的手,站起身在殿中走了两步,屏退太监宫女,待一个人都没了,才陈着脸问道:“今日菜市口是不是很热闹?”
赵瑗深知自己出宫这件事情,赵构如果没注意就算了,此刻他已经起疑,找自己身边的太监一问便知,也没必要再说说谎,便沉默不语。
赵构见赵瑗不说话,稍微一想就猜到了,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从小养在身边,脾气性情都十分的清楚,今天定然是偷偷溜出去到刑场上了。赵构想要开口责怪两句,却又拿不出合适的理由,总不能教训儿子,最后讲来讲去扯到自己斩杀忠臣良将身上,只得放弃,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力之感。
赵瑗见赵构叹气,便道:“阿爹,我听说,岳少保之死,是秦相公先斩后奏的?”
赵构吃了一惊:“你从哪里听来的?”
赵瑗见皇帝不反驳自己的话,反而询问自己是从哪里听来的,便知道这事情是真的了,他也不回答赵构的提问,只是道:“阿爹,自古以来,哪里有臣子不经圣上允许,就私自斩杀朝廷大员的?可见秦相公的居心,他真的是对阿爹你忠心耿耿么?”
赵构沉默不语,他当皇帝也十多年,经历过无数风浪,谁忠谁奸又怎会不知道?但岳飞一事绝不是像这个儿子想的这么简单,也不好跟他说明白,便道:“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秦相公是国之司命,你不要在背后瞎说他!”
赵瑗却道:“儿子并非在背后议论朝臣,只是……只是……”
赵构打断赵瑗的话,道:“且不说这个了,你今日去菜市口,可听见百姓的议论了?”他也不等赵瑗回答,便又自言自语道:“算了,你也不用告诉朕,朕想也能想得到是个什么样子!那些人目光短浅,只顾一时之快,哪里知道做官家的难处?”
赵瑗见赵构这样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能沉默。
父子两人无言以对,过了片刻,赵构才道:“你出去了一整天,恐怕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赵瑗告退出来,走到大殿口的时候,忽然见到秦桧前来。
赵瑗心中厌恶秦桧,想要避而不见,但两人已经打了照面,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秦桧朝赵瑗上下打量了一阵,忽然道:“今日大雪,殿下没着凉吧?外面冷的很呢!”
赵瑗道:“多谢秦相公关心,我好得很!”说毕,便转身走了,秦桧看着赵瑗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直到殿中的太监出来传话,秦桧这才又朝着崇政殿走去。
赵构依旧在临《洛神赋》,见到秦桧来了,停下笔,道:“秦相公,今日情况如何?”
秦桧躬身道:“一切皆在陛下掌控之中,并无差错。只是有一点,岳云张宪的尸体,本来应该暴尸三日后烧掉,却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收走了!”
赵构马上就想到了赵瑗手上的血泡,但又觉得不对,如果是他喊身边的太监干的,他自己手上怎会磨出血泡?如果是他独自一人干的,手上怎会只磨一个泡?况且赵瑗一向沉稳,如果真是干了这样的事情,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的线索。
赵构在沉思,秦桧亦在恼火,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杨沂中的殿前禁军看守尸体不利,故意放水让岳飞旧部收尸,但皇帝非常相信杨沂中,有着十多年的过命交情,自己一时半会是扳不倒这个人的。
秦桧见赵构不说话,便又更进步的道:“官家,听说是看管尸体的人故意放水,跟着人去看热闹,故此弄丢了尸体的!”
赵构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便道:“丢了就丢了吧,人都死了,也不必管这些!杨沂中是个好的,朕不想给他难堪!去看管好岳飞的家属,等初六的时候送到流放地去!”
说完这些,又马上转移话题道:“自从朕19岁等位以来,这十多年,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朕今年才三十多岁,因为日夜悬心国事,头发都已白了一半,偶尔照镜子,心中亦感悲凉啊!”
秦桧道:“如今宋金和议已成,天下安定,陛下可安享太平,高枕无忧了!”
赵构感叹道:“漂泊十六年,今日总算是安定了,秦相公你功不可没!”
秦桧又将赵构吹捧了两句,忽然眼前就滑过赵瑗的影子来。
赵瑗今年还不到十六,被封为建国公,养在宫中,十分得赵构喜爱。
秦桧忽的想起今天相府的爪牙来报,说是建国公今日出宫,不知去了何处。
秦桧平日就对赵瑗这个建国公不满,这个孩子见到自己的时候,虽然在竭力掩饰,但也感觉的到他对自己的厌恶。
赵构当皇帝的话,秦桧是不担心自己失势,可若是这个皇子什么时候当了权,自己的好日子恐怕就不会那么好了!
也幸好那孩子现在还不到十六岁,又无羽翼,容易对付。赵构虽然喜欢那孩子,但也是因为从小养在膝下,感情深厚的原因。
只要赵瑗一满十六岁,出宫居住不再和赵构朝夕相处,两人之间的父子之情,自然也就会慢慢的淡掉。那时候自己想要铲除掉这个皇子,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秦桧便道:“陛下,臣刚刚见到建国公了,想来他今年已近要年满十六,是该出宫建府了,却不知陛下准备在何处给他建府?臣也好安排人去修葺一翻。”
赵构一愣,今天的事情,也让他觉得孩子大了有点不太听话了,便道:“正是这事儿,你不说朕都差点忘记了!他一年大似一年的,也的确不适合在住在宫中。朕明日就命宗正寺的人去办这事!”
秦桧见赵构并没有长留赵瑗在身边的意思,心中也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在转过身的一刹那,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只要赵瑗出了宫,不在赵构的眼皮底下,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