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掌心相贴,周鼎华的温度一波又一波传过来,挡住了严寒。缕衣甚至能感受到周鼎华那微带薄茧的手掌上,温热的血脉在突突跳动。
“缕儿”周鼎华的声音变的低沉起来,幽幽的。“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永远是十年前那个和你一起在山冈上观月的人。而不仅仅是你的君王……”
“……”
缕衣霍然抬起头,惊异的看着周鼎华。然而他很快就理解了,能让堂堂大周帝王离开了人潮汹涌、群臣聚集的华悦宫,在风雪飘摇的夜晚独自来到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
周鼎华和他一样寂寞。
所不同的是,周鼎华的寂寞源于高处不胜寒的孤独,而他的寂寞,则是由许多复杂的情绪导致的。
不管怎么样,浩大的天地间,因为同样的感受,让他们可以相互理解,因而也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够互相抚慰。
雪还在下,静静的飘落在两人中间,模糊了周鼎华的面容,却阻挡不住他热切的视线。
周鼎华怅惘的话语像一根细细的丝萦绕在缕衣的心尖,缚着他的心颤了一颤。长久的孤单中,有人肯给你真诚的温柔,就像是这冰天雪地里送上的暖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人心旌动摇。周鼎华的眼睛好象有魔力一般,抓住了缕衣心底瞬间的塌陷,缕衣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声:
“好。”
周鼎华笑了,双眸在刹那间焕发出异样的神采,握住缕衣的手火热又坚定决然。
“一言为定!”
寒风呼啸着席卷过来,神明台上的雪花随风荡起,两人被包裹在了一片梦幻一般的景致中。缕衣的眼睛在团团银白的色彩中越加乌黑,闪闪的,很像浸在水中的墨琉璃,美艳不可方物。
看到周鼎华有些失神的望着自己,缕衣觉得非常尴尬。他又不是个女人,怎么周鼎华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着情人一般。
“皇……上……”
“叫我鼎华。”
“……”缕衣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低头犹豫了会儿,抿着唇,终于很别扭的叫了声“……鼎华……”
周鼎华眉开眼笑,缕衣吞吞吐吐满面红晕的模样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逗的周鼎华心里痒痒的。却见缕衣身子一抖,打了个寒战。
“冷么?”周鼎华声音沉柔的快要掐出水来,右手忽然一晃,精致的酒坛就出现在他手中。
“天太冷了,喝口酒暖暖身子吧。”周鼎华一掌拍开封泥,先闻了一口,露出微笑,就手扔给了缕衣。
缕衣也不推辞,和周鼎华席地而坐,就在纷飞的大雪里畅饮起来。
那酒十分的烈性,倒不是周鼎华平日最喜欢的“冰痕”。缕衣酒量算得不错了,几口入腹之后,脸色也不自觉的红润起来。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眼前的周鼎华也迷蒙看不真切。
打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已经子时正了。雪意愈浓,酒兴正酣。
“……念汉浦离鸿去何许?经时信音绝。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向露冷风清,无人处、耿耿寒漏咽……嗟万事难忘,唯是……轻别。翠尊未竭……怨歌永、琼壶敲尽缺。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余……满地……梨花雪。”
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朦胧之际,非醉非醒,周鼎华一改平日严谨端正的仪态,用手打着拍子,高声念起诗来。那音调抑扬顿挫,细听来,似有无限感慨。
缕衣仿佛被周鼎华的情绪感染了,也不知不觉把心事呢喃出声。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周鼎华又一次听到了这首诗,缕衣忧伤的语调触动了他的心绪。再看缕衣时,缕衣的酒劲已经完全上来了,倚着铜像的身躯看在周鼎华眼中越发的纤细脆弱,令人倍觉怜惜。
心念一动时,周鼎华已坐到缕衣身边,伸出结实的双臂揽他入怀。缕衣被烈酒灌的迷迷糊糊,混沌中只感觉到落入了一个温暖安心的怀抱,像小时候娘亲抱着他那样轻柔。缕衣没有推拒,反而贪恋那点热度,又把头使劲往周鼎华怀里蹭了蹭。
周鼎华搂着朝思暮想的人儿,心底柔情缱绻。幸福甜蜜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慢过四肢百骸,令他满足的想要叹息。他不想否认,他从未把怀中这个小人儿当作臣子,记得永陵初见,第一眼看到的他的确令人惊艳,然而真正让他砰然心动的,却是缕儿在危难之际刺出的那一剑。那时他仿佛看到了一头倔强又美丽的小狼,在血腥的风雨里摇摇晃晃的成长。十年的牵挂思恋,不是因为什么救驾有功,完全是因为
————他喜欢他。
这样一份禁忌的恋情在周鼎华心底翻滚埋藏了整整十年,一向执掌全局的他却只能默默等待。当他终于认出心爱的人时,他已经再也无法压抑。浓浓的爱慕之情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灼烫的岩浆疯狂溢满了他的心房。纵然明知这不是一个英明帝王所应有的情感,可他的方寸早被心上之人搅成一团乱麻,脱离了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周鼎华的手微微一紧,将缕衣抱了起来,迈步往自己的寝宫走去。风急雪骤,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周鼎华和缕衣死死依偎在一起。梨花一般洁白的雪落在两人身上,都被周鼎华滚烫的身躯溶化了。
小心翼翼的把缕儿放在龙床上,周鼎华生怕碰坏了他最珍爱的宝贝。耐心帮缕儿除下了沉重的甲胄,打散了紧挽的发髻,缕儿的一头青丝流水一样倾泻下来,铺在雪白的枕上,宛如绽开一朵黑色的曼珠沙华。
周鼎华低下头,只见缕儿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半睁半闭,因为酒的缘故,里面弥漫着一片水雾。倒映着周鼎华身影的浓黑波色几乎要倾流出来,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有种湮灭红尘的美丽,只一转,便足以颠倒众生。
周鼎华坐在床边宠溺的看着,不肯错过缕儿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渐渐的竟有些痴迷了。醉中的缕儿双颊酡红,一颦一笑都千娇百媚,情态万千。连向来冷酷寡情的周鼎华都心动无法自持,真有点想不管不顾把他压在身下,狠狠亲上去。
等他醒过神时,手指已经抚在了缕儿的唇上。周鼎华察觉到那双粉嫩的唇瓣正在微微歙合,似乎在倾吐什么。轻轻低下头,周鼎华尽量将耳朵贴近了缕儿可爱的唇,只听到缕儿一遍又一遍的低喃
“母亲,缕儿想你……后天……你的生日……缕儿去看你……”
缕衣的呢喃带了几许柔软稚嫩,听来更像是小动物在寻求保护的呜咽,周鼎华只觉得心里软的快要化掉,忍不住握住缕儿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窗外的雪簌簌的落,宫内的烛火幽幽的跳,远离喧嚣嬉闹,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慢慢享受这个寂静的夜晚。
周鼎华看着缕儿,柔柔的笑了。
黄绫罗帐逐渐低垂,遮住了帐中那人旖旎醉人的风光。鼎华细心把缕儿的手放进被中,又仔细替他掖了被角,终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遥望着窗前烛火与飞雪相映,冰雪染上了烛的红,烛亦照出了雪的冷。周鼎华的笑容融进了一片沉柔的夜色中。
——缕儿,我不碰你,是为了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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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小报独家报道:周鼎华和金缕衣的秘密情史~
在小说劝君莫惜金缕衣中,VERY暧昧的第51章曾出现过这样的对话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短短28个字引起了极大的争论,就此,本小报特约记者陶然(临时客串~汗~)专程前往采访了广大读者和故事的主创人员。结果如下:
同人女版解释
——小皇帝暗渡陈仓.小缕最后那诗.嘿嘿嘿.是在暗示小皇帝\\\"别废话.赶紧上\\\"=_=??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噩这个……
难道是在劝说小皇帝要xo就快xo……老了就不好吃了…… !!
更有急色者~鼓励如下~
快把缕衣吃了!小华!是男人给我上!
……
官方版解释
其实~缕缕念那首诗~是因为后天是他母亲的生日。缕缕在宫里喝醉了酒,想起母亲来,由感而发吟出来的~只是想纪念母亲……
陶然满头大汗的说~
缕缕自己的解释
表听陶然那个家伙瞎扯~真正的情形是~
他把俺写成鸟文盲~除了俺娘教俺的这首~俺不会别的鸟……
……
第 52 章
宿醉的人醒过来时总是头疼欲裂,这一点缕衣也难以免俗。当他从一片胀痛中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辰时了。
睡眼惺忪的缕衣头脑还有点迷迷糊糊,看到触手可及处摆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荷叶碗,里面褐色汤汁不时散发出淡淡的甜香,不禁有些垂涎欲滴。
也不知是谁这样有心,居然还熬了醒酒汤给他。
端过来正欲喝,碗到嘴边却又停住了。缕衣手一抬,下意识的去拔头上的银簪。
手僵在半空,缕衣愕然发现,自己的一头墨发,正散乱的搭在肩背上,而束发的银簪早就不知所踪。
缕衣陡然清醒了,这才注意到昨夜淋了雪的身子现在十分干爽,而自己的中衣已经换成了崭新的。绸缎与肌肤轻轻摩擦,细腻的触感说不出的舒服。
(汗~被看光光鸟~至于换衣服的人~自然非小华莫属。嘎嘎~然待小华还是不薄滴~)
缕衣全身的汗毛登时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慌忙推被下床,然而绫帐锦被刺目的明黄色描金绣龙纹再一次让缕衣惊骇莫名。
他,睡的,竟然是龙床!
(要是床上再来点落红~嘎嘎嘎嘎……纯情小处男的初夜啊~)
啪!缕衣手里的荷叶碗一下子掼到地上,四分五裂,浅褐色的汤溅汁了一地。昨晚的记忆也随着这声脆响逐渐涌了出来。
他太大意了,明日本是母亲的生辰,他见昨夜皇宫花树万千,其乐融融,惟独照夜宫清冷依旧,心下凄然。周鼎华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也有所触动,一时伤怀,多喝了几杯,竟醉过去了。
后来的事他真的记不清了,只知道意识模糊时,周鼎华一反常态,似乎对他说了许多话,他也乱七八糟的说了些什么。那晚风雪出奇的冷,他只想找一点温暖。睡梦里或许真有一处可以遮风挡雪的所在,他紧紧的抓住,不愿离开……
当然那种脆弱只是暂时的,只有在他神智松懈的瞬间会偶尔跳出来。当缕衣恢复如常的时候,他依然是冷静的兽(受?嘎嘎~)。
动了几下,周身没有什么不适,不知道周鼎华让他睡在龙床上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真的只有想和自己作知己那样简单么?
缕衣默默思索了一阵,还是摇摇头,不打算继续下去,因为他对周鼎华所知其实也很有限,而以周鼎华的城府,他胡乱猜想也是想不透的。如果有必要让自己知道,那么周鼎华早晚会说。
有种本能的直觉,周鼎华的话都是出自肺腑,所以,他应该不会也没有理由要害自己,毕竟自己还很有利用的价值。缕衣想。
环顾四周,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窗外那些古松的影子被日光拉的相当长,横横斜斜的铺在雕着繁复花纹的窗棂上。冬日白亮耀眼的阳光穿过枝桠射了进来,在寝宫地面上投下大大小小的班驳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