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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总是被教做人

作者:箜篌响 时间:2020-11-02 08:13:10 标签:江湖恩怨

  我绝望地闭眼,再睁开,却发现自己正跪在少主寝殿,阴风阵阵,帘账都是黑的,抬头看到的是他漂亮而冷酷长眸,对我冷笑道:“你不是瞧不起我这魔头吗?到头来还不是回来求我?”
  我怕极了这双眼里溢出的残忍,哆嗦着软手软脚地向后爬着,却坠入无涯血海。
  我举刀对着无辜妇孺砍下。
  这刀过后再不能回头。
  长生殿水牢彻骨寒冷,让我生不如死。
  四十斤的板子打在背上,我烧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
  我都撑了下来,却在看到白界惨死时彻底崩溃,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哭到喘不上气,摩挲着找寻匕首,只想与这痛苦做个了断。
  这时却有人用力摇晃着我要我醒来,我耳旁响起少年特有的清冽嗓音。
  “师兄,师兄,快醒醒!”
  我猛地睁眼,看到的正是陆星临冰雪般的小脸,明亮的眼睛。
  怎会是这小子?他又想杀我吗?
  我正想着,却见他板着小脸,满不高兴地开口教训道:“平日赖床便罢,师姐回来省亲还睡到日上三竿,成何体统?”
  我没明白这是何意思,呆呆地环视四周,清幽雅致的房间,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也有诗酒书籍,墙上挂着的是我的相思,窗外鸟语花香,青山秀水,白云悠悠。
  这里是青城派……我的房间?
  我还在发怔,却见到屋帘挑起,跨进房中是位俊雅高挑的蓝衣青年,面如冠玉,笑如春风,飘若谪仙。
  见到他我胸中的恨意便喷火般蹿起,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但当我看到紧随他进来的女孩时,眼泪却蓦地落下。
  “嫣儿……”
  她长高不少,不再扎小辫,而是盘着整齐发髻,身着浅黄袄裙。她变得成熟稳重,不再是当年稚气娇憨的小丫头了。但我就是能一眼认出她,这个被我和师父亲手宠大的小姑娘。
  见我落泪,她慌乱地掏出手帕递给我,口中急唤道:“师兄这是怎了?我不是上个月才回来探望吗?若不是被你那两个淘气的侄子缠着脱不开身,我定常常回家探望。”
  洛尘亦接过手帕为我轻轻擦去额上冷汗,温声问道:“师兄可是做噩梦了?”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关心,还有那深刻的怀抱早被尘封于记忆中,落上锁不敢回想,怕自己会心软,此时却被再度打开。
  我垂下头瞅着他的手,每根手指都生得白润修长,好看极了。我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不是噩梦。
  现在的你才是梦。
  见我不说话只是哭,洛尘轻轻叹了一口气,再度轻柔地为我拭去眼泪,清俊的脸上露出自责的神色,道:“定是太累了,都怪我,自做了盟主便只顾忙武林盟杂事,将青城派都丢给师兄。不过,自上回武道大会你大败独孤坚,长生殿便再无动静,以后我会回来接手门派,师兄尽可四处游玩。”
  我这才开口,哑声问道:“武道大会?”
  师妹上前疑惑地摸摸我额头,嘟着嘴道没发热啊,怎净说胡话?
  便为我细细讲述道:“师兄,你忘了吗?上回武道大会上魔教教主欲大开杀戒,你使出相思剑法,以至情至性破了他无情道,他想起亲手害死亡妻,悔痛之际遁入空门。至于魔教少主,早在五年前便答应你不再杀人。”
  我听他们说着,怔怔地被拉去厅堂用膳,饭后仍拘谨地坐着,不敢打架,不敢出门,怕刺激师弟发疯,让噩梦重现,他见我过分老实,反倒劝我出门散散心,怕我憋坏了。
  我不知他是否在试探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表情,见他似乎真的无意管我,这才放心地下山散心。
  刚至山脚便遇到熟人。
  乌黑的长袍,如美玉雕琢而成的俊美容颜,冷淡的眼神,如往常般拒人千里之外,正是独孤诚。
  再看他身旁那人,浓艳朱红的裙摆在风中飘扬,露出雪白细腻的小腿,媚眼弯起,对着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笑笑,千娇百媚。
  我却只感到眼眶发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问他们有何贵干。
  孤独诚莫名地盯着我,冷冷道:“你果然记性不好。白界要离开长生殿,你不是说要为她送行吗?”
  我越发迷茫。白界便弯着双狐眼,兴致勃勃地对我讲道,她与书生不过是露水情缘,但那书生虽不会武功,却敢为她独闯魔教恳求教主放她自由,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有情郎君,便决定跟他离开魔教。
  我疑惑地问:“白界,你喜欢的不是我吗?”
  这话说完,却见白界噗嗤一声笑了,眼尾翘起,笑得花枝乱颤,说道:“陆少侠,虽说我们关系很好,但奴家只是把你当弟弟看罢了,你却自作多情到这份上。”
  我被嘲笑地满面涨红,羞得说不出话。
  独孤诚也没忍住也笑了一下。他本生得极为俊美,却气质阴郁,即使笑也是狞笑,冷笑,这笑却如雨后初晴,洗去阴霾,放出霞光,便是桃花也没这般俏丽。
  我愣神的功夫,那笑容却已消失不见,他又恢复冷淡,仿佛刚才都是错觉。
  我们送白界到渡口,正是阳春三月,河畔杨柳依依,春风拂面,柳絮纷飞。
  我终于憋不住,问独孤诚道:“您,你真的不杀人了?”
  他浓秀的长眉微蹙,远行的孤舟落进他淡泊无波的眼底,说道:“世间中惜命为第一,一切世人,甘受刑罚、刑残拷掠以护寿命,我不愿看到我娘死在我面前,便不该杀人父母妻儿,不是你教我的吗?”
  果然,一切都是我希望的那样。
  我心中酸楚难耐,百感交集,好半天才黯然叹道:“你能这么想便好,以后做了教主,也当善待属下,切莫寒了人心。”
  他道那是自然。
  我犹豫着,欲张口问他为何那样对我,但这样问恐怕又要被笑,满腹委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作罢。
  他虽态度冷淡,却并不像梦中那样暴虐无情。听他语气,我们似乎交情不错,常相约喝酒。
  吃过午膳后各自道别。我没回门派,而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越发迷惑。踩在脚下的土地那么踏实,天空那么湛蓝晴朗,已有些分不清到底虚幻和现实。
  那噩梦中的悲痛往事已离我渐渐远去,我却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已行到桃花湖畔,湖面波光桃花般潋滟,细柳低垂,暖风微醺。在那明暗交界处,我看到一位俊朗潇洒白衣剑客正坐在树下悠然饮酒,剑眉星目,神仪疏朗。
  我心中感慨万千,正欲喊他,他却先转过头来看到了我,冲我扬声笑道:“小笨蛋,来得正好,快来与我比剑!”
  我木讷地点头,腰间相思出鞘,至阳内力再度流转,武功也在。
  我们从午后直打到日落,双双收手,坐在湖畔歇息。我许久未如此畅快酣战,不由心情愉快。在那噩梦中,我总为活命而战,往复奔波,武道二字早与我无关。
  剑寒清边喝酒边望着天边晚霞,他洁白的衣摆被那霞光染得橙红。
  我偷瞄着他肆意洒脱的笑容,想起那日长生殿的雪,他哽咽到说不出话的悲伤,忍不住问道:“剑寒清,咱们认识多久了?”
  他答道:“五年前你入京认亲,父皇将我从禁宫释放便认识了,你问这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剑寒清,这个梦很好,但我知道不是真的。洛尘没有放我认亲,而是将我囚禁在牢底。独孤诚没有改过向善,而是越发残暴无情。师妹没有嫁人,而是死在新婚前夜,没有人真心对待白界,你也没被从禁宫释放。你认识我时很讨厌我,认为我毫无骨气,不配做你兄弟。而我,我被仇人绑了情人蛊,我必须报仇,自始至终我都在骗你,你想要我好好活,我却只想背着你偷偷死……”
  说着说着我又迷惑起来,觉得自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庄周梦蝶,究竟是人梦到自己变为蝴蝶,还是蝴蝶梦到自己变作了人?我已彻底混乱,不由自语道:“难道真的只是个梦?现在才是真实的?”
  他见我呆呆的,不由哈哈一笑,随意将我揽在怀中,轻抚着我的发顶,安慰道:“不过是个噩梦,瞧你吓的,痛苦的事忘掉便罢。”
  不是的。
  正因为痛苦才是真实的。
  我捂着头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却听他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在耳畔响起:“我在终南山脚下有座宅第,布构假山池水,庭院内栽有百花,四季常开,也有僮仆侍女照顾起居。别报仇了,跟我离开江湖吧。”
  我越发茫然,这话好像在哪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这诱惑实在令我难以抗拒。忘记痛苦,逍遥自在,这不正是我渴望而不能触及的未来吗?
  他说得对,痛苦的事忘掉不是更好?
  为何我偏要认为那残酷才是真实的?
  为何我不肯相信美好才是我真正拥有的?
  师弟明明没有背叛我,他今日还自责于给我太大压力,体贴地劝我出门散心。
  独孤诚明明没有失约,我们在桃花湖畔喝了整夜酒,已成为朋友,他也改过不再杀人。
  我明明是个受人尊敬的少侠,四处云游,结交好友,快意洒脱。
  我渴望的未来就在面前,为何我要将它拒之门外呢?
  凭什么我不能拥有这份幸福呢?
  春风将湖畔柳絮吹落,如雪粒般飘至他的发梢,有些好看,我恍惚间觉得好像曾见过这画面,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叫道快醒醒,但我不愿听,也不愿想。
  今日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终南山的景色当也是迷人,为何我要到那噩梦里决然赴死呢?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跟他去看看。
  我颤抖却坚决地紧握住他有力滚烫的手,那么真实,那么温暖,怎会是梦呢?泪水滑过两腮,打湿了衣裳,我像抓住生命中最后的光,急切地对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走。”
  “认识你,我很开心。”
  我便牵着他的手,坠入这美梦之中。
  前路漫漫,已无风雨坎坷。
  没有痛苦,有的只是大好春光。


第三十一章 回眸
  我在梦中,与白云青山为伴,闲来煮酒论剑,醉心剑道。后今上封剑寒清为逍遥王,奉旨仙游。同年太子即位,政通人和,风调雨顺。
  自别江湖,已过四十余载。
  后渐衰迈,我与剑寒清于终南山把酒赏月,却见祥瑞满天,有童子奉上帝之诏请他归位,即乘鹤而去。
  七日后,师弟前来探望,他门下百余弟子,一生未娶,我终于提及四十年前那场噩梦,两厢释然。
  我于当夜逝去,一生安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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