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追夫记(重生)
“好。”谢宣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自己去买了点火用的蜡烛,陪着李之源往九曲江边走。
谢宣陪着李之源点亮了每一盏莲花灯,一起推灯入水, 李之源说:“哥哥,只有三盏是给我们的,剩下的心愿,我全给了陆哥哥。”
谢宣无话, 只默默牵着准备回去,忽闻远处又是一阵骚动,谢宣心头一紧, 带着李之源去看,九曲江中又有人落水了。而这次只见一黑衣公子踏水而行,三两步踩着荷叶到了江中,将落水的小孩儿一把捞起, 扔回了岸边,然后便无影无踪。谢宣自问不认识这般武功高强之人,但那惊鸿一瞥,谢宣便总觉得那背影似曾相识,不过谢宣没说,拉着李之源回去了。
有时候谢宣会想为何他重活一次,反而心变得更软了。比如上一世,当他听到本来应该要嫁人的婉玲公主蕹逝,准驸马闻之伤心痛不欲生,饮毒自尽之时,他满心想的都是这是个大案子,若是能从中发现什么端倪,这便是自己平步青云的好机会。可如今重活一次,当他再次从黎永的信中看到这个消息,心却跟着抽痛了。正是豆蔻年华,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两情相悦,又有当朝皇帝赐婚,只差三个月便可永结同心,人却在这个当头没了。谢宣仿能看见准驸马服毒时候的悲恸,人活一世,最惨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天上月仍是天上月,心上人已是梦中人。若说是这其中有何内情也就罢了,不过上一世谢宣真真切切参与到这个案子中,听闻仵作说了,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身上也没有任何痕迹,就是暴毙,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
春去冬来又是一年寒暑,这一个冬季整个李家过的是格外仔细,炭火是早早就燃起来了,连带着下人也受了恩惠。李夫人还特地多批了些钱银,让负责采买的下人们仔细些,多买些新鲜的瓜果回来,就怕这府中即将参加春闱的两位小少爷谁在有个头疼脑热的。
谢宣与李之源守完岁,躺在床上,李之源因着大了些,李恒便许他在桌上喝了两杯酒,此时正脸蛋通红在床上撒着酒疯。“今晚的酒甚好,甚好,我现在倒是知道古人吟诗作对的时候总是得拿着一壶酒了,我现在就想写诗,哥哥你扶我起来,我得去写诗,以后也学诗仙一般,出个集子,让后世那些小子来读。”
谢宣拧了张热毛巾给他擦脸,顺着他说好,将他从床上拎起来,扒了他一身酒气的臭衣服,准备给他换身新衣,结果被李之源一把抱住。
谢宣拍拍他的脸,道:“怎么,喝多了便耍赖不想穿衣服了?”
谁知李之源顶着自己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道:“哥哥,我不想春闱,不想春闱。”
谢宣怕人受凉,三两下将衣服给他套上,然后将人扔进了被子里。“不想去便不去,怕什么?”
“可是父亲想让我去啊。哥哥,为什么不能你是爹爹的儿子,我是你呢?你读书这么好,爹爹一直就更喜欢你。”李之源平躺在床上,一手从颈项间掏出当初谢宣送他的玉佛,“我真想自己再得一次天花,这样便不用跟你一起应试。”
“童言无忌。”谢宣走过去打了他的手,一手将他半扶起来,一手端着解酒汤,送到他的嘴边,“不许说这些有的没的,给你玉佛是保你平安的。你不想应试不去便是,李伯伯那里我去说,你也无需担心是否跟我一起,不管你是跟着谁一起,成绩总不会太差。你是我一手一脚教出来的,谁说你的文章不好,那便是我不好。”
李之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哧哧笑着,又突然整个人撑起来,说:“前些日子林恒志约我去状元楼用饭,我给推了。这几日他老是写信让我带上你去状元楼用饭,说是要给你赔罪,你想去吗?”
“不想,推了吧。”谢宣起身去放碗,顺便收拾收拾自己。
“哦,可是我已经替你答应了,毕竟盛情难却嘛。”
“你就是想吃状元楼的小食了吧。”谢宣无奈笑笑,“打那之后他还有没有找过你的麻烦?”
“没了,自然没了。从那之后,他像是变了个人,勤学上进不说,还友爱同学,见到我都会友好地笑笑,所以我才答应了嘛。人性本善,我想他应该是被你吓到了,受教了,现在也改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呗。再说了,状元楼的豌豆黄我都好久没吃过了,好不容易他订了位置,就这么给推了多浪费呀。”
“好,日子定在了什么时候?”
“下个月。”
“下个月?可以,那就去。”谢宣满口答应了,虽然他不相信林恒志改好了,可是他也不介意分点儿时间出来陪李之源去吃东西,顺便再会会那位林大公子。
不知是不是年岁不好,新年一过,京郊竟然开始生瘟疫。又是一日府中用饭的时候,掌事麽麽安排人将饭菜全部端上桌子。李夫人一看便发问了:“今日还是没有买到新鲜肉么?”
“就买到只鸡跟一斤猪肉,还是只母鸡,想着能下蛋,便留在后院养着了。最近肉价几乎是翻了倍,却还是供不应求。”掌事麽麽答道。
“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好端端大冬天的竟然闹起了瘟疫。不是说瘟疫都在吴家村么?京中的禽畜又不是只靠那儿供给,怎么无端端就少了这么多吃食?”李夫人不喜欢烧腊,每日都喜欢尝点儿新鲜的肉,可是连续几日一家人只能吃上一斤肉,实在是难受。
“瘟疫确实只在吴家村,可是官府出来的人说了,怕疫情扩散,将吴家村十里内的几个村子的禽畜都收了,这不刘家村跟杜家村两个供应大村都在其中,没了这两个村,街市上的流通量活活少了一半,再加上有些无良商家发国难财,囤积居奇,自然能买到的就更少了。”李恒道。
“一场瘟疫闹下来,人心惶惶的,马上就是春日了,连出去踏个青都不敢。话说这疫情可是发生在京郊十里,天子脚下,你们朝廷的人就不管管?”
“有人提了,不过派谁去,怎么做一直未有定论,一切还得等皇上定夺。”
谢宣还记得这场瘟疫,上一世瘟疫爆发的时候,谢宣已经成家了,那时候他夫人嫌他空有一身学识,官场上却并不亨通,与谢宣大吵了一架,带着府中钱银和管事奴才回了娘家。谢宣平日里公务繁忙,府中没个主事的操持,一时间过的无比狼狈,莫说是吃新鲜肉了,就是连热汤热饭也没吃上几口。还是李之源某日来探谢宣,发现他正胡子拉碴吃着外头买的馄饨,立马生气地不行了,第二日便将李府中的好肉好菜送了些过来,还带了两个丫头帮谢宣好生收拾了李府。最后,竟然还买了好礼,带着谢宣亲自上门,和言细语将他夫人请了回来。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谢宣总觉得这场瘟疫来的突然,其中定有什么猫腻。可上一世,他查了两年,最后好不容易查到跟逸王有关,他就锒铛入狱,不到半年便被处死了,忠臣不好当,若是今年入仕,他还是准备查,只是得谨慎些了。当晚他让暗子给黎永送了封信过去,告知了黎永关于此事的一些纰漏,好歹先通个气。
谢宣本以为这一世,查清此案需要大费一番功夫,甚至惊险万分了,谁知,还未曾等他入仕朝中便传来消息:皇上下令彻查吴家村疫情,钦点了林隙做钦差,安永侯全权负责。
谢宣听到后大惊,这人手安排与上一世大大不同,特别是安永侯的出现。安永侯曾经也是铁骨铮铮,一心为大齐鞠躬尽瘁,不过这侯爷并不入当今圣上的眼便是了,上一世几次惹了景文昊不高兴,被景文昊找茬,最后干脆闭门称病,再也不上朝了。可如今他却成了钦差,谢宣心中暗想,这京都的局势,他是越发看不懂了。
第44章 入仕(九)
安永侯被封为钦差的消息还没过多久, 又传来了侯爷染病的消息,皇上虽派了太医去诊治,但那病却丝毫没有起色, 连谢宣也不禁在想这皇帝是否借重用之名, 行坑害忠良之实。他让人带了口信给黎永,却迟迟未有回复, 谢宣心头难以抑制的紧张,生怕黎永再被皇帝盯上了。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便到了林恒志邀请李之源与谢宣去状元楼的日子。谢宣因想着行事低调些, 只穿了身青布长衫, 对自己的形象不甚在意,倒是将李之源打扮的俊俏,苏绣的长衫, 配上短打小褂,头上戴的是谢宣让明德坊特地打造的紫荆龙珠冠,脚踩的是当季最风行的流云步履,谢宣每每看到李之源做这副打扮, 都会有种心口被填满的满足感。
两人应约到了状元楼,只见林恒志一人在桌边等候,李之源带着谢宣过去, 互相道了好,一切看起来颇为平静。两人落座,李之源与林恒志随意谈了两句便动了筷子,谢宣看着他如此猴急的模样, 自省近来是少带着他出来吃饭了。菜未上齐,忽又来了几位少爷打扮的公子,个个衣着光鲜亮丽,身后带着奴仆,招摇地走到了谢宣他们所在的桌前。
“林兄,林兄,真是好巧,你今日竟在这儿用饭。”领头的一位公子走了出来,故作惊奇状,这人谢宣认得,户部侍郎的二儿子,不学无术的纨绔一个,与林恒志同在一个班里。
“是啊,黄兄,今日好雅兴,怎么想到来这儿了,都不曾听你说过,不然也可以一起嘛,我今日啊是特地设宴款待李之源和他外乡来的哥哥。”林恒志装模作样强调了谢宣的身份。
“相请不如偶遇,既是能碰到一起,不如搭个台?”姓黄的看着谢宣问道。
“这,不知两位......”
“无妨,既是林公子设宴,自是公子做主。”谢宣迅速开口,他见不得两人这等做派。
一听这话,一群人迅速落座。“方才林兄说这是李兄的外乡兄弟?李兄也是怎就不介绍一下,这位兄弟一看就是初入京都,这位兄弟怕是不知了,状元楼是京中最好的酒楼,平日里难约得很,兄台有机会,待会儿记得多吃一些,也好回味。”
“黄玉儒,瞎了你的狗眼。”谢宣并未生气,骂人的是扯了一只鸡腿,正准备啃的李之源。“我哥哥入京八年,六年前就是乡试甲子,鹿鸣书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哦,你不知道,正常,六年前你爹还没能进六部,什么都不是,你连鹿鸣书院大门儿都没能进。”
“小源,坐好吃饭,不可没了规矩。”谢宣笑笑,“三年前入了苏万岭先生门下后就少去了书院,这位黄侍郎家的少爷不认识在下,不足为怪。”
“呵呵,是是。那兄台也吃,也吃,毕竟京都物价居高不下,特别是这两日,想吃口放心的活禽难于上青天。”黄公子被李之源几句话吼了回去,又被谢宣给了两颗枣,自然不能再发作。
“方才听说兄台是六年前乡试甲子,怎么三年前春闱的时候不见兄台榜上有名?难不成是?”姓黄的闭了嘴,他身边的人却没有闲着。
“那是因为我哥哥没有去参加春闱,我生病了他在照顾我。”说话的还是李之源,到这儿他算是明白了,这场聚会不过是借赔罪之名来挑事儿的,林恒志自己不敢跟谢宣对着干,就找来了这么一班喽啰。
“哦,如此说来,兄台竟然在京中荒废了六年,不知今年春闱之时,会不会又有人突然染病去不了了,哈哈哈哈。”众人一片嬉笑。
“家人都身体康健,今年定能准时参加春闱,劳小兄弟费心了。”谢宣想想林恒志不过就这么点儿把戏,今日过来无非是看着春闱已近,想扰乱他跟李之源的心智。他倒是不甚在意,可李之源一个小孩子性格,必然会生气,为了防止自家小孩儿生闷气,他决定要带着人走了。
“听闻兄台是父母双亡才来京中投奔李侍郎的,倒不知是哪儿来的家人,又是谁人康健了,难不成兄台这几年专研了通灵之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