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不知怎的,许是此处太过简陋,疏长喻竟觉得景牧的笑容有些亮得晃眼。
晃得他胸口都砰砰地乱跳。
他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夹起一个馄饨送进嘴里。
景牧没动筷子,满怀期待地盯着他的反应。
那馄饨皮薄得透亮,疏长喻轻轻一咬,便破开了,溢出了里面汁水四溢的馅儿。那馅应当是羊肉剁的,却没什么膻味,和那秘制的汤料混在一起,便是满口四溢的鲜香。
疏长喻从没吃过路边摊上的食物。这馄饨虽说不比家里宫中做得精细,但自一股浑然天成的美味。相比之下,反倒是宫中精致的食物落了窠臼,相比之下,便相形见绌了。
疏长喻一时沉浸在这馄饨的美味中。
他总算是知道前世那几个避世的老臣,为什么放着大权在握的高官厚禄不要,非要做那云游四方、吃遍天下的老饕了。与这般美味比起来,那满天下的权力财富,算得了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景牧正托着下巴,双目灼灼地看着自己。
他皱眉:“看什么?你自己碗里没有?”
景牧只是笑。
疏长喻自是不知,自己此时光泽湿润的嘴唇看起来有多么可口。他更是不知,自己平日里淡泊又疏离的神色,此时有怎样的鲜活和惊艳。
这些落在景牧眼里,不亚于金银珠玉落在吝啬鬼的眼中。
景牧愉悦地垂眼,也往自己口中塞了个馄饨。
这路边摊上的馄饨,虽说一碗只要十来文钱,但分量却大得很。疏长喻饮食向来节制,最后剩下五六个,实在是吃不了,便放下了筷子。
坐在对面、早就吃完了的景牧见他的动作,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碗。
疏长喻正眯眼擦着嘴,看起来颇像只饭饱后舔爪的猫。景牧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没有出声。
“怎么了?”疏长喻问道。
景牧顿了顿,低声道:“没吃饱。”
疏长喻闻言一愣,接着就笑出了声,道:“所以你便这般盯着我?我又不是不让你吃,你要没吃饱,就……”就再去要一份。
可不等他话说完,景牧便眼睛一亮:“谢谢少傅!”
话音没落,手便伸了过来,利索地端走了疏长喻面前的碗。
“你……”疏长喻愣住,就看着他端过自己的碗,便将里面的馄饨吃光了。
哪……哪有两个人共食一碗的道理?
疏长喻就怔愣地看着景牧将他碗里的食物一扫而光,又就着他刚才用过的碗沿,依依不舍地喝了口汤,神情满足地去找老板结账。
疏长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起身走过去便拦住景牧。
“你我二人出来吃东西,哪有让你付钱的?”疏长喻道。
他也不是非和景牧计较这十几文钱,但方才景牧一番熟稔自然的动作,让他隐约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长辈的权威受到了撼动一般,隐约自心中起了些酸中带甜的奇怪情感,让他顿时如临大敌。
这般举止亲密,又让对方付账,自己这……成什么体统了?
景牧并没让他得逞,将一块碎银放在老板手里,找零都没要,便推着他往回走:“是我非让你陪着我吃的,该我结账。”
“我是长辈。”疏长喻强调道。
“是。”景牧回答得颇敷衍,又将那杏花酒抱起来,笑道。“方才见少傅喜欢,我就买了一坛,送给少傅。”
居然还给我送东西!
疏长喻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盛,眉头都拧了起来。
景牧见他这样,连忙道:“少傅要觉得过意不去,便也给我买些什么吧?”
疏长喻闻言才松了口气,问道:“你要什么?”
话问出口他才觉得不妥——哪有自己给人送东西,还问人家要什么的?
景牧环顾了一遭四周,嗯了一声,道:“少傅给我买串糖葫芦吧。”说着,他笑道。“方才吃多了,有些撑,想消消食。”
此时,暮色四合,周围商铺都亮起灯来。四周热热闹闹,比天上的星河还亮堂。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我人设里的疏丞相,翻云覆雨,心冷如铁,玩弄乾坤于鼓掌之中,把那江山颠来倒去,天不怕地不怕。
结果写出来,越写越傲娇……我都控制不住的那种,疏丞相就自己奔着傲娇的方向,头都不回,一路狂奔。
可能,这就是爱~情~叭~
……好吧,我就是在给我自己崩人设找借口。好好的帝王丞相双黑化,写成了忠犬大傻狗和傲娇玫瑰花←_←
明天双更!
第40章
景牧就这般百无聊赖地抄着手, 看疏长喻去给他买糖葫芦。
这种感觉颇为奇异,看着他的背影, 便觉得心里被一股暖而甜的感觉充斥着,愉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个捧了一捧杏花的小女童撞进了他眼帘。
他抬手, 把那小女童招呼过来。
“你这些花多少钱?”他问道。
“回这位公子,二十文。”小女童跑过来, 声音脆生生的。
景牧随便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把她那一捧花都接过来, 道:“行了,回家去吧。”
“公子, 我不够钱找给您……”
景牧见疏长喻拿着糖葫芦走过来, 赶忙摆了摆手遣小女童回去:“不找了,赶紧回吧。”说着,便一手抱着酒, 一手捧着花,走向疏长喻。
“少傅,”他笑着将花塞过去。“送给您。”
疏长喻刚将糖葫芦递过来, 便被塞了满怀的杏花。他愣了愣, 接着清香便从枝头上渡到了他鼻端。
“你买这个做什么。”疏长喻皱眉。
“那小姑娘拉着我, 非要卖给我。”景牧道。“我看她可怜, 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买下来了。”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 笑道。“她让我送给心上人的——我便照做了。”
疏长喻不知道自己的脸为什么有些发烫,许是因为景牧这厮太不要脸了。
原本一个男子怀里抱着花就显得阴柔娘气,再听他说什么心上人,疏长喻登时便要翻脸了。他皱着眉头冷着脸,便要把那花塞回给他。
景牧却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抱着酒坛子,两只手都被占着,怎么都接不住。
“你再不接,我可就扔了!”疏长喻怒道。
景牧便哄道:“别,少傅,你就当先帮我拿一会,我吃完了便拿回来。”
疏长喻无法,只得黑着脸抱着那捧娇艳欲滴的杏花,走在长宁街的夜市上。
他前世要么是跟着疏将军长在北地,要么就是在家中养病苦读。此后入了朝堂,每日都忙,得了空也是运筹交际,不然便是同那些文人设宴吟诗。
他从未见过这样市井中的热闹夜景。
天黑下来,路边的小摊便蒸起做食物的白色雾气,朦朦胧胧地散进夜色中。路上人来人往,两侧灯火辉煌,还有些店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在他前头几丈远的地方,还围了一圈人,在看街头杂耍的艺人。
那边锣鼓声和交谈笑闹声混成一片,与远远近近的叫卖声和交谈声交织在一起。耳畔眼前都是一片热闹,便是好一副太平盛景。
疏长喻不动声色地左右看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怀中抱了一大捧新鲜娇艳的杏花了。灯火映在他黑亮剔透的眼中,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有几个小孩子从他身侧跑过去,险些撞上他。
疏长喻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便有个人伸手把他的肩膀一揽,护在了怀里。
疏长喻抬头,便见是景牧。
疏长喻愣了愣,接着便触电般一把拽开他的胳膊,将他推开。接着,便把怀里的杏花朝他手里塞回去:“你这会吃完了,便自己拿吧。”
“还没吃完呢。”景牧说着,将那专程留的一颗红艳艳的糖葫芦递到疏长喻面前。“少傅尝尝?这物酸甜可口,你定会喜欢吃的。”
疏长喻抿嘴躲了几下都没躲开,只得将那糖葫芦吃进嘴里。
果然是一股酸甜在舌尖蔓延开,一瞬间津液便争先恐后地从他的味蕾中窜出来。
疏长喻慢慢嚼着,将那糖葫芦咽下去,便锲而不舍地将那捧杏花塞回给景牧:“自己拿着!”
景牧却没听到一般,抬头朝前望去:“少傅,前头那几个街头艺人在喷火呢!”
疏长喻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其中一个壮汉站在高椅子上,手里拿着个火把。他朝嘴里吞了口液体,对着那火猛地一吹,便喷出好几尺远。
周围一片叫好的声音,疏长喻也看呆了。
景牧看着他愣愣看向那处的模样,一时间竟像个好奇的稚童,一时间单纯可爱得让他心都化了。
他自知疏长喻自幼便规矩自持,也不爱溜出来跑着玩闹,故而没见过这些市井把戏。他拉住疏长喻的袖口,笑道:“少傅,那个把戏好生有趣,您可想去看看?”
疏长喻正朝那边张望着,身侧嘈杂,他也没听清景牧在说什么。不过,他刚“嗯?”了一声,便被景牧半搂半扯的,挤到了围观的人群中。
疏长喻原本也觉得有趣,心下隐隐想去近前看个究竟。景牧这么一扯他,他便也没有拒绝,便随着他的动作,跟着钻进了人群。
人群中的人挤来挤去地,颇不舒服。可疏长喻却一直被景牧护在胳膊下,周遭人熙熙攘攘,却没一个撞到他的。
疏长喻心口又没来由地发烫了,涨涨的那般烫。
周围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他抬头,便见那卖艺的壮汉又吐出一道火焰,直冲云霄。
火光照亮的那一瞬,他看到夜色中景牧的侧脸。少年当真生副英俊的好相貌,尤其那副眉眼,道是无情也有情,偶一看向他时,眸中火光明灭,直烫进人的心里。
疏长喻一时晃了神,接着,他便见景牧嘴动了动,同他说了句什么。
可他们此时离那几个卖艺大汉有些进,周围皆是敲锣打鼓的声音,景牧说话根本听不分明。
他“啊?”了一声,景牧摇了摇头,扯他往江湖艺人那边看。
他抬头,便见那大汉已从高椅子上跳了下来,又从一边的器物堆里翻出了一把剑,一把将剑从鞘中抽出来。
一时间,寒光熠熠,轻轻一动,便折射出周遭烛火的光辉,清熠熠地闪着光。
周围又一片叫好声。
那壮汉拿着那把剑,便绕着周边看热闹的众人走了一圈,将那笔直锋利的剑展示给众人看。
“他要吞剑呢!”景牧低头,在他耳边大声说。
温热的气息落在疏长喻耳畔,教他耳根有些痒痒的。
就在这时,景牧腰侧一紧。他一垂眼,便见自己的玉佩不知被谁一拽,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