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学渣的古代种田生活
荀飞光道:“予时亦玉树兰芝,百闻不如一见。”
吴师兄名叫吴予时,现年二十五,个子高瘦,气质虽好,面相却普通,实在难称得上玉树临风,荀飞光说这话实在客气。
沈歌坐在荀飞光旁,顺手抓了颗糖,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们,“师兄,您和荀哥就别互夸,麻得我就差没一哆嗦。”
有沈歌活络气氛,吴师兄笑骂,“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沈歌这一打岔,屋内的气氛松快了些。在场都是读书人,随便聊些读书人的事便颇有话题。
午饭前,去街上逛的吴秋带着吴师兄的妻子冉素萱及一双儿女回来了,双方又是一一见礼。
吴秋笑道:“哥,你今日可要在家里住一晚,晚上思远哥要来家里用饭。”
萧思远便是吴秋的未婚夫,亦是沈歌的好友。
“不了,我等会儿去他家坐坐。”
“哎,那我也去。”吴秋立马接话。
吴夫子闻言瞪她,阻拦道:“你一女儿家,成日去外男那里像什么样?”
虽已有婚约,男女大防仍在。吴秋不满地鼓鼓腮帮子,不敢驳他爹的话。
冉素萱放下孩子,身为媳妇,赶忙进厨房帮婆母做饭。
吴师兄的一双儿女进来挨着父亲站着,懵懂地看着在场几个带人。他成婚得迟,二十出头才成婚,膝下一双儿女,大儿四岁,小女两岁有余,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
沈歌就在旁边,见两小人儿可爱,悄悄拿糖逗他们,引诱着吴师兄的大儿子到他怀里。荀飞光见了,又是忍不住笑。
沈歌与荀飞光在吴夫子家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饭后,吴师兄特地将沈歌叫去书房,给他一摞举子的文章让他回去看,言道纵使他明年不下场,多看些文章也好。
吴师兄上一届便中了举,可惜春闱时名落孙山,后年还得再考。他当年中举后就上京都到国子监读书,沈歌亦有许多年没见着他,没想到他仍挂念着自己,心下不由感动。
沈歌想什么脸上多少都带出了些,吴师兄见沈歌这模样,好笑地怕拍他的肩,只道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
沈歌离开吴夫子家时照旧被吴师娘塞了一堆东西,沉得他快提不动,荀飞光顺手接过。
冉素萱知两家亲近,却没想到这么亲近,着实有些惊讶。
吴师娘觑着她的神色,怕她多心,特地将沈歌带来的篮子给她看。
里面有冻着的鲜鹿肉,有腊好的野鸟,还有南方来的果子,还有两匹好绸,林林总总,满满地塞了一篮。
冉素萱家境与吴师兄家相差无几,见此不由暗暗咋舌,“沈弟这也太破费。”
吴师娘叹口气,“谁道不是?这孩子待我们的心素来诚实。”
沈歌原本下午想去萧思远家,他发现荀飞光在吴夫子家并不是很聊得来后忙悄悄改变主意。
萧思远家就在这,总归不会跑,下次再来亦一样。荀哥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沈歌希望他能玩得开心。
荀飞光与沈歌一齐自吴夫子家出来,便直接往县城中央去。
荀飞光见状停下脚步问:“你朋友不就在吴夫子家附近?”
沈歌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腕示意他往前走,“下次有机会再去罢,他现如今忙于杂事,怕也无时间招待我。荀哥,我们去逛逛县城里的集市如何?”
荀飞光今日本就陪他来,见他要去集市也无异议,抬腿就跟着往前走。
韶信接到消息出来与他们汇合,不远不近地缀在后边。
坤究县虽是个大县,但终究不算繁华,能逛的地方不过尔尔,市面上卖的东西更是不及荀府中的吃用多矣,逛这个街不过是逛个热闹。
现已临近新年,集市上的东西大大增多,逛集市的人亦多。许多人家要趁年前把过年要用的东西置办整齐,此刻也顾不上心疼银钱。
沈歌听着满耳朵的叫卖声,尘世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与后世那种寡淡的年味截然不同,不由看什么都有趣。
荀飞光见他脑袋转来转去,问他:“可有什么要买?”
“有,”沈歌也不看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还得给我大伯拜年,要置办些年货,不过我们可逛一圈,回去时再买不迟。”
荀飞光好脾气地随他逛,不大会功夫,沈歌就吃的用的买了一堆,荀飞光帮他拿着。
因要回沈家庄,沈歌没敢逛多久,不多会就打道回府。
他早晨起得早,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不知怎么便睡了过去,到荀府时还是荀飞光将他叫醒。
沈歌给夫子师娘拜完年后便收拾东西给大伯拜年。
大伯是亲大伯,奈何沈歌与他大伯娘实在不对付,给的礼自然远不如给吴夫子家的丰厚。
一刀肉,一坛酒,一包年饼,这礼就算全了。
大伯娘见着他来倒是挺高兴,“歌儿,你今晚再家里吃了饭再回去罢?你和你大伯也许久未在一起唠嗑,正好今日一起热闹热闹。”
都在同村,即使沈歌住到山上荀家庄去,他前些日子还是每天都会下山到学堂里去,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来的许久?
沈歌笑笑:“大伯娘,我要回山上住,晚了看不见路不方便。”
“这有何好不方便的,要是太晚,你和丰年挤挤就行。要实在不成,让你大哥打火把送你上山。就这么说定了,大伯娘去做饭,今晚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
大伯娘到底还是长辈,沈歌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沈丰年平日里就在学堂中跟着沈歌学,到底有些怕他,跟沈歌待了没一会儿便悄悄跑出去玩去了。
沈歌的几个堂兄都跟着媳妇回了门,沈鸿发也在地里做活,家里就剩大伯娘一人。
沈歌独自一人在客厅里待得不自在,便和大伯娘说了声,他先回自己家看看,晚饭时再回来。
沈歌已有两三个月没在家住,不过家里早打扫过,处处干净整洁。
沈歌在家里呆了会儿,把东西拾掇规整好,搬了把椅子在门外坐着发呆。
蛮子下午回自己家,沈歌远远地见了,朝他招手。
蛮子已有几日没见着沈歌,见到他眼睛一下便亮了,快步跑过来道:“夫子。”
“过年功课可有放下?”
“一切都按您的吩咐,我中午才写过字。”
“那便好。”沈歌笑着嘱咐他,“一日不练手生,可莫丢下了。”
“嗯。”
“对了,明年你家可要接着种我的田?”沈歌问:“若是种,你回家与你爹娘说一声,接着种便是,收成给我三成就行。”
蛮子知沈歌有心照顾他家,闷声应下。
沈歌是秀才,名下能免税五十亩,村子里好几户人家的田都在他名下,大伯沈鸿发家的自是不必说,蛮子家的田也在,实在得沈歌照应良多。
沈歌拍拍他的肩,鼓励道:“好好念书,大后年也去考个秀才出来。”
“我知。”蛮子应下,沉默一会,他忽然问道:“夫子,你何时搬回家住?”
“明年罢,荀哥正教我写文章,住他那边要方便许多。”
蛮子欲言又止,沈歌察觉到他的表情,追问:“怎么?”
“无事。就问一下罢了。”
沈歌一怔,马上道:“可是有人说闲话?”
蛮子犹豫一下,轻轻点头,“有人道您想攀附荀大人,嫁过去做小。”
沈歌差点没被蛮子这话砸懵,瞠目结舌道:“什什什么?!做小?”
使劲咽下一口气,沈歌方想起这年头男人与男人也能成婚,无怪乎有这种流言传出来。
沈歌简直被气得头昏脑涨,喝道:“哪个缺德的长舌传这些?!”
蛮子轻声道:“乃别村人传出,具体不可考,不过已传了一阵子。”
那些嚼舌根之人甚至不带恶意,他们觉着沈歌有本事,居然能攀上这么一位贵人,言辞之间还颇为羡慕。
蛮子为这事与人打过一架,对方自是被压着打,不过蛮子心中这口气依旧没消下去。
沈歌原本受伤还好说,伤好后依旧住于荀府,这股流言渐渐就有些压不住。乡下人本就有些无事生非,更别提流言中的两人都是有身份之人,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放这股谈资过去。
沈歌深吸一口气吐出,冷静道:“嘴长于别人身上,别人要说何事我也制不住,自己心中有数便成。荀哥与我亦师亦友,我不可能因区区流言便疏远于他。”
蛮子望着沈歌的相貌,心中仍是不住担心,就怕沈歌自己不觉,荀大人却对他有意思。
沈歌身体调理了这么久,人也借着这股东风蹿高了些,整个人颀长秀雅,透着一股乡下人望尘莫及的气质。
他的相貌长开一点,不若原先女气,不过仍十分精致,加上身上那股温和的书卷气,仰慕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正是因为沈歌长得好,这股流言才传得格外迅猛,若沈歌矮个黑肤塌鼻梁,恐怕便没人会做多想。
沈歌因这事,心中堵着一股气回荀家庄去了,他倒什么也未说,不过神色带出了些。
荀飞光见他不高兴,旁敲侧击地问:“与你大伯娘有龃龉?”
“哪能?”
沈歌现如今算有出息,他大伯娘一反常态,对他热情得不行,晚饭时还特地将炖好的鸡放于他面前。
沈歌不好说村人传的那些闲话,便转了个话题,“荀哥,明日我想去祭拜我父母。”
按这边的习俗,每户人家在年前都要带着祭品去祭祖,沈歌原先年纪尚小,一般跟着他大伯去拜,并不会另去。
今年发生过这么多事,沈歌自觉自己已能独当一面,便想着独自去。
荀飞光并无意见,“你去便是,我令绿枝与你准备祭品。”
“我自己准备罢,我回家弄一下祭品?”这种祭祀之事关乎鬼神先祖,在别人家弄终究不太好,哪怕关系再亲密。
“行。祭完后早些回来。”
沈歌第二日便回自己家杀鸡煮肉,带着纸钱香烛等物上山祭祖。
沈家的祖坟就在附近,沈歌的父母在其中有两个墓。
沈歌五月时大病一场,险些魂归西天,醒来后便想起了前世的事情,这一世小时候的记忆反倒像蒙了层纱似的不大清楚。
沈歌哪怕有与沈家父亲相处的记忆,感情却一下被冲淡许多,乃至于他醒来这么久,都未曾上山拜过。
沈歌提着篮子带着刀一人上山,将沈父沈母坟墓附近的荒草杂树清理一空,掏出香烛点上,又放下祭品。
他低声与沈父沈母说了这一年来的事情,又告诉他们自己想起了前世,求他们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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