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
徐君诚决定把一些东西教给谢则安,至于谢则安能学到多少,会用上多少,都是谢则安自己的事,他不会横加干涉。
就是不知道“求同存异”这四个字能不能在他和姚鼎言之间存在?
想到自己老师和昔日故友之间的重重矛盾,徐君诚苦笑着摇了摇头,收拾好东西离开东宫。
谢则安在出宫前又被人请到了赵崇昭那边。
赵崇昭正听着底下人的汇报,见谢则安来了,立刻兴奋地说:“三郎,《本草》已经收到几百种药草,你快过来瞧瞧,医官院那边的人都快忙坏了!”
由于地域限制,这时候的大夫很难认全药草,甚至有很多是“一方走天下”,知道一个方子就敢“悬壶济世”,不管什么病都是一个方子抓下去,治好了就夸自己有本事,治死了就说人家本来就该死!
短短一段时间内收集到几百种药草的介绍,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谢则安说:“越是厉害的医生对药物了解越深,对药性理解越透,你叫个厉害点的医生瞧瞧那些写得特别好的,先标记出来。”他叫张大德给自己取来一张大纸,在上面刷刷刷地画下大庆的简单地图,抽出一张文稿看了看姓名和地址栏,用红砂在地图上标下一点,“像这样先把医术不错的人先标出来,到时候按图索骥去找就成了。”
赵崇昭大点其头,目光却被谢则安画的地图占据了。他吃惊地问:“三郎你怎么随手就能画出来!”
谢则安说:“我对方位比较敏感,多看几次就能记下了,而且画这个很简单,殿下要是想的话也是可以轻松画出来。”
赵崇昭以前一直觉得画画很无趣,没有半点用处,可见识过谢则安这一手之后也有点跃跃欲试!
赵崇昭一口答应:“那你以后多留半个时辰,教我这个!当然,到时我们还要商量点别的事!”赵崇昭越说越兴奋,“干脆你以后就在我这儿吃完饭再回家好了!”
谢则安:“……”
赵崇昭说干就干,当场就就叫人准备纸笔让谢则安开始教自己。
赵崇昭绝对不是笨学生,谢则安稍微讲解了一下他就掌握了基本的画法,什么柱形球形居然已经画得有模有样了!
谢则安由衷夸道:“殿下可真厉害!”
赵崇昭学完“绘画课程”后想叫谢则安留下一起用膳,谢则安却以怕家里人担心为由出了宫。
赵崇昭只能跑去和晏宁公主分享喜悦。
晏宁公主见赵崇昭捧着自己的“习作”跑来,有些吃惊。等听赵崇昭把谢则安教他的东西说出来,她不由微微怔神。
赵崇昭突然想起晏宁公主以前就对谢则安的图纸非常感兴趣,一拍大腿说:“宁儿,你也一起来学吧!”
晏宁公主皱起眉头。
赵崇昭越想越觉得应该这么办:“反正东宫是我做主的,我说可以就可以!大不了我去和父皇说一声,父皇不会反对的!”
晏宁公主知道自己应该反对的,可拒绝的话梗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说:“好。”
赵崇昭说:“那我这就去告诉父皇!”说着他就一溜烟地跑走了,和他来时一样风风火火。
晏宁公主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多和赵崇昭相处,经常去东宫的话更容易将赵崇昭引上正途。
她默默地说服了自己,转头看向窗外的白梅。
一阵冷风吹来,几瓣梅花被风从枝头卷走了,高高飘起又徐徐飘落,最后没入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中。
再无形迹。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误点了orz
忍不住给胖子点个蜡烛,你这么卖力撮合小谢和你妹,以后回过味来会不会心塞233333[蜡烛]
还是爽爽哒主线写起来心情愉快!!!
日更君说:“我想起来了,我喜欢存稿箱,我的存稿箱呢?”
没有人回答他。
日更君忍不住伤心痛哭:“怎么办,我把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日更君好可怜#
第37章
谢则安下午去找刚刚回京的姚鼎言。
姚鼎言听到徐君诚把自己的文章拿了出来,也笑道:“我也给你看看你徐先生金榜题名时的文章。”说着他就当场把文章在纸上写了出来。
谢则安想起谢季禹说过姚鼎言也是个过目不忘的家伙,顿时羡慕妒忌恨。更让他惊讶的是,姚鼎言居然是仿着徐君诚的字来默的!
谢则安等姚鼎言写完后拿起来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因为徐君诚那时候的文章锋芒毕露,字里行间无不显示他过人的才略和显而易见的革新之心。
难道徐君诚科举那一年的考官正好喜欢这种?
姚鼎言背着手站到窗边,说:“当初你徐先生是少年天才,文采过人天下知,那时时局动荡,所有人都缩手缩脚不敢多言,只有你徐先生敢这么写。那时陛下还是太子,却已经监国,革新弊病之心十分强烈,看到这篇被人放到进士榜最末的文章后拍案叫绝,钦点为状元。”
谢则安吃惊不已。
徐君诚为人谦和,风评极好,极少有人会提起他当年的旧事。
姚鼎言说:“那时我立志要成为你先生这种人,后来与他相识,他也帮助过我许多次。只不过我们之间有了一点分歧,你徐先生是赞同‘变’的,可他觉得‘变’到如今这样就够了,再去改祖宗之法就矫枉过正,过了头。我觉得还差很多,我少年时走南往北,见过不少事,京城这边确实是繁华无比,歌舞升平,但在很多京城看不到的地方,百姓还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服,甚至还时刻担心着外敌的入侵。光是如今这样,还远远不够。”
听完姚鼎言这番绝对不应该对自己说的话,谢则安明白了。
姚鼎言是想让自己当传声筒,把这些话告诉徐君诚!
谢则安乖乖巧巧地听着,并不插嘴。
姚鼎言都和谢则安相处这么久了,哪会瞧不出他那老实样儿根本就是装的?他也不相逼,笑了起来:“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回去,找你爹小喝一杯。”
谢则安点点头。
姚鼎言给谢则安讲起了南下的见闻,不时拉出点疑案难案来考校谢则安。谢则安不敢大意,搜肠刮肚地把自己记下的律法搬出来用。
师徒对谈了许久,谢则安记录下来的东西竟已经有满满数十页。
姚鼎言把他记录的文稿没收了:“回头再还你。”
谢则安不会反对。
谢则安领着姚鼎言回谢府时,谢府的气氛有点不对,有种异乎寻常的凝重。
谢则安找了个仆人问:“有什么客人来了?”
仆人恭谨地说:“回小官人,恭王殿下来了,正和官人在风雪亭那边喝酒。”
姚鼎言神色微讶。
谢则安也没想到会问出个这么惊人的事儿,谢季禹还和恭王交好?
谢则安说:“先生,我先带您去我书房那边瞧瞧,您给我指点一下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姚鼎言说:“也好。”
谢则安领着姚鼎言前往自己住的院落,却发现梁捡正抱着手臂坐在石桌边,紧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姚鼎言记性好,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曾是跟随在赵英和先皇后身边的人。
他惊讶不已。
虽说早就知道谢则安和赵崇昭走得近,可连梁捡这样的人都派了过来,未免也太重视谢则安了吧?
姚鼎言大方问好:“梁先生。”
梁捡睁眼瞧了姚鼎言一眼,说:“姚某不敢应姚先生这一句‘先生’。”他看向谢则安,“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要找我的话明天再找。”
谢则安乖乖点头。
姚鼎言目送梁捡离开,也没多问什么,而是在谢则安的引领下踏进谢则安的“书房”。瞧见里面那一排排书架,姚鼎言问:“找齐这么多书,费了不少劲吧?”
谢则安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没有没有,我拿着太子殿下的手令,去弘文馆那边要了一批……”
姚鼎言:“……”
其实这事儿赵崇昭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就没了下文,不过谢则安是谁啊?没杆子他也敢往上爬,何况确实是赵崇昭说过这样的话?于是他就死皮赖脸地去弘文馆那边搬了一整车书回来。
虽然看完的不多,但每天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书房,谢则安都觉得自己是货真价实的文化人!
谢则安正自我满足着,就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姚先生。”居然是谢季禹亲自过来了。
姚鼎言说:“季禹你不是在和恭王殿下说话?”
谢季禹说:“刚把殿下送走。”他有点莫名,“殿下说他心情很好,偏偏又找不着人喝酒,所以来找我喝一杯。”
姚鼎言不由纳闷:最近有什么事让恭王心情特别好?
谢季禹却没想那么多,他叫谢则安去备茶,邀请姚鼎言落座:“很多事我都不太懂,殿下是找错人了。”
姚鼎言说:“也许恭王殿下就是想找个不太懂的。”
京城到处都是人精,说句话都累得慌,难得有个什么都不懂的,喝起酒来会痛快不少。
只不过……
姚鼎言打量着谢季禹。
年纪轻轻就位列尚书的谢季禹,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谢季禹没忽略姚鼎言的目光,他坦然地和姚鼎言对视,眼底仿佛什么都没掩藏,和他刚到京城时也没什么两样。
姚鼎言没再继续探究。
身在京城却永远不沾染任何糟心事,本身就是一种本事,他又何必寻根问底?非得证明谢季禹也是日算夜计地活着,根本没多大意思。
姚鼎言和谢季禹说起见柳三思的事。
柳家在南方过得不算太凄苦,虽然举家流放,但家中有个叫柳谨行的,在那边当上了县学的夫子。县令是个通达的人,有人说这样不妥,他就直接骂开了:“怎么不妥了?有能教的人不让他来教,难道还让你们儿子像你们一样目不识丁,一辈子窝在这种穷地方?”涉及到自己儿女的前程,反对的声音就没了。
柳家一家也得益于柳谨行的这一举动,在当地颇受尊敬,没受什么委屈。
谢季禹听后顿了顿,想了半天才想起柳谨行是谁。那是柳三思的弟弟,平时话不多,也不太与人往来,没想到到了南方后却是他最先想出办法来改变他们一家的处境。
谢季禹说:“那挺好的。”
姚鼎言说:“我也和县令打过招呼,让他们别苛待柳家。”
谢季禹微微一怔,姚鼎言这话里的意思,竟是不准备再把柳三思找回来了!
姚鼎言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得入宫当值。”
谢季禹说:“姚先生难得来一趟,留下来用饭吧。”
姚鼎言意味深长地说:“说不定我以后会常来。”
谢季禹心头一凛,却还是笑言:“欢迎之至。”
姚鼎言走出谢府,想起了离开柳三思的流放地那日,柳谨行找上门来对他说:“有谢季禹在,姚先生何必舍近求远?”
再回想起柳三思写给自己的信,姚鼎言豁然开朗。
柳三思能做到的事,谢季禹能做;柳三思不能做到的事,谢季禹也能做。谢季禹的立场难以摸清,难道柳三思就可靠?能在背后插自己好友一刀的人,未必可靠到哪里去。
倒是这个柳谨行有点意思。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姚鼎言一向有着强大的自信,他相信自己要做的事是正确的,只要他得到了上面的支持,谢季禹难道还会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