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梦华录
犹豫了一会儿,洛青阳捏捏衣角,道,
“帐里只有一张床,不便打扰将军,我还是去别的营帐里睡吧。”
本就是他‘赖着脸皮’跟来,总不能喧宾夺主,抢了霍启的床睡吧?
“行军途中一切从简,除我的营帐外,其余帐内均有六七个将士,且那些帐中的床不如我帐里的,小世子金尊玉贵,今晚还请就在此休息吧。”
洛青阳实在太累,眼皮沉重似有千斤,听霍启这么说,也懒得在推辞,但若占了霍启的床,那他去哪休憩呢?
“那将军?”
“我姑且去张副将处睡一晚。”
“……”怎么听起来好像很可怜的样子?洛青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霍启吩咐人打来热水供洛青阳洗漱,洛青阳坐在床沿儿边上,身子软似棉花,眉梢眼角都是疲累印记,霍启知他累得很,见他脱靴半天不能脱下,走到他身边蹲下,亲自为他除靴,这样亲昵的动作吓得洛青阳的瞌睡一下就醒了,下意识的缩腿,
“唔~我自己来,不敢劳烦将军。”
霍启不理他的话,握住少年纤瘦的小腿将其固定,片刻就将靴除下,露出里面雪白的丝绢袜。
洛青阳双腿得了自由,赶紧往回缩了一缩,袜中双足别扭的动了动,霍启抬眼看他,耳朵尖儿都红了。
明知方才的动作有些越矩,可他几乎是顺着本能的为他除靴。
洛青阳在霍启的注视下洗完了脚,一切都收拾妥当后,霍启环顾一圈,视线停留在床上的棉被上,
“帐中无炭火,世子若是觉得冷,我叫人在加床被褥。”
“不,不必了。”洛青阳还沉浸在方才的暧昧中,这会儿同他说话都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
霍启怕他心下难堪,简单交待几句后,就要告辞退下,
“既然已收拾妥当,那霍某就不打扰世子休息,先告辞了。”
“欸,”洛青阳拉住霍启的衣袖,
“等,等等,这本是将军的大帐,床也是将军的床,我怎好一人独占,将军不嫌弃,同,同我一道休息也是可以的。”
说完了,洛青阳才后知后觉这话有多失礼节,就是他不介意,难道就能保证霍启愿意同他一道睡?这般想着,他心下越发难堪,羞耻的无地自容,捉着霍启衣袖的手都要没了力气。
霍启知他所想,轻轻拍拍洛青阳的手,安慰道,
“世子好意,霍某心领了,但世子皇亲国戚,霍启不敢僭越,行军在外,一切不比雍京,有不妥之处,世子多多担待。”
他站着,洛青阳坐着,视线之下就是少年清瘦的身体,还有散落的青丝,有些发丝伸到少年雪白的脖颈之中,蜿蜒成黑白分明的诱人景色。少年踩在靴上的脚也如白玉一般,好看得很,洛青阳骨架小,双足虽不似女子小巧,但霍启心中比划估量,怕是他一掌也几能够握住。
丝丝缕缕,点点滴滴,都精致动人,竟是比霍启午夜梦回里的‘洛青阳’还要完美,他心里怀着龌龊,怎敢同他一榻而卧?
就算如此,因他主动邀请的话,霍启的眸色变得深沉可怕,若叫此时低头的洛青阳看见,怕是真要骇上一跳。
“世子早些睡下,霍某先行告退。”
“恩。”
见霍启出了大帐,洛青阳不由得舒口气,双手捂住自己绯红的脸颊,一咕噜滚到床上,扯开被子将自己埋住,半天自被中幽幽传出句:
“真是太丢人了!!!”
在床上滚了几圈,洛青阳真就知道霍启说的‘一切从简’是什么意思了,临时铺就的床很硬,咯得他骨头疼,加上没有炭火暖炉取暖,洛青阳一个人躺在床上真是又冷又难受,可他又不好意思麻烦霍启,只能自己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虽然睡得不好,睡的时间也不长,可他却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梦里他一时在皇宫里,一时又在霍启的大营里,一时在同洛天成品评诗赋,一时又正被霍启握住了双足挣脱不得,最后的场景回到了王府,婢女简研像往常一样唤他起床,耳边恼人的声音一直缭绕,他还想睡得很,只能扯过被子盖住头顶,留下满头青丝散在外面,像互相缠绕的葛藤,又像海中墨蓝的水藻,他瓮声瓮气的嘟囔,
“简研别闹,让我多睡会。”他这一说,耳边果然安静了,心神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又要坠入梦乡,不曾想那烦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世子,东宫来人,已至军中。”
霍启爱怜他,轻轻拍了怕被褥,床上的人停止撒娇般的扭动,洛青阳身材纤瘦,这会将自己缩成一团,从外看,只显出一个小小的突起来。
迷蒙中的洛青阳讲这话回味了好几遍,而后猛然睁眼,他慢慢滑下被褥,露出双眼,想是要确认现在的情况,刚刚出来,就和霍启对上了目光,洛青阳吓得立马坐起,衾被就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露出里面纯白的亵衣,
“抱歉,我还以为在王府里。”
这样温软的模样,看得霍启一阵心痒,若是可以他定会让少年再睡会,只是东宫来人已经等了有些时辰。
霍启扫了扫洛青阳雪白的脖颈,刚起床的他耳朵透着点薄红,是极为暧昧的颜色,
“无妨,小世子慢慢穿戴,霍某去外面等候。”
说完出了帐门。
——————————————
小剧场:
青阳:冷冷冷死了,你都不陪我睡觉 {{{(>_<)}}}
霍启OS:可能这就叫天然诱受吧,不说了,我先自己解决一把。( ? ?ω?? )?
第58章
王文德见洛青阳进了大帐,立即上前见礼,
“参加世子。”
洛青阳点头回应,瞥见霍启也立在一旁,颇有些不自在,他在王府之外,向来雅致有礼,方才那样赖床撒娇的模样,除了父王母妃和丫头简研外,再没人见过的。
“怎么是王大人来了,天成哥也舍得让你离开盛雍么?”
王文德是洛天成的左膀右臂,善于出谋划策,是洛天成最为得力的幕僚,洛天成向来喜欢将他带在左右,即使有重要的任务也鲜少让他离开京城。
王文德听他揶揄,也不恼,见招拆招道,“殿下知道您离开雍京,寝食难安,怕小世子在外不习惯,见府上就我一个闲人,所以让我快马加鞭赶过来看看您。”
话说完洛青阳便微不可察地蹙眉,王文德知道那句‘寝食难安’起了作用,继续道,
“太子怕您一会子坐马车受凉,所以专程让我给您将那件白狐裘带来了,”他拍拍掌,外面进来一小厮,手里捧着个木盒,盒盖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他惯常穿的白狐裘,这裘衣还是去岁入冬时,洛天成特地命人去极寒之地猎了白狐,做好后送给他的。
王文德将洛青阳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得意非常,他除了能谋善决外,更可谓舌灿莲花,虽说太子对洛青阳私自出京一事已经妥协,可若能将其劝回,也不失为大功一件,他见洛青阳眼底有些黛色,知他昨晚定没怎么睡好,这样娇贵的小少爷,最吃不得苦头,稍加劝慰,必能叫他乖乖回京。
“行军打仗不比别的,非常辛苦,我看世子眼下带青,必是昨夜没睡好。”他指着帐内木桌上霍启为洛青阳备下的早饭,摇头叹气,“世子看看,这外面的饭食肯定也不合您的口味,殿下已在东宫备下珍稀菜肴等您回去一起用呢,还有王府的高床软枕,您若是真要跟去,这些可都没有了。”
洛青阳腹中本就有些饥饿,听王文德说起东宫饭菜,只觉腹中更为辘辘,但桌上的东西确实让他提不起胃口。
他抿了抿唇,偷偷笑了笑,假模假样的回他,
“听王大人这么一说,我若是不回雍京,不仅对不起天成哥,怕是还要担上不知好歹的名头。”
王文德一听这话,赶忙请罪道,
“不敢不敢,世子误会了。”
洛青阳绕过王文德,走到木桌旁坐下,对着霍启轻声道谢,便开始用起了早饭,只是简单的白粥,品相味道自然比不上王府里的,但不至于叫人不能下咽,
“我知道王大人口才了得,说是能颠倒黑白也不为过。”
王文德立即作揖,“不敢不敢,世子过奖。”
洛青阳放下手里的勺子,对着他狡黠的笑,“王大人无需谦虚,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呢,以前我可是上当多回。”
王文德唯唯,“不敢诓骗世子。”
“正因为上当多,所以这次偏不着你的道了,王大人无需再劝了,大人费口舌劝诫半天,却丝毫不提及天成哥的吩咐,想必他已答应我离京了,还不快跟我说说天成哥都让你带了些什么话给我?”
王文德无奈,心想这小世子果然聪明,心思玲珑,讨人喜欢,怪不得让殿下挂心不已,他自怀里掏出个信封,封面写着‘阳儿亲启’几字,字迹遒劲。
洛青阳接过,只一眼便认出这是洛天成的笔迹,他撕开封口,细细读起里面的内容来。
他一时皱眉一时带笑,霍启心下已有猜测,又同王文德交换了眼神,王文德冲他点点头,霍启便基本确定这回南下荆州,洛青阳必会跟随了。
果然就见洛青阳脸上浮起了得意洋洋的笑,他视线在霍启与王文德二人间逡巡一圈,最终目光定在霍启身上,扬了扬手里的信,
“天成哥同意了,将军,这回你怕是赶不走我了。”
霍启颇有些好笑,“我何曾要赶走世子,不过忧心世子安危罢了。”
“昨夜,你明明……”洛青阳想要反驳,但意识到王文德还在此,便未将下面的半句说出。
偏生说的这半句话含混不清,叫人浮想联翩,王文德有些惊讶,昨夜?昨夜怎么了?但他面上神色如常,并未刨根问底。
宫里的事纷繁复杂,一件事牵连者动辄成千上万,关系也乱得很,他见得多了,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洛天成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便要告辞,
“不瞒将军,太子殿下确已下令让世子随着您一起南下荆州,世子自小便有四处游历的愿望,只是殿下京中事务繁忙得不了空闲,安和王因制也不便出京,是以世子的心愿一直没能得到满足,这次将军南下荆州,想必以将军之力,对付小小红巾匪尚不成问题,所以殿下将世子托给您照看,心里也是十分放心,世子此行全赖将军照拂。”
说毕他对着霍启深深做了一揖,“我也算看着世子长大的,世子从未吃过苦,这次远行,如有麻烦之处,还请将军多多担待。”
本朝有制,封王后不可擅自离开封地,安和王王邸建在雍京,他的王爵虽是散爵,但祖制不可违,依旧不能擅自离京,因此洛青阳跟随安和王出行的机会少之又少。
太子下令,霍启自然应允,他冲王文德回礼,
“王大人请放心,霍启定全力护世子周全。”
王文德点点头,又命人将洛天成备给洛青阳的衣裳器用都拿了出来,洛青阳走得急,什么也没带,这些东西都是洛天成并着安和王两人连夜准备的。
洛青阳听他提起安和王,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并不是后悔出京,而是后悔没能同父王好好道个别,此次南下荆州,不知何时能归,他的两个哥哥又外放历练去了,父王一人在府,会不会寂寞?
他同霍启一起目送王文德上马,见他要走,洛青阳让他帮自己带个话,
“还请王大人回京替我向父王和天成哥带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