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绝色
说话间,道姑已不动声色地提起剑鞘,话音刚落,一柄剑倏然抽出,但见寒光一闪,在她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痕,身体跟着“扑通”倒将下去。
这就是她留给两个儿子的答案,也给了皓天云一个交代。
再来说李月涵。道姑走后,李月涵惊慌未定地理了理衣襟,软着两条腿飘飘忽忽走到高楚玉面前,瞳中映入两个身影,低声道:“谢谢你!”
见高楚玉的马被道姑骑走了,单辰逸跃下马背道:“骑我的马吧!”
卓戊卿也跃下了马背:“骑我的!”
“你会不会骑马?”高楚玉问李月涵。
李月涵摇摇头。
“那就与我同骑一匹吧,你要去哪?”高楚玉问李月涵。
“城外那座桥那里,我约了我的婢女在那聚头。”李月涵道。
“我送你!”高楚玉拉过马缰,扶李月涵上马后,自己跳了上去,坐在后头护住李月涵。
单辰逸环顾身边几人道:“既然道姑出现在附近,那大头贾桐傲也不会远,不如我们进山去搜搜?”
“走,上山去瞧瞧!”卓戊卿说罢,两人同乘一骑,朝山上的岔道走。
“我们也去吧!”后头十来人也跟随了上去。
高楚玉在李月涵的指引下,朝着城外的小桥奔去。温香满怀,一路无言。
太多的情绪在李月涵的脑海蔓延,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被他如此长时间近距离地拥在怀里,身后的男性气息有些令她喘不过气来,心里沉寂得令人着慌,又沸腾得如同千万只麻雀在叽叽喳喳。
自古痴情反被无情恼,高楚玉不知李月涵所想,只想着如何将她送到目的地,让她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去,开开心心地上花轿,去过她该过的生活。他清楚自己注定无法给她什么,他的心也被塞满了,住不下其他人。
他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一切,大概都是为了那个人吧?若非如此,他怎会对追上尹长歌的成就和超越他而暗自开怀呢?
小桥尽头的两个背影越来越远,高楚玉听那婢女说,李月涵家的马车夫已在前方等着。曾几何时,这熟悉的画面在哪儿放过。只不过那时是一个人的背影,而现在是两个人。
有些人注定了几辈子失之交臂,他们的缘分就是遇上对方。也仅仅停留在相遇的份上。
忧郁了几秒钟,高楚玉辨清方向,策马朝皓天铭所在的饭馆奔去。
回到饭馆不久,单辰逸与卓戊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并带来消息——贾桐傲已死,并从他身上搜出了三皇子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上说若是谋朝篡位成功的话,舅父大人当之无愧会升为国师。
皓天铭道:“兄弟们辛苦了,众位好好吃一顿,准备启程回京去吧!”
“回京、回京……”高楚玉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京城可不是他的家。但转念一想,有一个牵挂的人陪伴左右,在哪不是家呢?
卓戊卿欢呼道:“好啊,还真有点儿想京城酱醋鸭的味道了,此次回京一定要吃整整一只!”
看看对面单辰逸,却是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慕容南风过来安排送别午宴,他也没料到一场看似风起云涌的争斗就这么结束了,还整了数千的人马备战,此时刚刚弄好,就被叫了过来。
这个饭馆规模不大,平时准备的菜蔬并不多,这几日算是稍稍丰富了些,但也只能算是极其平常的了,同铭王府的伙食自然是云泥之别。
因此这最后的送别宴,由慕容南风亲自带了人去采买,菜品也丰富了一些,出来之后,还有几道是江浙的特色名菜,比如:东波肉、醉鸡抱蛋、松鼠桂鱼、蜜汁火方、酒酿蒸鲈鱼等。
两桌子的花花绿绿,色香味俱全,在座有皓天铭一行、子虚大师和方世龙,还有慕容南风以及店里的掌柜和几个伙计。
席间各人除了劝酒,都很少开口说话,各自低头吃得很尽兴。在南风混了这么久,只有今天这一顿算是真真正正可以轻松自如地吃,没有太多负担的心也是愉悦而欢畅的。
席罢,子虚大师和方世龙当先告辞离去,高楚玉与单辰逸送出老远。归来之后,卓戊卿已经套好了马车,皓天铭正给慕容南风交代着什么。
几人聚头之后,在慕容南风的挥手告别中,马车一路往北疾驰。
时过正午,金灿灿的日头照着一条宽阔的大道,路旁绿树成荫,纷纷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
☆、072 佛门
蹄声得得, 车厢里, 落得清闲的四个人却反而话题不多,聊了几句后, 皆望向车窗外,看着外头倒退的风景发呆。
许久,也不知马车跑出了几十里,突然,单辰逸对皓天铭道:“铭……天铭, 前方五里处有个‘静云寺’,且顺道,我想在那儿下车。”
“不同我们一起回京么?”皓天铭诧异道。
单辰逸道:“我曾经在静云寺听方丈诵经,十分受用,于是同他约定,若心里有坎,就再去寺中听他诵经。”
皓天铭当然知道单辰逸心里这道坎是什么,轻轻点了一下头, 以示默允。
路转处现出一个茶肆,卓戊卿道:“口有些渴,不如我们下去喝口茶吧!”
其余几人纷纷赞同。
马车夫停下车,几人朝茶肆走去。
这茶肆不大,用碗口粗的原竹搭成架子,再盖上一层细密的竹同门口插上一瓶艳丽的牡丹,装点门面,招牌旗上书一个潦草的“茶”字, 在清风中徐徐招展。
茶肆的客人其实已经很满了,连外头的空地上都坐满了人。有几人是熟面孔,都是丐帮的人。百里若曦穿一袭黄衫,坐在里间一张靠墙的桌子上,眼睛望着走进来的几人,瞬间停留在卓戊卿的身上没有动。
时间似乎倒退到初见那一天,卓戊卿骑着马站在广场一角,声色俱厉跟她说:“请你下马!”
“真巧啊,怎会在这个小小茶肆又相遇了。”百里若曦浅笑着站起身来道。她虽是丐帮帮主,但并非缺衣少食的主,她父亲的豆腐店八年前就在江浙一带遍地开花,如今是更加地红火。
“不巧,我就是看到你们在这,才喊马车停下来的。”卓戊卿道。
百里若曦有点小小惊讶:“找我们吗?何事?”
卓戊卿望了皓天铭一眼,皓天铭道:“噬苍教已土崩瓦解,剩下的扫尾工作,还得劳烦丐帮的众位多多操心了。”
实际上,这事儿皓天铭已经托卓戊卿交给窦盟主去做,但一家独大难免生出野心来,让两方互相牵制,无疑是更好的决策。
“丐帮行走于江湖,做这些是应该的。”百里若曦说罢,眼光再次停留在卓戊卿身上。希望他能开口说些什么。
但卓戊卿左看右看,却并未注意到她。
店里的几个伙计正在忙活。一个肥肥短短的中年人在打扫卫生,一个猴头猴脑的小伙子在盛开水,准备沏茶用,另外,还有一个满脸麻子、寒寒蠢蠢的汉子站在柜台后面翻看帐本。
丐帮一个黑瘦的长老此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占据了百里若曦的桌子,他显然喝醉了酒,两只耳朵通红通红的,独个儿趴在桌子上讲糊话。
百里若曦全无心思去管这些。人家想喝酒,他喝他的,喝醉了,又如何?不醉,又如何?
若不是顾及到自己喝醉了就会失态,说不定百里若曦自己都要把自己灌醉,然后便可以壮着胆子给某人说些真心话了。
有些人在感情方面天生愚钝,或许要直白点才能被接收罢。
但是,直到卓戊卿喝完茶,一行人进了马车,消失在金灿灿的道上,百里若曦却还是没能将她的一丝半点儿心意表达出来,只急得满头大汗,心里劝自己道:“还是算了吧,说不定他并非迟钝,而是不在乎,幸亏没当着这些丐帮弟子丢丑。”
马车行不多时,便到了静云寺。
皓天铭道:“我送你前去吧。”
“不用了,这儿我熟。”单辰逸跳下车,大步朝道边的一条小路奔去,在众人的目送下消失在绿荫掩映之中。
进得静云寺,方丈却不在寺内,清虚小师傅接待了单辰逸,将他领到一边的几案边前坐下,并沏了一壶茶端过来,倒一杯递到他手中,面带微笑徐徐道:“寺中用度清浅,这茶是一位施主赠送,香味儿浓厚,很是解渴。”
“有劳师傅了。”单辰逸点点头,放下方才从神龛上拿的一卷佛偈。
单辰逸用杯盖儿拂去上头茶沫,轻呷一口,望着袅袅升起的一抹热气发呆。发了一阵呆,见旁边还有一个茶杯,就倒了一杯茶,递给清虚:“明机小师傅,你也喝一杯吧。”
清虚摆摆手,拒绝了。
“茶叶片片采摘不易,制作工序亦是繁杂。施主您慢用,小僧不敢起这贪念。”
清虚说罢,站起身打扫大殿去了。
一会儿,方丈从外边回来了。单辰逸起身打招呼:“方丈,我来找你,是心中有惑,希望方丈能收留几日,他日疑惑解开之时,便是我离开之日。”
“施主有何疑惑?”
单辰逸指着案上的佛偈道:“方丈,此处有两句我还不太明白,请赐教。”
“哦?”
单辰逸将方才反复念了好些遍的句子背诵出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然而,情爱乃随缘而生,凡世间的男女,一旦踏入情爱这条深河,又有几个能真正放得下?”单辰逸表示不信。他一直在努力摆脱心魔,却是越陷越深。
“如此看来,施主执迷于世间情爱,已到了执迷的地步。”方丈淡淡地道,“若舍掉欲望,四大皆空,则身心清明。”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我做不到,忧与怖我却都想远离。”单辰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