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郎君
苍明身形一闪,灵活地转动着手上的剑,宋谙只觉得眼前掠过几道寒光。待反应过来后,四肢上剧痛传来,倒在地上,余光看着手腕上正涓涓往外流的鲜血,眼角溢出晶莹,瞥着紧闭的大门,听着屋外的动静,绝望地笑了起来。笑声渐渐弱了下去,那充满着恨意与遗憾的双眼慢慢合拢。
“丢到乱葬岗去。”赵乾收回目光,嫌弃地说道。
“是。”苍明拎起宋谙,打开门,朝宫外飞去。
赵凌风在梅贵妃那坐了一会儿,心不在焉的,梅贵妃见他那模样,思量着赵乾已经完事了,便打发他离开。
赵凌风匆匆赶到御书房,就看见刘公公带着太监宫女门打扫着地面,浓浓的血腥味充斥鼻尖,地上还未彻底清扫干净的血迹,使得赵凌风心头一颤,伸长脖子没看见赵乾的身影,也没有看见宋谙,心下一紧,急忙问刘公公:“父皇呢?宋谙呢?”
刘公公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道:“陛下……”
“说!”赵凌风吼道,看着刘公公这神情,这地上的血,难不成就是宋谙的?思及此,赵凌风心狂跳起来。
“陛下在藏书楼。”刘公公回道。
赵凌风立即往藏书楼的方向跑去。
看见赵凌风风风火火的模样,赵乾不悦地皱眉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稳重?”
“参见父皇。”赵凌风拱手道。
“行了。”赵乾直接点破他的心思,“那个宋谙,他死了。”
“什么?”赵凌风双眼放大,难以置信,“为什么?”
“哼。”赵乾将手中的书放下,“为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
赵凌风了然,看来那事赵乾之前都是装的,心里涌起怒意,“那是儿臣的事,与他无关。”
“什么叫与他无关?若不是他,你怎么会沦落成笑柄?他该死!”赵乾怒道。
“儿臣就是喜欢他,就想跟他过一辈子,怎么了?”赵凌风的脾气也上来了,双眼通红,直接朝赵乾吼道。
“行啊,长本事了。”赵乾嗤笑一声,“若想同他一起,除非你是这天下的主宰,那样,才没人敢议论你。”
赵凌云握紧双拳,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面上不显,继续问道:“宋谙在哪?”
“你自己去寻,寻得到再说。”赵乾没好气地说着。
赵凌风直接拂袖而去,气得赵乾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两章算补偿好了(*??`)~?
第63章 番外之宋谙(下)
经过两天两夜的搜索,终于在乱葬岗看见躺在死尸上的宋谙,脸上满是血痕,四肢上包着纱布,凝固的鲜血将它变成了暗红色,手上还拿着半个馒头,旁边是一条凶狠的恶犬,见到赵凌风,赶紧跑了。
赵凌风慌乱地抱起宋谙,探了探他的鼻息,哽咽道:“还好,还好。”
因顾忌赵乾,赵凌风再也不敢把宋谙带回王府,连忙赶到城外山头的那个小院里。
陆续找了多个大夫,才将宋谙给救活了。
一个月后,宋谙终于醒了,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屋梁,余光瞥见那高大的身影,眸里涌起森森的恨意。
“景清?”赵凌风转过身,对上宋谙的眸子,惊喜万分。
宋谙别过头,由于缺水,嘴唇干裂了,用嘶哑地嗓音说着:“别喊我。”他不会忘记在乱葬岗的日子,经过的路人好心给他随意包扎了伤口,这才慢慢止住血,熬不住饿,跟野狗抢食,想活下去,却又只能等死。这一切,都是拜赵凌风所赐,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抱歉。”赵凌风垂眸道。
宋谙没有理会他。
赵凌风心存愧疚,只好离去,想着等明日再来看。怎知这一走,又是一年。
院里有人看着宋谙,衣食从不短缺,只是不能随意走动,最多只能在山头看看。
宋谙知晓,自己这是被软禁了,若是以前还能逃出去,现在?连笔都拿不稳,跟个废人一样。跟师父约定的时间早已过了,也不知他老人家过得如何。
喝烈酒,骑快马,与最爱的姑娘,生可三两个娃,这是宋谙早期的理想,可是现在仅剩的就是,希望赵凌风的死讯传来。
可是,想什么偏偏得不到什么,因为转过身就看见赵凌风站在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宋谙。”赵凌风唤道,眼里满是深情,久违的一年,他意识到宋谙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没死?”宋谙失望地说着。
赵凌风面色一沉,“你想我死?”
“嗯。”宋谙老实地回道。
“那很抱歉,我还想与你双宿双栖呢。”赵凌风不在意地笑道。
宋谙转身回屋,重重地把门合上。
连日的阴雨天,使得宋谙只能躲在屋里,透过轩窗,数着瓦片上滴下的雨珠,心头一阵烦躁,回过头看见桌上摆放着的竹笛,直接扔到窗外,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十支了。
赵凌风刚好走近,看着躺在泥水里的竹笛,垂眸看着左手食指上的刀痕,转身拿起一旁的镰刀,到后院的竹林里削竹做笛去了。
宋谙喜欢吹笛子,当时在客栈的时候,宋谙总喜欢吹笛子,那欢快的笛音,眉眼无邪的少年,是个人总会沦陷的吧。
宋谙打开门,看见坐在走廊木凳上的赵凌风拿着竹子在那削,手法有些生疏,看见宋谙后愣了一下,然后笑问:“舍得出来了?”
宋谙瞥了眼他,讥讽道:“堂堂阳武王,竟会做这活?”
“看见你把笛子扔了,便再做一支。”赵凌风回道。
“我可不敢吹,怕死。”宋谙冷冷说道。
赵凌风将镰刀放下,话里带着不满,“你就不能同我好生说话?”
“不能。”宋谙回道。
赵凌风也不说话,低下头继续摆弄着手上的竹子。
看见赵凌风手上不同的划痕,宋谙眸光微闪,出言阻止道:“即便做好,我照样会扔。”
赵凌风一顿,“那就做到你不扔为止。”
“我要去找我师父。”这个话题没有再接下去的必要,宋谙只好换了个话题。
“好。”赵凌风点头答应,“只给你一个月时间,若是一个月之后未回,你知道我的脾气。”
宋谙微愕,随即回道:“好。”
翌日清晨,宋谙坐着马车,前往那个令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
依旧是那个云雾缭绕的山中,道旁盛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引来蝶蜂竞相采蜜。若是放在原来,宋谙定是会驻足观赏,然后采上几株给师父瞧瞧,可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宋谙手上拿着长棍,艰难地行走着,上山时太阳才刚出来,到达的时候,却已经日上中天了。
宋谙抬袖擦去额头上的密汗,平稳了气息后,这才推开那掉漆的木门,缓缓走了进去。
只见四周空荡荡的,房梁上结满蛛丝,一股霉味传入鼻尖。
“师父。”宋谙唤道。
屋内传来咳嗽声,宋谙闻言,大步往里走。
入眼便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躺在榻上,面色蜡黄,颧骨突出,两眼目光迷离,看清来人后,咧嘴笑道:“宋谙,回来了?”
宋谙重重跪在地上,磕头道:“徒儿不孝。”
老者伸出颤抖地双手摸上宋谙的脸,虚弱地说着:“去年你师兄来看我,说你在京城跟一位王爷勾搭上了,被陛下赐死了。”说到这,老者顿了一下,眼角流下一串晶莹,“都是为师的错啊,不该让你走的,好在你没事。咳咳”许是太过激动,老者咳嗽起来。
宋谙起身,轻轻拍着老者,哽咽道:“这都是徒儿自己造的苦果,与师父何干?”
老者盯着宋谙的脸看了许久,然后伸手探到他的手腕,痛心道:“造孽啊。”
老者激动得又是一阵咳嗽,这一次咳出了血,落在灰色的棉被上。
瞧见老者的模样,宋谙心里酸楚不已,都怪他才害得师父这样。
“既然来了,就多陪陪我吧。”老者使出最大的力气,紧紧拉住宋谙的手。
“好。”宋谙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宋谙到后山砍柴,去山间挑水,采些野菜与药草,然后回来烧火煮饭,给师父煎药,一如先前在山上生活一样。
老者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每日早间,宋谙便把老者背出来放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驱散身上的寒气。
宋谙从小溪里抓了条鱼回来,正欲跟老者炫耀一下,谁知却看见他双眼紧闭,沉沉睡了过去。
宋谙手一松,鱼掉在了地上,走到老者身边,喊道:“师父?”然后摇了摇他,继续喊着,“师父?”
宋谙探了探老者鼻息,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师父!”
就在这时,一双玄色的皂靴映入眼帘,目光由下往上,竟是赵凌风。
宋谙一下来了怒意,狠狠甩了赵凌风几个耳光,“若不是你,我们师徒不会阴阳相隔的。”说完,又甩了自己几个耳光,“都怪我,我不配活着。”
赵凌风一把抱住宋谙,看着逐渐癫狂的他,柔声道:“是我的错,不关你的事。”
宋谙现在根本听不进任何言语,一个劲地捶打着赵凌风的胸膛,然后张开嘴死命地咬着,直到口里传来血腥味,这才松开。
赵凌风吃痛地轻呼几声,然后一个手刀落在宋谙肩上,将他横抱起往外走去,对着一旁徐东说道:“将他师父好生安葬。”
“是。”
等宋谙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还是那个熟悉到让他厌恶的场景,赵凌风本以为宋谙会与他大吵大闹,都准备好了说辞,可惜全没用上。
只见宋谙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双唇机械似的一开一合,喝着淡粥。
赵凌风以为宋谙想开了,便也不再提他师父的事。
赵凌风在朝堂上逐渐得到赵乾的信任,风头正旺,有的人便动了心思,想着赵凌风的喜好,寻了一些与宋谙模样神似的男子献给赵凌风,赵凌风也没拒绝,欣然接下。
这事传到宋谙耳中时,冷笑不已,“阳武王倒是有福气。”
赵凌风闲时便来院里坐坐,每每宋谙都会倒上茶,可他却从不喝,因为宋谙给他的茶里放了毒,得过许多次,是以,即便再喜欢,却也不愿意信任。
这几日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就是大将军秦毅在白马郡被流民所杀,长公主跳楼随夫而去,留下年幼的秦晏,百姓们闻之,皆纷纷叹息,好人命不长啊。
宋谙看着坐在对面眉宇间夹杂着哀伤的赵凌风,嘲讽地问:“你既是参与了,又何苦惺惺作态?”
赵凌风回过神,道:“是啊,何苦。”对上宋谙清冷的眸子,“给我倒杯茶吧。”
宋谙愣了一下,然后取出空杯,将茶添上,推到赵凌风手边。
就在赵凌风准备拿起茶杯的时候,宋谙手一晃,杯子掉在地上。
“突然不想给你喝了。”宋谙说道。
赵凌风勾了勾唇,“你对我,未必没有情意。”
宋谙嗤笑道:“想多了。”
赵凌风忽觉心头的烦绪少了许多,温柔地看着宋谙,道:“终有一日,我们会像寻常夫妻那般。”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乌鸦的叫声,赵凌风眉头一皱,立即起身去外面想要将它赶走。
宋谙跟了出去,看着站在树下的赵凌风与枝头上的乌鸦对骂,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异常耀眼。
宋谙收回目光,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一群鸟儿自由地飞过,他这一生,注定再无逍遥。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