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重生]
他将托盘端到桌边,才后知后觉地看到疏长喻面前的那碗疙瘩汤。他愣了愣,接着笑道:“我说方才那位军爷怎么端了一碗就走,原以为是军爷饿急了,没成想是给这位大人的。”
说着,他将其中一碗疙瘩汤放在郭翰如面前,又将胡饼并小菜都放在他桌上,将另一碗端走了。
临走,他又问疏长喻:“方才见那位军爷多加了不少香菜,大人可吃得惯?”
疏长喻闻言笑了笑,点了点头。
接着,他问郭翰如道:“方才那个端汤来的侍卫,你可知是谁?”
当然知道,但是不能说。
郭翰如强作镇定,道:“回大人,听说是京城里的城防护卫,此番是借调来护卫大人的。”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接着编道。“他们城防那边应当是俸禄不高,又见不到贵人,故而此人钻营了些,怕是想借此平步青云,还望大人见谅。”
听郭翰如这么了解,疏长喻便点了点头,将对方是景牧的那个想法压了下去——想来这小子再胡闹,也不可能胡闹至此。
他笑了笑:“无妨,情有可原。”说到这儿,他又笑道:“不过,这人虽要钻营,段数也忒低了些,同他说话,都不晓得答。”
郭翰如闻言在心头抹了把冷汗,颤巍巍地附和道:“是,未免也太愚钝了。”
此后便无话。
他们在此处吃完饭后,已是到了午后。随行的侍卫基本也休整完毕了,他们便重新上了路。
到这日入夜,他们才刚入直隶境内。
直隶边界上便有一处可供歇脚的驿站,若过了这一处,便要再多走两个多时辰才能到下一处。他们一行人虽多,但夜路毕竟难走,疏长喻便下令在此处歇息了。
他和郭翰如被驿馆老板引着去了顶楼最内侧的两间房,其余随从便分散住在其余的客房里。
疏长喻进了房间没多久,驿馆老板便派小二敲门给他送来了宵夜和沐浴用的热水。疏长喻做惯了官员,也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周到。他谢过了小二,便侧身让他将热水和饭菜抬进来。
就在他侧身的时候,一个人撞进了他的视线中。
……又是那个护卫。
疏长喻皱眉,看着这人钉子似的,笔直地戳在自己的门口,盔甲武器齐齐整整,颇像个石塑的兵俑。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半侧着身子站在自己门口,头盔的侧面正对着疏长喻的视线,让他看不清自己的脸。
“你在这里做什么?”疏长喻面色不善,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姨妈疼,莫得作话_(:_」∠)_
第43章
“臣奉命在此守夜, 护卫疏大人安全。”那人声音低哑得不正常,转过身来, 低着头回道。
“奉命?”疏长喻皱眉走向他。“奉谁的命?本官可没下这样的命令。”
他没看侧面,正有两个小厮端着高大的木桶,晃晃悠悠地要进房间。那木桶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直直地就要撞到疏长喻身上。
那侍卫眼疾手快,一把扯过疏长喻。
疏长喻被人一拉, 狠狠撞在了对方坚硬的盔甲上,正好被凉冰冰的甲胄包裹住。
他一抬头, 便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无措地盯着自己,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杂糅着喜悦。
疏长喻原本一片愕然的神情登时冷了下去,一把将这人推开。
那人低着头没出声。
待小二指挥着人将东西送齐活了,便退了出去。
疏长喻转身就进了房间, 那侍卫也紧跟着他走了进去。
顺便带上了门。
“景牧,无端跟来这里,你是不是胡闹!”疏长喻怒道。
下一秒, 他便又落尽了甲胄冰凉坚硬的怀抱里。他听见景牧在他耳畔低声说:“少傅, 我好想你啊。”
耳畔温热柔软的气息和身上冰冷坚硬的触感,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疏长喻一时语塞, 感觉耳根和胸口都闷闷的热了起来,就连这几日漂泊无依的冷寂感,都登时烟消云散了。
他在景牧怀中闭了闭眼, 似是有些认命的意思。
片刻后,他又冷声道:“问你话呢,景牧。”
“少傅,我看了你一天。”景牧又说。“我想吻你。”
疏长喻一把将他推开,耳根红得要滴血。
“景牧!”他低声警告道。
“我手未好,不能写字。我便同父皇说,想跟你出来转一圈。”景牧又黏黏糊糊地挨上来,双臂轻轻地将疏长喻一裹,又一副搂住他不撒手的模样。“少傅放心,我这是奉旨的。”
疏长喻皱眉,又要将他推开。
“少傅,你就让我抱一会。”景牧低声道。
疏长喻的手停了下来。
景牧顺势将他搂进怀里,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搁,轻轻喟叹了一声。
疏长喻此时被拥进这个凉冰冰的怀抱里,又何尝不觉得欣喜踏实。尤其自己刻意同他分别这几日,终日惶惶的,此时便
“景牧。”疏长喻低声道。“于礼不合。”
景牧说:“可是,于我心来说,是合的。”说到这儿,他声音中带了些懒洋洋的鼻音。“少傅,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胡……胡闹。
疏长喻咬了咬牙,像没听到一般,抬手推开了他,问道:“手现在如何了?仍旧伤着,还骑马?”
“不妨事。”景牧笑道。
“我要沐浴更衣了。”疏长喻接着道。“你出去。”
景牧闻言,没出声,仍旧在那儿站着。
“出去。”疏长喻皱眉命令道。
景牧只得点点头,说:“那,少傅一会儿洗好了便叫我。”
“你不是奉命在外头守夜吗?”疏长喻挑眉问道。“既然如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便就在外候着吧。”
景牧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明日你便带些人马,打道回府。”疏长喻接着说。“我去巡视河道,不需要那么多人盯着,更不需要大理寺卿陪同。”
“少傅……”
“更何况,大理寺中每日那么多事,你就算是不能执笔,难道不用盯着吗?”疏长喻道。“在其位谋其政,别像个孩子一样。”
景牧没出声,便带上门出去了。
疏长喻见门关上,便去了屏风后换下衣服,进了浴桶泡了个澡。
出了京城,便荒凉多了。尤其是这边境之地,周围树木也少,到了夜里,呜呜地吹风,刮得窗户纸扑扑啦啦地响。
疏长喻坐在温热的水中,听着外头恶鬼一般的呼啸声,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发冷。一下子,他便莫名其妙想到了方才景牧抱着自己时,身上凉冰冰的铁甲。
想来此时门外也是冷的。
疏长喻口上说让他在外头站一夜,可却根本下不去这个狠心。他只打算,让景牧在门口站一会,便喊他进来,至少在他房间里的榻上睡一夜。
但这不听话便私自乱跑的小子,又不得不教训。
这般想着,疏长喻澡都泡不踏实。他听着外头风声呼啸,便觉得心焦,没洗一会,便披上了里衣,从水里走了出来。
他又拿起一边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这才走到门口去。
“景牧。”他冷声喊道。
按说这小子应当立刻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蹭进来,又拿那凉得结霜的盔甲蹭自己。却未曾想,他话音落了,却只听闻外头一片寂静。
声音小了,他没听到?
疏长喻顿了顿,抬高了声音:“景牧。”
只余窗外风声呜咽。
疏长喻皱眉,走上前去推开了房门。
一股凉气顿时扑面而来,吹得他浑身一颤。尤其是他湿漉漉的长发,顿时凉得像冰一样。
可是驿馆二楼长长的走廊内,却是一片空寂,一个人都没有。
——
这一夜,疏长喻都没睡好。
更有甚者,他半夜里忽然迷迷糊糊地惊醒,接着便起身,外衫都没披,便骤然从床上跳下去,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
一股夜里的寒气顿时将他冻醒。
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心想,我在找谁呢?
自然不可能是景牧了……根本不能是他,他是皇子啊,他要当皇帝的。
全然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疏长喻在那儿站了片刻,直到自己打了个喷嚏,才后知后觉地关上门,躺会床上。
后半夜便无眠了。
那几个时辰,他独自睁着眼躺在床上,心里想了些什么,唯独他自己知道了。
到第二天清早下楼去大堂里过早,疏长喻都没见到景牧。
郭翰如和他坐在一桌,其他的侍卫分散开坐在周围的桌子。郭翰如给他倒了杯茶,问他昨夜睡得可好。
疏长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逡巡着,却没找到景牧的身影。
会去哪儿呢……莫不是真的听了自己的话,回去了?
疏长喻顿了顿,又想,怎么可能呢,这小子在这种实情上,什么时候听过话。
直到吃完饭,疏长喻都心不在焉的。
郭翰如隐约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是作为一个四十多岁仍徘徊在六品的小官,他实在不怎么会揣测上意,只得装没看出来,保持沉默。
待疏长喻出来驿馆,要上马车,他又看见马车左侧空空荡荡的。
那个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生怕被他看出来的那个缩手缩脚的小侍卫不见了。
疏长喻顿时来了脾气,皱眉问郭翰如:“这个岗上的人呢?怎么不在?”
郭翰如吓得一激灵——我哪儿知道这个祖宗上哪里去了呢!
“这……这,不知道啊,疏大人……”他支支吾吾道。
“卫队里少了个人,你都不知道?”疏长喻冷声斥责道。“那你随行而来,是来做什么的?”
郭翰如哑口无言,片刻以后结巴道:“我……下官去问问,查查少了哪个……”
查自然是查不到的。这位大爷的名字根本不在随从侍卫的名单里,而那马车左侧的岗位……按说也是空着的,不走人的。
但这些,郭翰如自然是不敢跟这位爷说的,
当然,虽然他不说,疏长喻也是知道的。
他自是知道自己那通脾气是冲谁发的,这郭翰如不过是撞到了枪口上,做了回替死鬼罢了。
疏长喻没再说话,踏上了马车,便将帘子放下了。
他心道,走了才好,既省心,也不用自己担责任。再说,路上多跟这么一个人,不仅半点用处都无,反而总来招惹他。
走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