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片刻,疏长喻笑了起来,只觉得心头一片敞亮。他走到掌柜面前,接过那伞,笑眯眯地道了谢。接着,他便拿出一锭白银来,放在掌柜的柜台上。
不等掌柜拒绝,他便转身离去了。
——
将军府离这小巷不过两三个街区的距离。可这雨夹着风,便被吹斜了。待疏长喻回到将军府门口时,身上的衣衫已经湿了大半,教风一刮,已然是冻透了。
他一回到自己房中,空青便连忙伺候着他将湿衣服换下来。那雨水浸到衣衫当中,便湿漉漉地贴着他的身体,把寒意往他皮肉里渗。待空青将他上身的衣衫除尽了,他才隐隐觉出了些暖意。
就在这时,他房梁上响起了“啧啧”两声,吓得空青嗷地嚷了一嗓子。
是个女子的声音,清脆里带着些哑。疏长喻抬头,便见一身段修长的戎装女子笑嘻嘻地扒在他的房梁上,赫然就是他长姊疏长岚。
她贼似的潜进来,身上还穿着笨重的戎装,却不想,疏长喻屋中伺候的十来个下人,居然没有一个察觉了的。
“姐?”疏长喻惊喜地呼出声,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算上前世,疏长喻已是十多年没见过她了。前世她尸骨运回京城时,他身在狱中,直到他父亲长姊下葬都没见着。他只隐约听说,他长姊死时,右臂全没了,那张也曾名动京城的瑰丽容颜,也面目全非的。
疏长喻隐隐有些热泪盈眶。
他那姐姐却轻飘飘地从房梁上跃下,站在疏长喻面前,神情颇为嫌弃地啧了两声,捏了捏他单薄的肩膀。
“还真是副白斩鸡似的身躯,丁点看头都无。”说着,便撒了手,又在他腰上摸了一把。“哟,这腰倒是又韧又细——姑娘家似的。”
疏长喻腰上尤其怕痒,被她捏得一缩,哈哈笑了起来,连忙从空青手里拿过干净的外袍披上。
“出去罢。”疏长喻吩咐道,接着便笑眯眯地引疏长岚去一边榻上坐下。“姐姐怎么今日回来了?也不同母亲说一声,真吓着人了。”
空青手里还拿着几层里衣。他知道疏长喻畏寒,本想劝他先穿上。可疏长喻走着,便随意地赤身将那外袍的衽领一交,系上了腰带。空青看他这幅模样,又看那门窗皆已关严不会漏风,便只好退了出去。
“北边一到春天就刮大风,在那儿守着尽吃沙子。”疏长岚叉着一双长腿便在榻上坐下,行为举止颇有疏将军的风范。她拿起茶壶,给自己和疏长喻一人倒了杯茶,说道。“开了春,辽国的牧场上就长草了。那群辽兵急着回家放羊,哪儿顾得上打仗——我看着没什么事,就溜回来了,住几日再回去。”
说着,她还凑近了疏长喻,挑了挑一对细长的眉毛,一副风流登徒子的模样:“再者,不是思念我家玉面状元郎了嘛。”
疏长喻看着她这模样,噗嗤笑出了声:“你方回来,三句话便要打趣我两句半。”
疏长岚却没接他的腔。她一凑近他,便皱起了眉毛和鼻子,使劲嗅了两嗅。
“好哇你小子!”她朗声控诉道。“我今日回来,娘和嫂嫂都还没见,便来这儿等你。等了一个来时辰才等到人,我说上哪儿去了,原是背着我喝好酒去了啊!”
疏长喻却笑:“你就在这屋顶上趴了一个来时辰?”
“你姐可不像你!”疏长岚哼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便是再在那梁上待二三个时辰,也分毫不是问题!”
语毕,她抬手,两下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了下来:“醉了没?若是没醉,便陪姐姐再喝一轮,权当是赔罪了!”
疏长喻哪里会拒绝她。
故而这一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直下到三更后,窗内的烛火也一直摇曳到三更前后。
第二日,疏长喻便额头滚烫,神志不清,烧得起不来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牧:没有出场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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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章突然核心价值观了嘿嘿嘿_(:_」∠)_
感觉疏长喻走出去的时候,背后都响起了“人民的名义”的bgm
另外!景牧黑化倒计时ing!
第22章 [捉虫]
这日疏长喻便告了急假,在家养病了。
李氏专门请了宫里太医来,一番探查后,仍旧是从前的那副陈词滥调,说疏三郎幼时落下病根了,一点寒都受不得,如今淋了雨又衣衫单薄地喝了一顿酒,自然受了风寒,须得在家里好好养上十天半个月才得见好。
李氏听闻这话,心疼得直掉眼泪。榻上的疏长喻面色通红,嘴唇却是泛着青白,烧得昏迷过去,模样实在可怜得紧。
“昨日淋了雨不伺候主子穿好衣裳,还由着他喝什么酒!”一边,顾兰容皱着眉斥责空青道。“你从小跟着少爷,按说应当最是妥帖,怎么就把少爷伺候成了这样!”
直到太医出去,疏长岚才小心翼翼地从外头探出头来。
她早知道自己弟弟身体不好,可奈何她实在心太粗。平日里跟着军营里的粗老爷们混惯了,莫说淋个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照样喝酒的。
谁知道这小子,看着单薄瘦弱也就罢了,人也是一副纸糊的骨头,一淋就坏了?
李氏听着动静,转过头去看她。她眨了眨眼,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李氏心疼这个女儿身为女子却未曾享受过几天闺中少女的快乐,兄长去世后边孤身一人北上,入了军营就再没回家常住过。
这次她闯了大祸,面上一副内疚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李氏实在下不去狠心斥责她。看她进来了,李氏叹了口气,道:“你也是太不小心了。回了家来怎么不先来找娘?钻去你弟弟屋里就不出来了。”
疏长岚挠了挠后脑勺:“我这……就是想他了嘛。”
“下次再不可如此了。”顾兰容却是丝毫不留情面,皱着眉又来训她。“家里哪个不担心你弟弟的身体?唯独你是个粗神经,把他当军营里的老爷们儿造呢?”
疏长岚连忙低下头去,神情虔诚地受训。
顾兰容本就是个闺阁女子,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的,如今训起人来也轻声细语的。疏长岚听着,便觉得像是春日里的小雨打在脸上,暖融融湿漉漉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毕竟是个在军营中挨足了军棍的二皮脸了。
——
顺喜从十二岁净身入宫起,便在皇后身侧侍奉了。除他之外,他家里的几个兄弟都仰仗皇后照拂,就连他唯一的妹子都嫁给了贾府的家生子。
他给皇后收集各路消息,也有些年头了。
这日上午,他正换下班来,往自己的住处去。刚路过一处僻静路口,便觉被人扯住了衣服。他正要转身,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一带,扯到了角落中去。
他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到了一张带着笑的面孔。
这人身条修长,比他高出小半个头来。虽一副少年面容,可五官却已经有了锋利英俊的影子。
赫然就是二殿下。
“……奴才见过二殿下,给殿下请安。”他毕竟是在皇后身侧见过了大世面的人,只慌乱了一瞬,便恢复了常态。
景牧笑着看着他,拍了拍他肩膀道:“轮值了一夜,挺辛苦的罢?”
他这突如其来的寒暄,让顺喜颇为摸不着头脑。
“多……多谢二殿下关心,这都是做奴才的本分。”
景牧笑着接着道:“我知道。你呢,一家人都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不可能不尽心尽力,对不对?”
“二殿下这话……”
“所以偶尔从各处拢些我宫里的消息献给皇后,也是迫不得已,对吧?”
顺喜背后的冷汗登时窜了出来。他连忙跪下,道:“二殿下您这话便不知从何说起了,奴才不过是伺候皇后娘娘起居,哪里去寻来您的消息?”
“无妨,我都知道。”景牧笑道。“不过,你应当还不知道,菡萏被父皇赏给了我罢?——也对,这事儿,皇后怎么会让你知道呢?”
跪在地上的顺喜登时抬起头来。
他不知道景牧是从哪里知道他与菡萏姑娘的事儿的。宫里寂寞,宫女太监们结个对食,是常有的事。他心悦菡萏姑娘良久,但菡萏姑娘为人羞涩内敛,故而鲜少回应他。
但他知道,菡萏姑娘没像拒绝别人一样拒绝他,那便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景牧看他这反应,笑了起来:“菡萏在我宫里,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你也应当知道,杀了她抑或收了她,如今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了。”
“求二殿下手下留情!”顺喜噗通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我手下留情了,谁对我手下留情?皇后可不打算让我好过。”景牧笑着,慢慢蹲下身去,道。“一侧是全家上下,一侧又是心上人,挺为难的,是吧?”
景牧看到,顺喜的头抵在青砖上,地上啪嗒落了两滴晶莹的水。
景牧在心中笑叹。这皇后着实不会用人——手下最为信任的心腹,这般年轻不经事,还有诸多挂念在身,那不是将把柄往人家的手里送?
“我不是恶人,也不愿为难你。”景牧笑道。“相反,我今日还是来给你递好事儿来的。你带着我今日给你的消息回去,必得重赏。”
顺喜抬头,通红的一对眼睛下是两双泪痕。
“回去告诉皇后,我今日在此堵住你,强迫你将衣服和腰牌交于我手,要今夜溜出宫,去见叶尚书。”他说道。“今日最好的计策,便是在我回宫时,和陛下一起将我拿获。若是运气好,便可顺水推舟,让陛下将我随便封个亲王,赶出宫建府去。这些话,记住了吗?”
“这……您……?!”顺喜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如今宫中几位皇子,按年龄说,应当出宫建府的是大皇子,可几位皇子都盯着那太子之位不撒眼,若是被封了王,那立太子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若是大皇子都未建府,二皇子就出了宫……那二皇子这行为无异于自断后路。
景牧懒得跟他解释,道:“你不必知道缘由,只需告诉我记住没记住。你若是这事儿办妥了,我便做主将菡萏许配给你做妻子。若是没有办妥……怎么处置她,便是看我的心情了。”
顺喜仍旧一脸怔忡,紧紧盯着他。
“记住了吗。”景牧皱眉,重复道。
“记……记住了。”顺喜磕磕巴巴道。
景牧闻言点了点头,从他腰上轻飘飘地将腰牌扯下来,在手机掂了掂,道:“脱吧,外袍外裤和靴子留下,就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