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
谢晖说:“阿蛮她……”
谭无求说:“谢大哥,阿蛮她没有错,我那时叫人给她带了一封信,让她早日再嫁。她不知道我们还活着,又不像珊姐那样有禹儿陪伴……谢大哥,听到她已经嫁人的时候,我不是不难过,但现在我想开了,心里只有高兴。不管怎么样,她快快活活地活着就好。”
谢晖重重地往地板上捶了一拳。
谭无求和谢晖五人一起将两位副将火化,合力找出了他们的家乡,准备把他们的骨灰送回去。
死了的人倒是好办,活下来的人却备受煎熬。
听了谭无求的境遇,其他人心中也痛苦不已。谢晖还好,他已经知道家中的情况。其他人和家乡隔了千山万水,儿女又不像谢季禹那样出挑,根本探听不到家中的消息。
“未知”永远比任何东西都要折磨人,劫后逢生的喜悦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谭无求说:“谢大哥你们恢复得很好,可以先回京,我随后就到。不过我想拜托你们从今以后只把我当‘谭无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临均这个人不会再存在于世间……”
谢晖眉头紧锁。
谭无求说:“谢大哥,我也还有很多想做的事,你就当我是自私吧,我的腿已经走不了路,再有个不尴不尬的身份,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我活过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饶是谢晖这样的铁汉,听到谭无求的话后还是红了眼眶。
谢晖用力抱了谭无求一下:“谁说没有任何意义,你把我们置于何地?你不认阿蛮可以,不能不认我们。我把他们都领回家,然后在京城等你。你要是不来找我,那我也不当谢晖了,领着你珊姐上天入地把你挖出来。”
六人商议完接下来的行程,立刻分头行动。
谭无求送走了谢晖五人,才和老头儿商量起来,请他和自己一起走。
老头儿当然舍不得自己守了十几年的家,可他从来没能拒绝自己视如亲儿的谭无求。
当晚他开始收拾行囊,别的什么都没带,只把谭无求可能会用到的药带上。
第二天他对谭无求说:“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路上的吃喝得靠你去想办法。”
谭无求说:“应该的。”
于是谭无求、小虾、老头儿三人也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在谭无求启程那天,恭王一骑当先,杀了在边境流窜的荻族人头领,拿下人头八百个,在界石前垒出一座狰狞可怕的“人头堡”。
恭王的衣摆被血染红了,进城时却无人畏惧,迎接他的是一阵又一阵响如雷鸣的欢呼声。
恭王拢了拢披风,走回府中。一个老者从他身后跟上,将最新的消息递给了恭王。
恭王没看信,反而看了看天色,问道:“他回京了?”
老者说:“是的。”
恭王说:“也好。”他的神色晦明不定,“让他亲眼瞧一瞧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临均啊临均,你不想我认出你来,那我就不认出你来。”
恭王怎么会认不出?这十八年来,恭王不时会去看上一眼。
那老头说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可以让他醒过来。
十八年间他们已经用遍了所有方法。
看到昏迷着的人越来越消瘦,几乎快看不出人形,恭王已经快失去希望。
但他醒了。
他醒过来了。
他还是一样关心天下远胜于关心他自己。
他眼里依然没有他。
不过恭王并不在乎。
只要他活着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爪机更新,木有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年关将近,京城笼罩在别样的喜庆中。
谢则安和赵崇昭这段时间却过得水深火热。
天南海北的文稿不断被送回京城,谢则安和赵崇昭、秦如柳、燕凛都被“委以重任”,必须埋头把那浩如烟海的文稿归类。这工作听着简单,事实上却劳心劳力,要多苦逼有多苦逼!
至少谢则安和赵崇昭都叫苦不迭。
这样的日子足足维持了大半个月。
姚鼎言和徐君诚把四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眼看齐王世子大婚之期快到了,他们决定放谢则安四人一马:“你们可以歇三天。”
赵崇昭和谢则安欢腾不已,凑在一块密谋该怎么捣乱。
谢则安对地形特别敏感,轻轻松松地把迎亲路线画了出来,他和赵崇昭趴在地图上寻找最佳下手地点,没一会儿就挑中了一栋临街的酒楼。
那正好是一个转角,迎亲必然会经过那儿。
谢则安提出建议:“殿下你得先包个场,我们才好动手。”
赵崇昭说:“有道理,小德子,你去安排一下!”
两人议定后都有些兴奋,不过赵崇昭挺遗憾地感慨:“上次没瞧见谢谦从茅坑里被炸出来真是太可惜了。”
谢则安也很遗憾,再次建议:“不如下次我们弄个动静小点的鞭炮炸他小叽叽!”
赵崇昭说:“好,就这么办!”
一直在旁听的谢大郎:“……”
看来他们家三郎真的挺讨厌那个谢谦。
谢则安和赵崇昭因为有他们的“密谋”在,特别期待齐王世子大婚之日到来。
晏宁公主觉得有点奇怪,明明赵崇昭最讨厌齐王世子赵旻,这几天居然一连提了好几次齐王世子的婚期,还常常和谢则安凑到一边说悄悄话!
晏宁公主知道事有蹊跷,找来梁捡问起谢则安在做什么。梁捡从赵崇昭的人口里问出了谢谦那些信的事,正忙着查证呢,哪会在意谢则安那小小的恶作剧?
梁捡说:“太子殿下和三郎想点几串鞭炮让迎亲那天热闹热闹,晏宁你放心,他们有分寸的。”
晏宁公主听到梁捡喊谢则安“三郎”,心中微讶。
她忍不住向梁捡投以探究般的目光。
梁捡一无所察,他犹自说道:“上回长公主府上不是闹出了一点儿小动静吗?那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响声确实大得吓人,不过绝对不会伤到人,晏宁你不用担心。”
晏宁公主微微一顿,忍不住问道:“梁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梁捡安静下来。
晏宁公主乖乖地说:“梁叔不愿说我就不问,等梁叔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和我说吧。”
梁捡伸手揉揉晏宁公主的脑袋,说:“晏宁,我还不能说,因为还有很多事我都没弄清楚。”
虽然他已经能确认李氏是他的女儿,可他不能马上把人认回来。那几封信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梁捡十分警惕,他和赵英禀报过这件事,赵英却只是把它压到一边不提,只留下前驸马那封信看了好一会儿。
赵英问他:“你很想查清楚?”
梁捡点头。
赵英说:“说不定事实会让你很失望。”
梁捡最后从赵英那听到了当年的秘辛,当初他和谢晖几乎是看着赵英几人长大的,可他只知恭王与长公主少时都与前驸马极为要好,却不知他们竟然都爱慕着前驸马!
这样一来,那场大火和长公主再嫁的原因都有了最好的解释。
都是恭王下的手。
可惜谢谦伪装得再像也有露陷的一天,所以他们夫妻之间感情渐淡,最后形同陌路。
这个解释看起来毫无破绽。
梁捡却隐隐觉得这并不是真相。
恭王的为人他非常了解,虽然说不上光风霁月高洁刚正,却也不会是会用这种阴损手段的人。
不管是面对敌人还是对手,恭王都更喜欢用明刀。
梁捡并没有和赵英辩驳,他准备继续这件事。
梁捡和晏宁公主道别,离开了皇宫。
晏宁公主目送梁捡离开,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却始终没翻到下一页。
等去东宫和赵崇昭一起学画时,晏宁公主忍不住说:“你们明天能不能带上我?”
谢则安讶异地看了晏宁公主一眼,立刻摆出迷茫的表情:“带上你去哪儿?”
赵崇昭也吓了一跳,连忙附和:“对啊,去哪儿?”
晏宁公主轻哼了一声,听起来像在撒娇。
赵崇昭心都快化了,马上说:“好啊!宁儿你一起来!”
晏宁公主回看谢则安一眼,眼底竟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越是相处得久,谢则安越觉得晏宁公主果然还是个小女孩。他伸手摸了摸晏宁公主的脑袋:“我叫人给你做几对棉塞,到时你先把耳朵塞上。”
晏宁公主怔愣。
谢则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逾越,面不改色地收回手。他说道:“我把小妹也带来,她最喜欢热闹了。”提到谢小妹,他不由带上了几分愉悦的笑意。
赵崇昭和晏宁公主瞧着谢则安的神色,心里齐齐冒出个想法:谢小妹什么的最讨厌了。
谢则安让人连夜赶制了许多棉塞,第二天一大早和赵崇昭兄妹聚了头,立刻分发到他们手里。
要不是那天赵崇昭丧心病狂地玩了他耳朵老半天,他还真想不到要做这种玩意儿——他可是皮厚肉糙的大老爷们,放个鞭炮而已,又不是轰大炮,哪有那么娇贵。
谢小妹早就想上街看热闹了,难得谢则安有空带她出来玩儿,她表现得非常乖巧。
虽然知道这是谢则安的妹妹,赵崇昭还是很不喜欢她,总觉得她黏着谢则安的模样十分碍眼。
晏宁公主没像赵崇昭一样把喜恶写在脸上,她和谢小妹聊了起来。谢小妹本来有点害怕赵崇昭,一看晏宁公主坐在轮椅上又觉得她有点可怜,于是小心翼翼地和晏宁公主说话。
没一会儿,谢小妹彻底放开了,她现学现卖,和晏宁公主讲起故事来,什么花木兰从军、女驸马科举,一个两个都讲得绘声绘色,十分生动。
晏宁公主本来只是不想冷场,听着听着却真的听得入神。
见两个女娃儿相谈甚欢,谢则安放心了,他和赵崇昭一起趴在窗边等候迎亲队伍经过。
谢则安把时间掐得很准,齐王世子几乎踩着他预计的点拐过街角出现在他们眼前。
赵崇昭兴奋地下令:“快,趁现在!”
齐王世子早已着人清场,谢则安和赵崇昭倒不怕误伤,眼也不眨地让人点火往底下扔鞭炮。
最长的一串谢则安是准备用来压轴的,有个很有趣的名儿叫“遍地桃花”,外头的纸是粉红色的,一炸开看起来像是漫天洒下阵阵桃花雨一样,特别漂亮。
谢则安是准备让齐王世子吃个哑巴亏,当众出个糗不说,最后还得谢谢赵崇昭“好心”祝贺他!
一串串鞭炮从二楼的大窗户往下扔,底下传来一阵惊呼,不少马匹受惊,整齐的迎亲队伍顿时乱成一团。
赵崇昭兴奋地拍掌,满面红光:“好极了!”
谢则安脸色却不太好:“殿下,您高兴得太早了!”
赵崇昭把笑一收,和谢则安一起趴回窗边往下看。只见赵旻身下的枣色骏马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处,的的地踩着地上那一片火红色的碎纸。
坐在马背上的赵旻更是神色镇定,他微微仰头看向二楼,脸上出现了得体又温和的笑容:“昭弟,你送的这份礼可真够别致。”
谢则安说:“……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了。”
卧槽这家伙绝对是男性公敌啊!瞧瞧周围那些妹子看向他的目光,足够他被男同胞杀死无数次了有没有!
赵崇昭泪流满面:“对啊,他特别讨厌!”
谢则安说:“幸好,他马上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