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韩司恩
如果慢慢细查,说不准能查出个什么,只是韩司恩一开口就是抓人,这事到了现在还真不好办了。
而一旁的高风说完这话,只觉得自己这次回京,脖子和头要分离了。
邢俊然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韩司恩道:“钦差大人,本官定要给皇上上折子,告你个狂妄自大,违抗圣意之罪。”
韩司恩瞥了他一眼,扬眉看向高风道:“打。”
“打?”高风惊愕的抬头:“打……打谁?打邢大人?”抄家不成,还要打算屈打成招吗?这邢大人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不行吧?
韩司恩看向邢云起,神色淡漠的道:“没抄出东西,那就是说邢大人没犯法,是个清廉的官员,打他做什么?本世子让你打刚才这个,胆敢质问本世子的人。本世子是御封的钦差,见到本官出言不逊,难不成不该打吗?”
姬洛微微扬眉,他不动声色的踢了踢愣在一旁的高风。高风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向白白胖胖神色惊惧的邢云起,然后让几个禁军把人拉住,摁在地上。
正准备行刑时,邢俊然的母亲跑上前,推开禁军,用自己的身体护着邢云起,她道:“我看谁敢打我孙子。”
说罢这话,她怒视着邢俊然,满是沟壑的脸上泪如雨水,她哭道:“你自幼没爹,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这些年吃尽了苦头。云起自幼身体弱,如何能撑得住这板子,今天你要是让人敢打他一个指头,我这老婆子就死在你面前。”
她一开口,邢俊然的脸就白了,心里是又气又恼,他现在根本说不出来话了,只能朝邢老夫人不停的摇头。
韩司恩坐在那里冷笑了一声,看了看邢老夫人那姿态,又看了看邢俊然的模样,轻声道:“本世子倒是不知道这大周的法令什么时候变了,竟然县令的母亲可以插手政务了?这明安县的公堂看上去不像是邢大人说的算,倒像是邢大人的母亲说的算。念在你年纪大了,脑子糊涂,本官就不追究你咆哮公堂的罪名了。打!”
韩司恩这话落音,禁军便把邢老太太拉到一旁抓着。
厚重的板子则实打实的落在了邢云起的屁股上。邢云起被打的嗷嗷直叫疼,邢老太太和邢夫人在一旁哭的跟泪人似得。
三棍下去,邢云起满头大汗,他看着邢俊然哭道:“爹,救命,你救救我。祖母,疼死我了,我爹这是要杀了我啊,祖母、母亲快救救我,让他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十板子下去,邢云起屁股上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这时,韩司恩看着邢俊然,又轻声问道:“本官再问邢大人一句,邢家收取的贿赂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他说话期间,又有两板子落在了邢云起身上,邢云起都翻白眼,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邢俊然一脸苍白,嘴蠕动了下,却说不出任何话。但他的眼神非常惊恐,他不知道韩司恩怎么知道的他们家的弱点,而且还拿捏的这么准。
邢俊然不说话,邢家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她推开抓着他的禁军,跪在地上,抱着正在行刑的禁卫军的腿,哭道:“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银子藏在什么地方,在南别门邢家别院的地窖里。那些银子都是这些年我和我姜氏收下的,和我儿子、孙子没有一点关系,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收取人家的钱了,是我这个老婆子的错。”
邢家老太太这话一出口,邢俊然整个人颓然软在了地上,而一旁的邢夫人则尖叫一声道:“大人,这银子我没有收取过一分,我根本不知道……”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邢夫人看着她吃人般的目光,浑身一抖,要说的话没音了。
韩司恩没有理会两人,他看着高风道:“问清楚具体地址,立刻派人前去搜查,务必找到脏银。”
邢老太太把地址说清楚后,看着韩司恩哭的几乎不行了,她道:“我把知道的都已经说清楚了,你就放了我孙子吧。”
“把这些银子如何得来的过程说清楚明白,然后画押。”韩司恩看着邢老太太道:“至于你孙子,他目无皇上,本来斩了都可以,和你们家贪污银两没什么关系。本官看在他年幼的份上,就饶了他这次。”
板子声停止后,邢云起已经昏迷了,韩司恩回头看向邢俊然,话化为刀,戳他心口道:“邢大人现在可有话要说了?”
第44章
邢俊然有个最致命的弱点, 就是他母亲。
邢俊然虽然不是出生在富贵之家,但在年幼时,家中还算富裕, 所以比着同乡人, 他被邢父邢母送去学堂,是一个村子里难能读书习字之人。
邢俊然在读书当面还算是有天分, 不过儿时读书时并不是十分用心, 也没有太深切的责任。
后来在他九岁时, 他父亲因病一年内陆陆续续花销掉了家中存有的银两。他在饿着肚子, 没钱读书后, 才发现读书是非常重要的事。
邢俊然的母亲是个强势的女人,丈夫去世后,自己独自担起了邢俊然的生活。邢父在没去世时,她在家中很少动手做事, 要比着其他人多那么一分姿色。
这姿色在村子里虽然不算头一分,但多得是人愿意娶她。
邢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要强的,为了儿子的未来, 也为了避免门前出是非,她便用剪刀把自己脸颊划破了, 至此再也没有人打她的主意了。
她便和邢俊然相依为命。
邢老太太这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邢俊然身上, 邢父死后, 她吃过很多苦。
她也算是个有见识的女人了, 知道读书能改变人的命运, 便要求邢俊然继续读书。邢俊然自然是不愿意的,每年的束脩都要一两银子。但邢老夫人不愿意,以死相逼,邢俊然又去了学堂。
邢老夫人为了挣钱,一个人做很多苦活。她给人家常年洗过衣服,到地里干过重活,在饿得实在不行时捡过别人扔下的菜叶子。
为了一口粮食和邻居吵过架。
幸好邢俊然天资很好,加上家里突发的事故,让他变得越发的沉默努力起来。
当初教导他的夫子是个老秀才,看他这么努力,是个有前途的,便邢老夫人提议,让自家女儿和邢俊然定下亲事,老夫子便名正言顺的供养邢俊然读书。
在那时,邢老夫人同意了,在她看来,这对邢俊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读书考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夫子一家人一供邢俊然读书就是十几年。不过幸好邢俊然中途虽然历经失败和沮丧,最终结局是好的。
邢俊然考了两次终于被钦点进士及第,后因朝中无人,被分配到一个荒凉贫穷的西南小县城当县令。
那时邢俊然正值意气风华,心里满腔热血抱负,对待西南小县城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自小过的苦,便想要改变更多贫穷人的命运。
他在那个西南小县城中一蹲就是九年,这九年中自己家里仍旧是一贫如洗,邢老夫人和邢夫人都是穿着带补丁的衣衫。
邢俊然的俸禄不多,加上地域偏远,发放的不是很及时,偶尔还会被人克扣,到手能有一半都算多的。这些银钱都是老夫人在拿着,精心算计着一家人的吃食。
因为营养不足又过于操劳,邢夫人怀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流落了,又过了好几年才怀上第二个,这个孩子就是邢云起。
邢云起长到四岁时,连在家中大口吃肉都是奢侈。
不过那个贫穷的笑县城倒是被邢俊然治理出来另外一番样貌。
后来明安县令贪污受贿被斩杀,无数人想前往明安。皇帝挑选了很久,挑中了邢俊然。皇帝知道邢俊然的家世,加上他这些年意志坚定又清正廉洁,便把他调往江南安明任职县令。
江南自古以来就是个好地方,产盐之地,风光好,人也富裕。
前往明安前,邢俊然知道明安是个富裕的县城,便勉强买了个小童,用来赶马车,不至于太过寒酸。
到了明安县,邢俊然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堂。街上来往行人穿着精美,哪像他妻子和母亲的衣服还有补丁。他第一天到县衙时,县衙的人都不敢相信他是明安的县令,差点把他当做叫花子打发了。
邢俊然的母亲和妻子来到明安的第一天,看到邢云起跑到一个酒楼下面吸着鼻子闻香味,邢老夫人抱着自己的孙子心疼的嗷嗷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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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俊然不管是不是寒酸,他毕竟是这明安的县令。他不愿意收取贿赂,他觉得自己有自己的风骨和傲气,就算穷死,也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于是那些商人便把银子送到了他家里。
邢夫人第一次看到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时,眼都花了。她颤抖都的把那些银子拿在手里,当时心里还很害怕。等送银子的人离开后,她立刻买了一锭银子的肉,好好的让邢云起吃了一顿。
吃的她不停的掉眼泪。那是她嫁给邢俊然这么多年后,见到的最多的肉。
邢云起当时都吃撑了,还不愿意松口。邢夫人从那以后,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再过以往的日子。
在邢俊然发现自己妻子收取别人的贿赂时,已经是三个月过后了。他让她妻子给人家送回去。
邢夫人第一次强硬起来,不愿意。
他母亲看着好不容易涨了几分肉的邢云起,又想到这些天家里的生活和在西南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者,她觉得那些送礼的商人说的有道理,整个明安就邢俊然官最大,谁敢把他们怎么样。
就这样,他们家的生活过的好起来了。他母亲和妻子知道他不想看到这些银子,所以特意买了个别院放置。
这收取的银子中,有的是打伤了人不想坐牢的,有的是和别人争风吃醋的。总之这些小事,邢老夫人和邢夫人隔着邢俊然,自己都处理了。
一开始她们也怕,但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根本没人发现,她们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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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俊然从来没有沾手过那些银子,他们家一直住在县衙后院,住的非常落魄。
邢俊然平日里的生活很清贫,他会用自己的俸禄帮助那些受苦的老百姓,还会为此掉眼泪。
甚至在有些人眼中,他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和他以前一样的好官。
但是这样的好官,也喜欢奢华的生活,也喜欢安明特有的温柔软香的女子。而这些东西,都是需要银钱支撑的。
只是他的生活很快就被打乱了,浦和大堤的堤坝这些年修建的是在粗糙,一场小雨便决堤了。
邢俊然看到水患发生时,脑海中第一个印象就是他要死了。然后有人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假借同榜好友之手,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两江总督周马安的头上。
邢俊然做了,这些年他甚至不知道抓住自己把柄的人到底是谁,但他为了活着,他还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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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老夫人把自己收人家的银子都讲了出来,邢夫人讲了几件她不知道,一次是一户人家抢一个民女,打死了人家的丈夫,邢夫人收了一万两,然后拿着邢俊然的帖子,把人给放了。
还有好几次类似这样的,邢夫人背着邢老夫人收下的银子都不止二十万两。邢老夫人听了,在大堂上咒骂邢夫人。
这场闹剧,邢俊然一直茫然的看着,而被养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邢云起,什么都不知道。
韩司恩看着邢俊然这般模样,冷笑着道:“你自己既然清楚你母亲和夫人收了银两,现在露出这副不知情的模样不觉得好笑吗?把他们都待下去,看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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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洛带人从邢家别院搜出了大笔的银子,算算也有百十万两了。
高风看的眼睛都直了,姬洛则一直所有所思的看着韩司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