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教被关小黑屋的那些年
顾百纵定定的看着他:“我也没想到你的毅力那么好,从四年前就开始给我下套。”
顾千随闻言却沉默了,半晌只说道:“可是你真的相信了。”
顾百纵看着他的脸恨不得杀了他:“是啊,你哥哥我不聪明,都被人骗了七年了,这四年算什么?”
他拿起随意剑指向了顾千随的心脏:“来,让我试试你的身手到底怎么样,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跪着求人让你活下来了!”
顾千随怔怔的看着他,终是也握紧了手中的百纵剑,是啊,这一次真的不会有人让他活下来了。他整整策划了七年,不是早就预料到结局了么。
他们手中的剑交错而过,接着在顾百纵放大的瞳孔中清晰的映出了鲜血四溅,那是顾千随心脏流出的血。
他几乎是惶恐的将剑锋收回,怒吼道:“你以为你不躲我就会原谅你吗?!”
顾千随苦笑着跪坐在地上,如果可以他也想好好的和顾百纵过上百八十招,可是那些玄铁链是真的封住了他的功力,每一次强行破开便是在燃烧生命力,又被顾百纵当作炉鼎用了七年,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暴怒的顾百纵,心里叹了口气,原来到最后一刻顾百纵心里还是会下不去手啊。
顾千随捡起自己的百纵剑,在顾百纵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反手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一滴一滴的在地面上渐渐汇成血泊,就像他在梦中所见到的那样。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绝望和害怕了,所有的故事都有走到终章的一天。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顾百纵会看起来这么难过。
那人将他抱在怀里,满满的不知所措,好像之前的恨意都是他自己的错觉。
顾千随觉得意识有些昏沉,他想,也许是顾百纵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会离开他,世界观一时崩坏也难免,等过上几天他便又会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
他此时竟有些羡慕能让顾百纵感到些许心动的信中人,就算是虚假的也足够让人心之向往。
他想告诉顾百纵,信里的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真心的喜欢,真心的想去赴约,真心的想让你活下去。
可是现在顾百纵抱着他,眼泪都打湿了他的衣裳,这一点也不像他哥哥。
顾百纵忽然感受到怀里的人嘴唇动着像是想说什么,他附耳过去,却听到顾千随说:“你不喜欢的人我都帮你杀了,别哭了啊。”
那声音轻轻的回荡在耳边,又很快被山风吹散了去。
怀里的人却再也不会安慰他了。
11.
那天魔教上下清扫过后,右护法向教主清点道:“景虚峰、落虚峰和神虚峰全灭,其余各峰少有伤亡,左护法在战中重伤未醒,四大堂主正在组织山火的后续处理。”
他说完之后等待教主指示,却是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复。他悄悄的抬起一点头,看到他的教主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怀里还抱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
他有些不忍的出声道:“教主,人已经去了,还是早日安葬为好。”
顾百纵极慢的抬起头,像是刚刚意识到他在这里:“你不用管我。”
过了一会儿又忽然冒出一句:“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右护法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教主在问什么,大概是昨日审问不悔教中人得出的消息吧,林子青和林小白也不愿意相信他们从头到尾都被顾千随给骗了,这一手借刀杀人玩的是两败俱伤。
他想了想道:“属下不知,只是猜想他或许认为您知道之后会觉得愧疚吧。”
“是这样啊......”顾百纵低头,手指一点点抚过那人的眉眼,仔细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可你还是个骗子。”
他就算都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呢,顾千随确确实实的骗了他七年。
顾百纵又梦回很久很久之前。
顾千随像是怕冷的兔子一样缩在他的怀里冲他笑:“顾百纵,你得感激我,不然上哪找这么好的抱枕让你抱着?”
那是多少年之前呢,顾百纵记不清了,也不愿意就这样从梦中醒来,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这个人,像是到死都不愿意放开。
可是怀里的人却不愿意了:“顾百纵,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也许是“死”这个字触到了他的痛感神经,顾百纵下意识的放了手,怀里的人下一秒就这样不见了。
他惊慌的从梦里醒来,看到那人还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便又稍稍放下心来,却再也无法入梦。
顾百纵披衣下床坐在窗边看着天边的一点银钩,他想,从前顾千随也是每日坐在这里翻看那些在他看来十分无趣的书籍吧。
他想象着顾千随平时的样子,从桌上随手拿过一本《杂谈集》,却不想从书缝中掉出两张纸,一红一白。
顾百纵看着那张红色的纸怔了许久,才忽然想起这是他那日给顾千随剪的窗花,那人是怀中怎样的心情又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了呢,他却是想象不出了。
他有些颤抖的打开旁边那张白色信纸,银白的清辉照在漂浮着淡香的竹纸上,顾百纵几乎要拿不住了,那上面是他这四年里无比熟悉的清秀小楷。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End
番外:还如一梦中
01.
京城传言魔教教主入了魔障,有人亲眼见到过他抱着一具尸体出现在极北荒漠,偶尔低头亲吻怀中的人,身影又很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又有人说他抱着的那人并没有死去,哪有死人能十年不腐,又能得教主痴心不改。
没有人晓得他抱着的那人是何面容,只是猜测其必定是倾城绝色。
魔教上下对这些纷纷扬扬的传言却三缄其口,就算教主疯了又如何,只要他还是那个武功第一的顾百纵,就没有人敢正面挑衅魔教。
顾百纵也并不觉得自己疯了,他既能做到让千随尸身不腐,又为什么不能尝试起死回生之法。
他在十年里访遍名山大川走过极地雪原,只是见到的他的人都是叹息着摇头:“若是人能死而复生,这世间岂不是再无遗憾之事?”
顾百纵只是沉默的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转身再次没入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又走了多久,在无数个荒原上的夜晚,顾百纵靠在石壁上手臂紧紧抱着那个再也不会回应他的人,他的眼睛在微凉如水的月光里有一点点隐约的委屈。
他的唇贴着那人的冰冷的耳畔小声的说着一遍又一遍:“你看,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是他仗着顾千随十几年的纵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却又自以为情深意重的替他安排好了屈辱的后半生,每回想一次都恨不得将自己剥皮剔骨。
只是他还想留着这条命去复活顾千随。
顾百纵又拿出了那张几乎要被揉碎的信笺,闭着眼睛去想去猜,像是要安慰自己一般笃定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你喜欢我,你喜欢你的哥哥。”
半晌他又有些颓然的睁开眼睛,手指轻轻的擦过怀中人的眼睫,黯哑的声音里尽是疲惫。
“你喜欢我,其实我很高兴的,没有生气,真的。”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再看我一眼呢?
顾千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没有人能给顾百纵这个答案。
世上渐渐再也没有了关于魔教教主的传言。
顾百纵死的那天,随意剑从心口直直没入。他躺在顾千随身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
若是人间不能再相见,那就去黄泉碧落长相守。
他想,如此便是解脱了。
02.
顾百纵睁开眼的时候便觉怪异,窗外的竹花、落满碎叶的书桌还有那张他无比熟悉的竹床,都让人神情恍惚。
他有些怔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下意识的伸手触到心口处——没有一点疼痛感。顾百纵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尽的一瞬间,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原来死时是会看到从前的种种么?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继续回忆,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教主?”
顾百纵心头一震,惶然睁开眼睛寻着声音看去,却几乎呆立当场。
眼前的身影未着寸缕的跪在地上,纤细的手腕与脖颈上尽缠着银色的铁链,像困锁着一只漂亮稀有的鸟儿。而那人微微仰着头,看向他的眼神里蕴着些许水汽。
顾百纵的喉咙里仿佛裹着烧炭,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记不清上一次见到会睁开眼睛的顾千随是多少年前了,眼前的场景无比刺目却又让他心跳如擂鼓。
顾千随不晓得顾百纵又在抽什么风,微微蹙眉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表现,泪都掉出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他的眼神接着往下瞟了一眼——明明都已经硬了。
顾千随想了想换了称呼:“百纵?顾百纵?”
眼前的人有些恍惚的看着他道:“今年是哪一年?”
顾千随被问懵了,愣了几秒才回道:“天顺六年吧。”
“......”
顾千随见顾百纵依旧一副痴傻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干脆不等他的命令便膝行几步上前伸出舌头轻轻隔着布料舔舐了一下,而后用唇细细的描摹了一遍那物的形状,很快便蕴出了水迹。
顾百纵还沉浸在顾千随的回答里,直到迟钝的感觉到身下的温暖,低头一看顿时心神巨震,甚至有些分辨不清到底是为了这混乱的时间还是为了身下人的动作。
他缓缓的伸出手,有些惶恐的触碰上那人的脸,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一触即破。
然而顾千随只是疑惑的看着他:“顾百纵,你到底怎么了?”
顾百纵深吸了一口气,在顾千随震惊的目光中将他紧紧锁在怀里,这具身体是温热的,他们呼吸交错着,紧贴着的胸膛随着对方的心跳而轻轻震颤。
顾千随僵硬了片刻,还是伸手也环住了顾百纵。他不知道发生了顾百纵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一般的安慰着这个人。
现在是天顺六年,是那次比武之后的第三年。
顾百纵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顾千随还活着,真真切切的活在他的眼前,会呼吸,会说话,会看着他,甚至会回应他的拥抱。
顾百纵仔仔细细的看着顾千随的脸,从发梢眼角一直到鼻梁嘴唇,终是抑制不住的吻了下去。
顾千随有些茫然的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或者叫啃噬更合适一些,他怀疑顾百纵是不是从来没跟人接过吻,哪有人接吻像是要把人生吞下肚?
念头至此,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冒着欢喜的小泡泡,顾千随小心翼翼的回应着这个有些粗暴的吻,却见对方的眼底漫上了一层层的血丝,简直就像入了魔。
顾千随恍然惊醒,原来是顾百纵练功出了岔子。他不敢再多想,用力推开了顾百纵,喘着粗气道:“你先清醒一点,去床上我帮你顺真气。”
所谓的帮顾百纵顺真气也就是用身体给他做炉鼎罢了。
顾百纵不知被刺激到了哪根神经,几乎是发着狠劲将他按到了床上,俯身上去继续吻着身下的人,怎么也吻不够一般。
顾千随有点急了,用力一咬,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两人的唇舌之间。
顾百纵抬起头有些受伤的看着他:“你不愿意?”
顾千随被他看的一噎:“我不是不愿意......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