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追夫记(重生)
“大人,您,您别说了。”陈大牛捧着茶杯,哽咽道,“我,我愿意说。”
谢宣脸上笑意更深,道:“如此便是最好。”
谢宣带着人记录完陈大牛的供词已经快到放工的时间,黎永等在外边儿,一脸疑惑。
“谢兄今日怎么这般不一样?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审犯的。”
谢宣笑着摊手,道:“犯人也是人嘛,都是爹妈生的,自然应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黎永正欲说什么,谢宣算着时间,自家马车快到,便跟黎永告辞:“剩下的就靠黎兄收尾了,太医说了我得休息,先行回去了,黎兄,多谢,多谢。”
说完便走,独留黎永懵在原地。
第59章 情动(九)
谢宣走出门去, 自家马车果然到了跟前,车外坐着车夫,车内还坐了两个家仆, 带着两个木桶, 一个砂锅,和几个铜锅, 木桶内装着的正是谢宣今日吩咐人做的羊肉汤。谢宣的吩咐下去,一行人驾车去往了礼部。
谢宣知道礼部这两日忙, 并未直接进去, 而是让人进去通报李恒。李恒正巧做完最后的清点, 听闻谢宣来了欣喜不已,亲自出门相迎。
谢宣立在门口给李恒作个揖,道:“见过李伯伯。”
“前两日让小源带你回来用饭, 为你庆贺入仕之喜,小源说大理寺中太忙。昨日听说大理寺有刺客,你被刺伤了,我还想着等这两日忙过了你看看你, 可还好吗?手还吊着,伤的严重了是不是?”
“李伯伯有心,无大碍的, 不过是皮外伤,未及筋骨算不得大毛病,只是大理寺人多口杂,以讹传讹的说的严重了些。昨日皇上派了太医过来诊治, 也说并无什么异常。”谢宣回答。
“皇上亲自派人诊治,对你真是十分看重了,好事,好事。对了,今日过来是有何事?我这边刚刚忙完,不过你若是来接小源的,怕是有时间等了,不巧他刚入祠部便出了这么一场大事,许多事情都还未做通透,我这个当爹的又不能假公济私,惹人闲话。”
“李伯伯无须担心,小源懂事,交待下去的事情自然能做好。前日皇上赏了些尚好的羊肉,都是从西北拉过来的羔羊,现宰的,本来想让他回来吃,但侄儿知道小源他忙,便让人做好了送到礼部来了。煮了两桶,桶内的是给诸位同僚分的,砂锅里的是给李伯伯和小源的,我让人带了锅子和铜炉,现煮着热热的喝上一碗,更有心思做事不是。”谢宣说话间,招呼了自己的人将马车上的家伙什搬了下来。
李恒一见那两桶分量不少,赶紧让礼部出了人手过来帮忙,一行人齐齐出力,将羊肉汤端了进去,放在理事大厅。几个炉子一架好,众人都围了过来,羊肉汤是拿羊骨熬了一整天小火煨出来的汤底,浓香扑鼻,一时间整个礼部都无心公事。
李之源闻香而至,见到谢宣跟李恒笑盈盈地站在一块儿,吓了一跳,颇有些心虚地走过去问谢宣:“你怎么来了?”
谢宣的笑容快要溢出来,面上的喜色是藏都藏不住,对李之源道:“羊肉再放就不能吃了,送了一半去李府给婶婶和依依吃,另一半今儿个做出来了,给你,和李伯伯吃。”
李之源看了那两桶,再看看周围兴高采烈的同行们,忽然有点儿心疼,皇上赏的羊肉,这个傻子就这么煮了一锅?心中有些郁闷,伸手拿了副碗筷就要上战场,被谢宣拦下。
“等着。”谢宣道,然后便请李恒带路去了尚书大人的办公的房中。随从又拿出个小炉子,架好后点了火,把随身搬进来的砂锅放在上边。“行了,不用在这儿候着,天冷,去外头吃些汤水吧。”谢宣吩咐,两人道过了谢关上门退出去了。
李之源迫不及待揭开锅盖,舀了碗汤先给了李恒,再盛上一碗,送到嘴边,呼呼吹了两下便入口,一口下去直暖到了心里。“你,你,我今儿个早上不是才说了么,一半儿送到李府,一半留在你自己府中,你怎的,怎的全部煮了送过来。这可是皇上赏的羊肉,多不容易啊,我还想多吃两口呢。”李之源夹着块小排蘸了谢宣从府中带给他的蘸料,送入嘴里。羊肉虽说放了一日,不过在地窖冰着还新鲜的很,下人们时辰掌握的好,此时送过来,羊肉还并未煮的太老,羊羔肉又更容易入口一些,这刚开锅的羊小排,加上谢宣亲自上手给他制备的酱料,一口吃进去,满是腐乳跟麻酱的香气,里头还掺了蒜末,解膻气不说,还平添了些风味,只是这一口,李之源就满足得不行了。
谢宣看着李之源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忍俊不禁:“你以为皇上赏的羊肉有多少,总过不过十斤,送了五斤去李府,剩下的五斤都在这砂锅里头了。”
李之源抛了个疑惑的眼神给他,谢宣便主动解释:“外头那些都是我今儿个上午吩咐人去早市买的羊肉。”听到这句李之源才放心吃了。
李恒觉得自己这儿子实在是小气了些,看不过眼,道:“你谢兄已经出去立府了,你整日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好意思提这些要求,不知羞。”
“去他府上又非我本愿,他若是不乐意,早就赶我出来了。”李之源不服气嘟囔。
谢宣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乐意,乐意。我初立府,一个人在家中寂寥,有了小源,府里才算有了些人气,说来真是对不住李伯伯了,好容易养大的儿子,让我拐到了府上。”
“哈哈哈哈,你不嫌弃,我便安心,这小子就仗着你疼他。”李恒大笑,复又转向李之源,强行黑着脸道:“不许在你哥哥府上撒野。”
“无妨,无妨,他撒的越欢腾,我越高兴,总归是一家人。”谢宣不能吃羊肉,也不喝汤,但此时他却一点儿不饿,看到李之源吃的高兴,他比自己吃进肚子都舒服。
倒是一边李之源听着两人这般对话,明明从前也不是没讲过这样的玩笑话,可今日自己刚跟谢宣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不知怎么看见李恒与谢宣这般和睦相处的样子,心中总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不自觉想到了今儿个早上谢宣一只手将他搂在怀中亲热的场景,顿时脸红了。
“脸怎么这么红?”谢宣问。
李之源在一边尴尬无比,塞了口肉进嘴里,赶紧转移话题:“房中炉火太旺。”心中无比生气,暗想这谢宣一定是故意的。
礼部总归有事,一班人即使吃的欢快气氛良好,也还是速战速决,吃饱后立即投入了繁忙的准备中。谢宣让人将空桶,炉子收拾好了,放回马车。
李之源艰难地吞下最后一口小羊排,酒足饭饱,满意对谢宣道:“今日做最后的清点,晚些就要把东西拉去皇陵,祭祀的东西都是我负责,我得亲自上阵验收,太晚回去,你就别等我了罢。”
“好。”谢宣如是答,捧了杯茶给李之源让他解腻,然后跟李恒道别便走了。
明明谢宣是遵从他的吩咐走的,可李之源对其只说一个字的态度相当不满意,暗暗记下一笔,想着秋后算账,之后便被迫投入到忙碌的检验中。等到李之源走出礼部大门时,已经又入了二更天,他揉揉眉心,踏上了自家马车,一撩帘子便见到了里头坐着的谢宣。
第60章 异动(一)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回去了么?走的那么快, 话都没跟我多说一句。”李之源伸手,示意谢宣让他拉自己一把。
谢宣从善如流,拉他上车, 道:“是回去了, 回去放东西,那么多家伙什总得收拾好。知道你忙, 放工晚,就去给你买了点心。”说罢捧出了盅木瓜炖雪蛤, “羊肉吃多了燥的很, 吃点这个, 尚粤轩刚炖出来的。还有这虾饺跟凤爪都是他们的新厨子做的,说是正宗的东南风味,解腻。”
李之源心头高兴, 却努力克制自己那点儿活泛的小心思,无比矜持地接过谢宣买的东西来。“你以后别老往礼部跑,我爹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我在你府上住了八年,李伯伯就看了八年, 如今还不能看了?”谢宣明知李之源何意,却故意这般说道。
“那以前跟现在一样么?你也不想想,你心悦我至此, 能藏得住?你那眼神老是往这边儿瞟,说话十句九句都不离我,你这样子是唯恐天下不知道我俩的秘密。”李之源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对劲儿,复说道:“我不是说我们的事儿见不得人, 只是毕竟你现在刚入仕,传出这些闲言碎语总归不好。再者,我那爹爹,要是突然知道我给他找了个男媳妇儿,还是他看着从小长到大的,怕是得一口气背过去。”
“男媳妇儿?”谢宣咂摸了一句,闷笑一声,道,“不说这个,今日做的怎么样,后天一早就是大祭了,小源不得了,一上任就接了这么大的活计,做好了前途无限。”
“得了吧,谁爱做谁做去,谁想一上任就摊上这么件事儿?做好了,那是你的本分,做不好,要罚,准得拿你开刀。还前途无限呢,从一个祠部小官儿升到员外郎,少说得四年,从员外郎到侍郎最快也得五六年,再想往上,那就是全凭天意了。你想我爹,做了这些年官,还不是靠了点儿小运气才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不过也算是到头了,以后再好,也不过是过个十年上下,得了皇上眼缘,入得内阁,官位不比现在高,心操的却比现在更多,唯一好的便是走到外边,人家尊你一声‘阁老’,又有什么意思?几十岁的人了,宵衣旰食的,连寻常人家逗孙弄鸟的兴趣都享受不了。”李之源这几日在礼部累坏了,好不容易跟谢宣说上话,自然免不了一通抱怨。
“听你的意思是不想做官了?”谢宣任李之源吃东西,自己则上手给他揉揉肩脖。
“不想。”三言两语间,李之源已经吃完一盅炖品,掏了掏自己怀里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转身,扯开谢宣的衣领,伸手进他胸口,掏出一张手绢,擦了嘴,然后整个人倒在谢宣身上,闭着眼道,“我啊,就想颓废而富有地过完这一生。”
谢宣眉眼含笑,从一旁扯过条羊绒披风,给李之源盖在身上,摸摸他额头,道:“那就不做官,我把明德坊给你管。”
“你想得美,谁不知道你那明德坊的钱掌柜,帮你做了这些年,看起来老了二十岁。本来人家正值不惑之年,壮实的年纪,你去瞧瞧跟个糟老头似的,满头白发。你就想让我少年白头是不是,一瞧你就不安好心。”李之源此时已经躺到了谢宣的腿上,瞪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谢宣,盯着盯着就来了火气,扯了谢宣的衣领道:“过来给爷亲亲。”
李之源都这么说了,谢宣哪有不从的,一把将人抬起来些,两唇相遇便如天雷勾地火,李之源自觉地搂了谢宣,难舍难分。
再过一日便到了大祭,李之源前一日就跟着送烛火的队伍去了皇陵打点,而谢宣因为品级未够去参拜留在了京中,正巧景文昊让黎永过去复查,谢宣便嘱托了他照看着李之源一些。黎永诚恳地答应了,谢宣才放心留守大理寺审案。
那日谢宣正在补写珍妃一案的卷宗,他们这两日通过陈大牛的口供发现逸王一行人在御林军中安插了人手,这御林军本是保卫皇上安康的,这里头若是混了反贼无疑养虎为患。写了一阵忽然落笔不稳,一大块墨迹染黑了卷宗,谢宣眼里容不得沙子,正欲重新写过,忽然外头来人,谢宣认得,那是黎永的暗子,今日应该是跟着去了大祭的。
“见过谢大人。”暗子抱拳行礼。
“免了,何事?可是大祭中出了乱子?”李之源在皇陵,谢宣无法不急。
“是,祭祀进行到一半,大祭司忽然发疯,要刺杀皇上。皇上洪福齐天,大祭司的行径背皇后洞悉,皇后以身挡剑,笔下才终于逃过一劫。不过龙颜大怒,要彻查此事,不仅如此,大祭一事乃是礼部负责的,若真是追究下来,李家两位大人可能难辞其咎。黎大人说这一案事关皇上安危,很有可能会三司会审,让我回来告知您,也好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