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当昏君[重生]
萧戎与展锋跟在他的身后,不疾不徐,随着他的步子。
萧戎借着光影瞧着元胤的背影,有那么一瞬他忽然觉得这个少年是真的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
“表兄。”元胤驻足轻唤一声。
萧戎上前站到了他的面前,垂眸瞧着他:“我在。”
“将皓儿接出王府的事,就拜托你了。”元胤抬首,借着黑暗的光线对上萧戎的眼眸,认真说道。
“我一定不负所托。”萧戎也回答的认真。
元胤沉默良久,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许久后才道:“表兄,你说真的有人可以为了情郎,便想要杀害自己的孩子么?”
“世间千万人,万千人不同,有善便有恶。”萧戎说的深奥,可元胤却依旧听懂了,颔首点点头,随即视线望向别处,缓缓道:
“方才皓儿跟朕讲,他不止一次看到淑太妃与周海堂来往,起先他明白淑太妃也是需要人疼爱的,便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只是他没想到,就算他这样想,他们却还是想要他的命,只因为他的郡王,是淑太妃的长子,而不得她与周海堂的孩子。”
元胤说的轻缓,就连语气也变得有些心疼:
“皓儿与朕说时,他眼里的失望,惊恐,让朕心疼极了,他虽不是与朕一母同胞,可到底是朕从小就看着长大的弟弟,淑太妃这样做,伤透了他的心,而朕,也不会饶了他们。”
“陛下盛怒臣理解,可臣却也想劝解陛下,万事皆要冷静面对,切莫感情用事。”萧戎伸手扶上元胤的肩头,轻声安慰着。
元胤回眸瞧着萧戎,随即点头,算是应下了。
因着元皓一事,元胤回来后则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全是元皓扑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
元皓自幼便同元胤在一处,他都舍不得对元皓说一句重话,如今却有人想害他的性命,从前他不知道,便一直以为元皓就只是病故,却不曾想着其中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元胤便不可能不气,便也更加坚定了想要带元皓回京城的决心。
不过两日的时间,这武英郡王府中便传出淑太妃分娩的消息,周海堂弃静安军大营不顾,策马而回,直奔武英郡王府。
毗邻武英郡王府的街道上,一处有和茶楼格外热闹,来往的客商居多,皆是在茶楼中商谈生意的。
而二楼的雅座,正对着的则是郡王府的后街,一条僻静的巷子,出了王府中送菜及收泔水的车,基本鲜少有人经过。
雅座内萧戎摆上了棋枰,面前坐着的则是元胤,手中举起棋子,一面审时度势着棋枰上的棋局,多番思索过后方才落子,可视线却依旧落在那条僻静的巷子里。
“萧卿,你说这江眠能将皓儿带出来么?”元胤有些担忧的问道。
“陛下是信不过臣,还是信不过郡王殿下?”萧戎落下棋子,抬眸瞧着元胤说道:“陛下这是关心则乱,郡王殿下虽然才十二岁,可毕竟不是小孩子,只要他肯听江眠的话,就一定能出来。”
元胤仔细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便也不太担心了。
可转头瞧着棋枰上落下的棋子,元胤便有些耍赖了:“表兄,这颗子朕落错了,你捡起来,朕重新走一步。”
“落子无悔啊陛下。”萧戎瞧着元胤那转脸便耍赖的神情,不由颔首。
“方才朕的心思不在棋上,才落错了一步,萧卿,表兄,戎哥哥,你便悔一子,让让我嘛。”元胤瞧着萧戎那丝毫不肯让步的模样,连忙抓起了萧戎的手,摇了摇衣袖。
而萧戎的心思,却停留在了元胤那声戎哥哥上。
软软的声音,如同幼年时候一样,那一声戎哥哥,唤的萧戎心都酥了。
怕是有十多年不曾听到这个称呼了,家中叔叔们的子嗣,也得只唤他一声阿兄,唯一的一声戎哥哥,还是幼时元胤唤的,时隔这么多年,他竟然能再次听见,着实令他心动不已。
“戎哥哥,悔一步吧。”元胤可怜巴巴的瞧着萧戎,不停的冲着他眨眼。
萧戎直视着元胤,许久后才开口说道:“落子无悔,陛下不可耍赖。”
元胤眯起了双眸瞪着这个仗着自己喜欢,便可以无法无天的人,眼角眉梢透着的那股子得意劲儿,怎么瞧,怎么好看。
“不悔就不悔。”元胤气鼓鼓的说道。
萧戎将元胤的表情丝毫不差的收入眼中,随即便又落下一子,缓缓道:“落子无悔,便是用心不悔。”
元胤听着他的话,想着他那话里的意思,便不自觉的红了脸,挪到萧戎的身边坐下,凑近.亲上了他的脸颊道:“你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戎坚定的说着,伸手捏了捏元胤的那张脸。
正在此时,那郡王府的后巷便出现了送菜的老伯,因为今日情况特殊,周海堂也在郡王府中,太妃分娩,这王府中所有的注意力都会在太妃那边,就算是落月居中有人看守,只要有江眠在,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片刻,这后门便出来两名身着侍女装束的女子,她们将车上的蔬菜一筐一筐的从后门抬了进去。
元胤有些不解的瞧着萧戎问道:“不过就是送菜而已。”
“陛下莫急。”萧戎说道。
元胤倒也不急,只是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条后巷。
不过片刻,便有王府的守卫巡视了过来,送菜的人被盘问着,过后瞧着是两名小姑娘搬菜进府,这守卫便允许送菜来的人进府送菜,顺便将车推了进去。
等了许久,这送菜的人便出来了,装了慢慢的一筐烂菜叶,守卫盘问了一番,又检查了一下蔬菜框,便让那送菜的人离开了。
“皓儿出来了?”元胤有些好奇的询问着。
“陛下莫急,要想骗过这群守卫还需要一番功夫。”萧戎捏了捏元胤的鼻尖说道。
元胤听着他的话,便继续与萧戎下棋,等着下一场。
这一回这是拉的泔水桶,而推车及扶车的人则是白术与展锋,二人身着褴褛,脸上又沾了污泥,倒也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郡王府守卫依旧例行盘问,虽说是拉泔水,却依旧要往桶里看一眼。
因着郡王府人口多,这泔水自然也比普通人家的多,带走了一桶不算,又回来装了一桶,郡王府守卫依旧盘查一番,送走了拉泔水的,这送蔬菜的大叔便又来了。
只是这回没有侍女帮忙,也因为之前见过一次,这守卫也没拦着,便让送蔬菜的推车进了王府。
待他进去后不旧,这拉泔水的车便又来了,两人抬着桶进了王府,出来时与送蔬菜的人一道。
守卫瞧着眼前的两拨人,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正待展锋与白术二人离开时,便被守卫唤住了:“你们等等,以前来拉泔水的老伯我们都认识,今日怎么换成你们了。”
“军爷,我们是帮忙的,老伯昨儿个夜里起夜闪了腰,我们是他邻居,所以来帮忙。”白术笑着说道。
展锋一直扶着泔水桶,背对着守卫不肯说话。
而送蔬菜的推着装满了烂菜叶的筐子,转头对守卫说道:“军爷,小的们知道这王府规矩多,小的也只是将烂菜叶捡回去而已,要不你们也查查?”
“我们之前查过了,就你那菜筐子能装什么,赶紧走吧。”守卫不耐烦的一挥手,便让送蔬菜的人先走。
这送菜的人嘿嘿一笑,便推着车子走了,反倒是白术与展锋,被守卫团团围着,不肯放他们走。
“军爷,你就放我们走吧。”白术有些恳求着说道。
可那守卫却始终不肯松口,只是招呼着人搜查泔水桶,而其余的几名守卫怕这泔水桶里藏有什么,便也不再掀开盖子,是直接上手将泔水桶掀翻在地。
一瞬间,泔水味便在后巷蔓延开来,几名守卫也因为有些受不住那味道,侧过身子呕吐起来。
白术与展锋因着鼻子里塞了东西,嗅不到那味道,便是一脸的泰然自若,还笑着道:“军爷,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快滚。”为首的那名守卫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白术瞧了瞧这周围吐成一团的人,便拍了拍展锋的被,车都不要了,撒腿便跑。
只留下腌臜的后巷,及一群吐的昏天黑地的守卫。
可元胤却依旧不明白萧戎的意思,疑惑的望着他:“表兄,皓儿呢,朕怎么没瞧见他出来啊。”
“下完这局棋,陛下回去客栈便能见到了。”萧戎晃了晃手中的棋子,随即落下,胸有成竹的说道。
元胤有些担忧的望着那郡王府后门,虽然担心元皓,可一想到这是萧戎出的主意,便也渐渐地放下心来。待得下完了这局棋,元胤便再也坐不住,拽着萧戎便出了有和茶楼,直奔月间客栈而去。
“梁公子。”
元胤刚刚迈进月间客栈,这掌柜的便立马唤住了他。
元胤原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唤自己梁公子,可忽然想起当初他在永昌官窑定做白瓷时便用的是梁这个姓氏,便也才反应了过来,朝着掌柜的抱拳道:
“掌柜的有何事?”
“早上这永昌官窑的朱大人差人来说,梁公子的白瓷快做好了,想问问梁公子何时有空,可以去一趟官窑署。”掌柜的也朝着元胤抱拳笑着问候道。
“这么快便烧好了本公子的白瓷,等本公子回京了,一定不会亏待他的。”元胤笑着说道,随后便与萧戎走回客栈的后院客房。
只是这关上了院门,萧戎的脸色便凝重了起来,元胤有些不解的问道:“表兄怎么了?”
“若是周海堂发现郡王殿下不再府中,陛下你猜会如何?”萧戎对上元胤的眼眸问道。
元胤眉头轻蹙:“总不至于满大街的找吧。”
“他会直奔月间客栈而来。”萧戎语气坚定的说道。
元胤有些惊诧的望着萧戎道:“为何?”
“陛下在永昌官窑烧制了白瓷,故而引诱了朱大人差人前来客栈监视,他们断定了你是京城里来的钦差,若是这郡王不在府中,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这位梁公子,只怕会直接奔这儿来。”萧戎认真的说着。
元胤垂眸凝思半晌,随即抬头看着萧戎道:“萧卿怕了?”
“只要能保护陛下,臣从来不怕。”萧戎说的轻描淡写,可听在元胤的心里却是暖暖的,他伸手拍了拍萧戎的肩膀道:
“萧卿可有什么主意?”
“白术上次将监视的人抓住了,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只希望这周海堂还有一丝的敬畏陛下的心,便什么都好解决。”萧戎说的轻松,可他的话却句句都点在了元胤的心头。
他伸手将萧戎拥住,言辞诚恳道:“表兄放心,朕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陛下说不会有事,便不会有事。”萧戎坚定的回答着元胤的话:“好了陛下,去见见郡王殿下吧。”
听得萧戎如此说,元胤在萧戎的脸上落下一吻,随即松开他转身快步迈过石桥,迈上台阶打开房门,展锋与白术及江眠元皓四人此刻都端端正正的站在屋中,见着元胤推门而入,连忙抱拳行礼:
“参见陛下。”
瞧着元皓完好无损的站到自己的面前,元胤格外的吃惊,他上前拉住元皓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随即惊诧道:“萧卿有飞天遁地之术不成,怎么就从王府将皓儿带出来了。”
萧戎颔首进门,顺势将房门关上,朝着元胤走去道:“并非是臣又飞天遁地之术,不过是用了些手段罢了,最危险的方法,就是最安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