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见王[洪荒]
只听末嬉苦笑:“东君居中调停,但夏王却以势压人,言说若我不出,则要将蒙山国除去族谱,列入蛮夷。”
这就是真正的大罪了,当年黄帝分封诸部,在一张金丝织就是山河图上划出诸部地图,姓氏,以作标记,是为黄图,后来每个大部又分出小的姓氏,而有自己的黄图,相当于最古老的户籍(族籍?),而小部的属地变动,也必在每年大祭时交由中都,再祭天通过,方可被天下承认。
一但从黄图中将族人姓氏封地划去,再从祭天通过,就是被驱入蛮夷之属。
颛顼帝时,有蛮夷九黎奉信巫教,杂拜鬼神。被其血洗山川,染得九黎山下河水血红千里,以警示天下。
“我一时糊涂,想要与伊尹先结成夫妻,再断夏王的心思。”末嬉惨笑道,“哪知他说自己福薄,劝我顺从天意,不要给族人给他带来灾祸,损了他治水之责。”
姬夷召点点头:“这却过了,你一心对他,他至少得伤心欲绝一下,却是这么直接。”
“我这些年来随他身边,治水艰难,却不曾离去,本心为是生死相许,却不想只是我自作多情,所以一时糊涂,就寻了死路。”末嬉擦掉泪水,“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真的不想嫁吗?”姬夷召抬头看他,“我与夏王有所牵连,或许可以帮你。”
“呵,”末嬉坚定地摇头,“你是妖族,夏王为人,若让人知晓,必言说你迷惑夏王,于你有损,你两次救我,我无以回报,现在我就回去伊尹断个干净,然后回蒙山了结此事。”
“我送你去吧。”姬夷召有点不放心地道,他其实蛮欣赏这个妹子的。
“不必麻烦……”末嬉话未说完,却突然听到远方巨大的呼喊。
“华灯,华灯——末嬉——”声穿山峦,撕心裂肺,那是伊尹的声音。
姬夷召转头看妹子:“他好像很担心你。”
“他心中有太多,我是最不重要的一个。”末嬉看着从山间乱石中飞跃而来的那个身影,却终究没踏出脚步。
只是在对方冲到他面前时,从怀中拿出一件华服。
那衣物精致明艳,与她身上所穿,是为一套。
姬夷召瞬间明白,这是嫁衣,在没有过多染料的时代,这样一件衣服已经是少女出嫁时最珍惜的东西。
那少女伸出玉手,将那衣物用力一扯。
“撕拉——”裂帛之声响起,伊尹顿时怔在那里。
少女却不曾停止,一声又一声,细绫碎裂的声音是如此刺耳,直直响到人的心底。
她没有哭,只是将手中的残片抛入空中,如同美丽的蝴蝶,被河风吹散,到遥远的地方。
如同她的心。
华灯煌煌,美如一梦,然烛尽烟消,就是梦醒人散之刻。
她记得这裂帛之声,就如记得去那个相信爱情的女子,再也不存于世。
姬夷召默然,看着那女子毫不留恋的离去,有种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觉。
这时伊尹突然转身:“你是何方大妖?”
姬夷召看看自己身上的那隐隐透出血色的黑羽,懒得理他,径自离开了。
想一想,自己和山君这么多事,豢丹是不是也猜到了什么。
他一直没问,是在等我主动告诉他吗?
他就这个问题请教了孔雀。
“为什么要主动告诉?”孔雀回答的振振有词,“你是妖怪,他是人类,你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两百年,我和你父亲就是因为这样才搞的现在上一床都要被批准才许,没事不要找事!”
姬夷召一想也对,不再纠结,他最近一直在鱼丛山的别院里关禁闭,不过山君没有强制,他觉得自己惹祸,而且要加强实力,就专门这在安静的地方攻关,
等了一两个月后,豢丹终于过来找他。
一别数月,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到床上去了。
虽然不至于事后一只烟,不过男人都喜欢肉体交流,姬夷召也不在意上下,玩闹之后,豢丹给夷召温柔的捏肩,并且说了最近的局势。
“商部已经迁都完毕,只是诸事繁杂,可能要花上许多时日。”豢丹一一列数,“之前有施部把末嬉献给了夏王,他废掉元妃缯氏,将末嬉立为元妃,为讨末嬉开心,为她筑倾宫,饰瑶台,作琼室,立玉门,有次末嬉听到裂帛之声,一时竟有笑容,他竟天天以细绫两丈,撕予他听。”
“等等!”和记忆之中对上号,姬夷召席上画出一个妹字,再划出一个末字,再把妹字中上边一划拉长一点,就变成了妺——这个字,毫无违和感。
历史书上怎么说来着——夏桀无道,宠幸妹喜,两人奢华无度,喜欢在酒池里饮酒;喜欢听撕裂绢帛的声音;喜欢穿戴男人衣服。然后商汤以大义讨伐,最终代夏立商。
我勒个去!
“怎么了?”豢丹看着呆立如木鸡的姬夷召,关心地问。
“末嬉这样下去会渐渐奢华,然后引的天下大乱,最后被商部打败,取而代之……”姬夷召把想的说出来。
“撕几块布就会天下大乱?”豢丹无法理解,“夏朝天下又不是布做的。”
“修宫殿……”
“哪个君王不筑?迁回故都,大兴土木本是平常。”豢丹笑道,“何况比之治理淮水,那里宫殿半分无不能相比。”
“这样么,那商部……”
“更无可能,商部是夏王死忠,商主如今年少,自顾不暇,唯一可虑反倒是天界之使,你身负凤凰之血,他们竟不来寻你。”豢丹沉默了一下,“你不要离开山君太远。”
“我也不泥捏,你放宽心。”姬夷召笑笑。
“嗯,若东夷瘴痢以大半消散,待万事皆毕,我就禅让王位,若我来此,你可愿娶?”豢丹认真的问。
“不是我嫁我去吗?”姬夷召一愣。
“孔雀说除非我嫁,否则没有子嗣。”豢丹把他抱紧了一点,“他言此事危险,我生亦可。”
姬夷召大怒:“要他多事,我去找他。”
只是刚刚起身,却见山君推门而入。
姬夷召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山君看了豢丹一眼。
豢丹果断退了出去。
山君沉默了一下:“商君已到南荒,定要见你,玄女在侧,万事小心。”
顿了顿,他又说:“真要子嗣,可找我询问。”
70、贪婪 ...
鱼丛山下来时,姬夷召已经换上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正式冠冕,对了,发型的问题在山上一时找不到人,山君直接就自己上手,手指挽上数下,就搞定了外貌工程。
然后他与山君回到南都,终于再见了七年没见的弟弟。回想起当年喜欢往自己怀里钻的小豆丁,姬夷召心中非常欢喜,也不管礼仪,直接上去就抱住那名已经和他一般高的俊美少年。
“哥。”少年丰姿如玉,气度景然,但见到多年未见的兄长之时,也是欢喜的眼中有泪,一头就扎了进去。
姬夷召向后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山君,再向前看了一眼雍容高冷的玄女,拉着弟弟就离开了大殿。
他才不要在大厅广众之下来场兄弟抱头痛哭的戏码。
玄女微微皱眉,山君安然地以对,两股几若实质的庞大气势在空中对撞,却也只是试探。
“神上可愿在南都一游。”山君不动声色道。
玄女淡淡道:“可。”
“请。”
姬夷召把弟弟拉到当年住的别院,这里本是他的院落,不过近年他在这里的时日渐渐少,桃木的物件有些老朽,但都整洁。
“当年我和母亲走了,我虽不愿,但也拗不过母亲,连与哥哥说一声也来不及。”姬其尧坐在树下,抬头看院中那颗桃树,“一别数年,这树倒是原样,可是我却不再是从前的我。”
“你是我弟弟,不会变。”姬夷召才不在意,“我这此年数次去了北都,只是都说你在玄女门下学艺不在中都,不知道阿弟你现在学的如何?”
“不敢和哥哥相比,虽是九重,却不入天阙。”姬其尧神情认真,“兄长数年不见,想来能力更胜从前。”
“你十五岁就入九重,早就超过我先前百倍,和父亲也相差无几了。”姬夷召对此非常满意,“不过,最近你要为父守孝三年,如今时间未到,你怎么来南荒了?”
当时夏王灭有施,王之召令非君候可比,就连南荒山君这么冷高的家伙都意思了一下派一百个人前去助势,但商部以守孝为名请了公休,可是一个人都没去的。现在却在守孝之时来到这里,被发现了也是麻烦。
“若我不来,哥哥何时会来看我?”姬其尧神色有些不忿,“这些年,你是南荒少君,可是除去治水之事,根本没有你的消息,我百度让人打探,也找不到一丝信息,哥,他是不是把你关起来了,你和我回商部吧,我保护你。”
“阿弟你乱想什么?”姬夷召哭笑不得,“我只是厌烦少君每日守礼,所以才换个身份四处在南荒游玩,所以少有人知道我的事情。”
“哥哥不必安慰我,若不是你被失势囚禁,夏王中都大祭时,山君如何会不让你来,那是天下君侯盛会,重定黄图之大典,甚至我登基商主都不让你来。”姬其尧恨恨道,“他敢如此欺你,待我长大,必一一讨回。”
“胡说!”姬夷召大是头痛,却不能解释自己妖骨渐满,入中都去商部都会有大麻烦,只能道,“山君是我生父,对我如何我自己清楚,你莫妄加揣测,倒是你,如今年轻上位,可知天下之大,不是你一人能决。”
“我自然不会多想。”姬其尧坐下,闷闷道,“父君虽然开始对我冷淡,但母亲去后,却也亲自教我功法政事,言语教导,不曾有失,最后却死于妖族之手。”
“谁给你说是妖族做的?”姬夷召皱眉。
“父亲当年伤于后羿之手,暗伤不曾痊愈,后来被音律之术所伤,”姬其尧握紧拳头,“本来还不知哪位强者伤他至死,却不想,要玄女师上查出之后,那妖物一声长音,竟将整个商都毁掉。”
妖物姬夷召不语。
“如今迁都已定,哥哥与我离开如何,有玄女师上在,我们定可离开南荒。”姬其尧抬头看他,眸光明亮,满是希望。
姬夷召摇头:“抱歉,阿弟,南荒这里,已经有我喜欢之人,是家之所在,不能与你回去。”
“是谁?”姬其尧眉头大皱,“当年哥哥曾说‘吾心安处是家乡’,也曾说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喜欢的人,也可以去商都居住不是,为何要被束缚在这一方天地,不能自由?”
“阿尧,”姬夷召把弟弟拉进怀里,“你是殷子乙,新任商君,不能和以前一样任性,可记得哥哥说过,谁也不能永远陪谁,你已经不是幼子。”
“哥!”姬其尧急道,“天界之人心思极大,你不想帮你弟弟吗?”
姬夷召沉默了一下:“我不会不管你,但也不会和你走。”
姬其尧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姬其尧突然从手中取下一枚暗色指环,放入两人案前的酒水之中,“玄女说,你是山君勾结妖物所生,让我将些环浸水于你饮用,就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