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昊的平民生活
虞若步过石子铺的小径,她缓缓抬头,看见姒昊,心中暗喜。她没流露出她的喜悦,她低头对他行了个礼。她温婉又大方,举止合乎礼仪。
姒昊没挪动脚步,他站在棠棣树下颔首,他没有交谈的兴致。两人之间隔着一簇簇的月季花,鲜艳欲滴。虞若的脸庞红润,双唇更是嫣红,她有些紧张,有点窘迫。她不知晓自己该沿着月季花继续走,来到棠梨树下,抵达他身边,还是就这么离去。
一只黑紫色的大蝴蝶,拍动翅膀,在月季丛中飞舞。一位女伴扑向蝴蝶,一位女伴和虞若低语,虞若只听,未言。这时,棠棣树下的姒昊走了过来,他看见虞若身后的另一个人——虞戍北。
姒昊从虞若身旁穿过,他行礼,唤了句:“若公子。”虞若再次低身,对他行了个礼,称呼他:“公子。”这是最基本的礼节,石径只有一条,总不能无视对方存在。
虞若深切感受到,姒昊从自己身旁走过,自己的心跳有多快。他的声音低沉而迷人,他高大而英俊,剑眉星目。
虞戍北在两人后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向盛装的妹妹,也看向神情淡漠的姒昊。姒昊朝虞戍北走去,离虞若越来越远,虞若回头,见着兄长。
虞若跟上,朝她兄长走去,她脸上带着笑容,唤道:“兄长。”东殿的庭院,虞若时常来,她能去的地方不多,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点。
“院中的辛夷开着得不错,本打算让月眉採些给你送去。”虞戍北对妹妹说话时,言语温和,脸带笑意。月眉是虞戍北的一位贴身女侍,跟在他身边有几年了。
“公子,我们已经採到啦。”一位女伴展示她手中的小花篮,笑容可掬。
“摘得不少啊,可得留几朵给月眉。”虞戍北笑语。
“开得很快,公子小气。”另一个女伴说。
“就是,明天又开满枝头。”提花篮的女侍接话。
从女伴跟虞戍北的对话,能看出他平易近人,待女子亲和。
虞若只是笑着,没说什么,随后,她带女伴离开。两个女伴说要去扑蝶,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花丛中。
虞戍北留意到,妹妹离去,姒昊甚至没朝她身影投去一眼。但凡年轻男子,见到他妹妹总要多看几眼。他觉得这不是坏事,他见过姒昊家中成双的物品,而且他的同居之人很显然是虞苏。
大贵族们无所谓欢好的对象是男是女,一切随从喜好,他们总会有妻妾,并生育继承者。虞戍北以往也这么想,但事关自己的妹妹,他心里在意。
虞戍北手一指,指向院后一栋小屋,他提议:“到那边走走?”姒昊赞同,抬步跟随,他在等虞戍北一个消息。
木屋前种着一棵老梨树,梨花似雪,屋旁有小池,这里清幽。两人止步于屋外,女孩们扑蝶的地方离他们估计不远,隐隐能听到笑声。
虞戍北说:“他很快就来。”他没说是谁很快来,姒昊心里清楚。
梨花灿烂,木屋小巧雅致,这里是个不错的相见地点。姒昊走至前方等待,他看向院门,他没遮掩自己对虞苏的情感,他知道虞戍北早打探清楚。
“我挺好奇一件事。”虞戍北跟上来,也看向门口。他的话语,没引起姒昊的回头,“你是为虞苏留在虞地?”
“我是为了任方。”姒昊的言语波澜不起。
他这一个回复,让虞戍北陷入沉思。任君抚养了姒昊,却在他成年后,让他离开任方。任君从没宣扬过,他手里有帝子。在拥有帝子的十余载岁月里,他就从未想过公开吗?
“只要你们宣布帝向之子活着,驻扎寻丘的晋夷军立即会压向明水。”姒昊这句话,听在虞戍北耳中,真是冷冰无情。虞戍北的沉默,让姒昊知晓他或多或少明白其中的厉害。
“早晚得有一战。”虞戍北喟然。先下手为强,以拥立帝子为口号,联合东南方国,对抗晋夷。
“晚总比早好,况且,要是一意孤行,任缗不同心,反而会使得东南方国的结盟瓦解。”姒昊看向两三只低空飞翔的燕子,想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虞戍北这两天对姒昊的印象起了很大变化,姒昊这番话,给他提了个醒。他比姒昊还年长几岁,若他处在姒昊的位置,他绝对无法像他这么清醒。他仿佛已将每件事都看得透彻,从容淡定。
姒昊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向院门口,他的表情瞬间柔和,他看见了虞苏。虞苏穿着件熟悉的灰紫色短袍,步入院中,他的身边,跟着一位领路的侍从。
侍从手指木屋,虞苏急切,他奔跑起来,把领路之人远远抛在身后。他跑到姒昊跟前,全然无视虞戍北,眼中至始至终,都只有姒昊。
在两人间相隔五六步时,虞苏停下脚步,他端详姒昊,脸上的喜悦之情,瞬间消匿。
梨花下的姒昊,高冠博带,身着乌衣素裳,腰坠佩玉,他俨然是宫城里的大贵族,高贵而庄重。
虞苏看愣了,这才是姒昊真正的样子,他便是在宫城里长大。
虞戍北瞥眼姒昊,对虞苏说:“小苏,你们谈,我先走一步。”虞苏没有回应他的话,他也没所谓,转身离去,将两人留在这个无人的角落。
虞苏惘然,听得姒昊唤他名字,他才对姒昊微微一笑。他眉眼温柔而忧郁,他的手上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蒙盖。姒昊来到虞苏身边,他低声问他:“篮子里是什么?”虞苏低头看篮子,轻语:“是面果子。”
虞母做的面果子,姒昊喜欢吃。在宫城里,面果子的做法更多,更美味。
“来,到木屋里,快下雨了。”姒昊牵虞苏的手,双手相扣。虞戍北早和侍从走得没影,不必担心被瞧见。
虞苏抬眼看天空,果然灰蒙蒙,他先前都没留意。被父亲告知他可以进入宫城见姒昊,虞苏心里非常高兴。人是很奇怪的,见到他,反倒不知道说什么,这三日的分离,对虞苏而言太漫长了。
漫长到再见他时,仿佛隔了一年半载。那夜被带走的人,和此时的人,有很大的差别。他亲手为他穿上的衣物,都被更换掉,换成华贵的礼服。他的身上有熏香的气味,那不是自己熟悉的气味。哪怕这样,他还是他的阿昊,他的腰间还是缠着那条蓝色的发带,这一抹蓝,是一份不变的情感。
院外雨似乎落下了,虞苏听到几声女孩躲雨的笑声,声音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望向门外被风吹动的梨花,花瓣零落。
“小苏?”姒昊再次唤他,摸了下他的手。虞苏缓缓回头,他见到姒昊贴近的脸庞,他抬手去摸,眉眼鼻唇,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姒昊拉住虞苏的手,将他带到昏暗的屋角,激动地把他搂进怀里,他思念他,哪怕只相离三日。
靠在姒昊怀里,虞苏的感觉顿时都复苏了,熟悉的搂抱,带给他安心的温暖。
“阿昊……”虞苏用力搂抱姒昊的背部,他好想他。
两人静静拥抱,屋外的雨声大了起来,哗啦啦直响。空气里传来泥土的气息,天色随着大雨的倾洒,不知不觉明亮了起来。
虞苏离开姒昊怀抱,他去拿放在地上的竹篮,打开竹篮,里边是三个面果子。虞苏拿起一个给姒昊,自己拿一个,他对姒昊笑着,像以往那样。姒昊的手摸在虞苏脸庞,指腹在他唇角摩挲,他想亲他,不过只能依依不舍移开。
这场雨,给了他们一个拥抱的机会,对虞苏而言已足够。
两人像以往那般,坐在一起,吃着面果子。面果子已凉,却是姒昊这段时日,吃到最美味的食物。两人相视而笑,姒昊抬手挽了下虞苏耳边凌乱的发丝,他的笑意消失在唇角。
虞苏的脸庞分明消瘦了,眼眶有淡淡的青色,他寝食难安,才会这样。虞苏拉开姒昊的手,把它放回,他朝门口投去一眼,怕有人来。雨下得急,不持续,此时,屋外只有淅沥沥的雨声。
“阿昊,我听阿父说任方的使者就快来了。”虞苏压低声音,他这两天一直在关注宫城里的消息。“这些天,虞君他们没为难你吧。”这一句,声音更为细小。
“我出不了宫城,不过只是暂时。”姒昊清楚虞君父子软禁不了他多久,任方的人一来,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虞苏点了点头,他猜测到姒昊恐怕是被软禁,由此他无法出宫城,才会跟虞戍北剔出,由自己去见他。
“小苏,这里留不住我,这里没有你。”姒昊握住虞苏的手,他的语气很平常,没有特别温柔,特别深情,他只是在讲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虞苏低下头,他紧紧扣住姒昊的手,他在这庭院里,见到姒昊的装束,他心里有不安。此时,那些不安,都消散无痕。
虞苏深切地问:“阿昊,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照顾好自己。”自己的事,姒昊不慌张,终究会有解决的办法。相对自己,他更担心虞苏,在被软禁的情况下,两人再次见面将很难。
“我……”自从姒昊被带进宫城,虞苏食之无味,无法成眠。姒昊无事,他也才能无事,相互的。
从那夜眼睁睁看着姒昊被押走,虞苏的心如同被割了一刀,这份痛到此都没有愈合。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昊总和虞若的婚礼,有人反对吗?
虞戍北(站起):我。
虞君:你这个反骨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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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苏:把阿昊还我。
导演:会还啦,真得会还啦。
第73章 秉叟之言
午后, 雨时大时小, 借着雨声, 姒昊和虞苏在木屋中交谈。姒昊告诉虞苏,自己的身份因何被虞君知晓,还有现下自己的处境, 虞君对他的意图,与及任邑会做出的反应。在家里虞父跟虞苏谈过虞君留姒昊在宫城的打算,虞苏大抵知道。他清楚姒昊的心意和虞君相去甚远, 他不愿参与争夺和战争, 他想和自己过日子。
“阿昊,你说任方会派吉华过来, 他能说服虞君吗?”说服他放弃以帝子名义,召集其它方国攻打晋夷, 并且同意将姒昊放走。虞苏没怎么接触过政事,但是他熟悉许多方国的过往, 还有他们相互间的亲敌关系。秉叟在篝火前讲述了许多故事,这些故事,即描述方国间的历史, 也包含着打仗、治国的智慧。
“华会带来我舅父的旨意, 不许虞君张扬我的身份。以我的名义,号召东南诸侯向晋夷开战,绝非良策。这样的事,吉秉和我舅父在许多年前,便就商议过, 不可行。”任君养大姒昊,除去亲情,自然有他的政治考虑。任君最终选择让姒昊离去,也是深知让姒昊藏匿是唯一办法。
“可是,如果虞君不肯放了你呢?”虞苏担心姒昊被一直困在宫城里,他明白在许多君主眼中,姒昊的身份意义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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