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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骨

作者:谢榭榭 时间:2020-11-02 08:50:25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上 架空 竹马竹马 名门望族

  她犹豫了一会儿,垂眸道:“臣妾是他母亲,当母亲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都顺遂康乐。”
  先帝当时听罢,顿了顿,没说话。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提起了。
  坐拥天下,执掌江山,先帝一辈子都没做到顺遂康乐。
  皇帝还在外面等着,宫人给她梳完妆也在催促,可是却在跨出门槛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宫人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忽然惊喜道:“娘娘,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满天团白的鹅絮一层层降落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次场雪
  “走吧。”
  苋红色的裙摆擦过宫门,她走进纷飞的白雪中,一如她当年被迎进宫那天的样子。
  祯元十二年,夏。
  八月二十六崇和宫皇太妃薨逝。
  光建十二年,秋。
  十月十五,帝于金銮殿宣退位诏书。
第九十二章
  崇秀元年。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元宵节。
  外头还没起灯越宁就按耐不住了,趴在窗户边巴巴盼着,直到听到第一响烟花直冲宵天的声音,越宁立马起身去便催相容出门。
  佟管家年迈,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他这把老骨头挤不动,不过好在庆元楼今晚来了新的戏班子,唱的也是新戏,佟管家近年倒爱听这些民间的戏说。
  越宁一个小娃娃自然是不会同老爷爷凑戏班子的热闹,他年纪小也不懂戏词。元宵节,他本想拉着二串陪着他们出去闹的,但是二串近来正忙着找媒人上中意的姑娘家说亲,他都是要成家的人了。
  今年元宵节,相容和越宁一起出门。
  临出门前,佟管家一边相容披衣一边嘱咐,佟管家近年越发爱念经了,若不是这两年相容身体好些,佟管家哪肯相容冬夜出门。
  相容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目光投向越宁。
  越宁则同情的摇了摇头。
  说了好些,佟管家终于肯放人出门,越宁迫不及待就要出门,但是被后头的相容上前一把拉住了:“这碗元宵还能跑了不成。”
  然后相容牵好越宁的手,带着他往外走。
  走出巷子,头顶上正好烟花接连放开,黑夜的天空五彩斑斓,而前头街市上鼎沸的人声。
  街头巷尾热闹非凡,夜市开张,红色的元宵灯笼结的一串又一串,总角的娃娃提着小灯笼在街市上嬉笑追逐。
  走在长街上,越宁牵着相容,兴奋的看完这头看那头儿。想来越宁也是憋的,打从进了学堂,夫子之乎者整日围绕耳边,他耳朵快磨出了茧,不过好在越宁读书到现在也从来没有挨过一下手板。
  夫子曾经和相容说过,越宁慧识,生来就是这块料,将来可成大家。只不过相容倒从来没想过越宁成什么风范大家,只不过是书卷能养心性罢了。
  越宁看见前头,激动的一指:“爹爹,你瞧那边的花灯题的是金字。”
  相容顺着越宁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就见前头挂了一排红灯,红纸灯笼上题的金字灯谜招了好些人站在灯下猜,男男女女,长衫罗裙,都站在那灯下头。
  那灯上的金墨都是净山台那座大庙里每年刷佛台匀下来的金漆。佛前金漆,谁不想讨这个彩头,每年净山台一修缮完,赶着来上香的人能从山脚排到城门下。
  出家人心善,得来的香油钱除了用来维持寺庙外,多出来的都捐出去做善事了。只不过眼下太平盛世,家国繁荣,连小娃娃出门能听见兜里有几枚铜板响,功德箱里的香油钱实在不知道救济谁去。去年年关,听闻运河开凿提上日程,僧侣们把功德箱里的香油钱全抬到莫胡曰的府丞门口,充国库,做民用。盛世之下,僧人不用做佛,修的当真是信仰。
  每年元宵前净台山便会送几盏金漆题字的灯笼下来,悬在门前,当一个福祈。
  “我们也去。”越宁拉着相容便走了过去,“爹爹你取盏金灯笼来,我们悬在门前。”
  在越宁心里,论诗书文采整个苏城没人比得上他爹爹。
  越宁学堂的夫子都上门请过相容去书院里讲课,去年夏天相容倒真去。此后学堂和他约定每月四五堂课由他来上,竟还给了工钱,哪怕他们知道相容最不缺的就是银两。
  相容一身月白的衣被越宁领着走入一排灯下,越宁看了一圈,挑中了一盏,伸手指给相容看:“这盏这盏。”
  相容顺着越宁的手抬头看过去。红色的光影笼罩在他身上,仰起一张沉静玉润的脸,系发的玉带长长垂落下来,周围人来人往,偏偏他如独立遗失的站在那灯下,成了一副画。
  相容确是想讨这个彩头,摘个灯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正瞧谜语的时候,没想到身后擦过两个人,路过闲聊着。
  “我方才瞧着江上一片画舫,都没船载了,原我还想着试试摘江上那盏灯呢。”
  “就你这三脚猫的轻功,江上的金灯可不是谁能摘的,每年摘江灯那江面上就跟落鸭子似的”
  邃两人一阵大笑,单最后一句太过形象,连相容也忍不住笑。
  渐行渐远,而后那两人就走了,只剩几句话模糊的话飘荡而过。
  相容站在灯下思索了片刻,捻出了一个字,低头看见灯下摆的桌子上有纸笔,便抚袖写了下来,让越宁拿了纸去给老板看。
  不远处,老板结果越宁递上去的纸条,再顺着越宁的手过来看过来,他看了看相容和他头上的红灯后,他清了清嗓,喊:
  “第一盏——落!”
  大抵是江边那边摘灯摘的太热闹,越近江边人越多,越拥挤。越宁原本就想去去看看状况,没想到被挤的寸步难行,他和相容差点被人群冲散。
  就在越宁思考到底要不要去看热闹的时候,就听前头人头攒动的江岸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哄响喝彩声。
  越宁被江边的轰动引的一下子惊起,立马垫着脚往那边张扬:“怎么了?怎么了?”
  相容也朝那边看去,但是看不到,笑了笑便说:“可能是刚刚有人把灯摘下来了吧。”
  “啊?”越宁一脸失望,“没意思,都没瞧见就被摘了。”
  头彩中的头彩都被人摘了,江边接下来的游船越宁便不怎么感兴趣了,但是小孩子玩心重,这头没热闹了,整个元宵夜到处都是热闹。
  一路熙熙攘攘,越宁提着那盏金字灯领着相容到处看,一路上嘴巴没听,不知道吃了多少串糖葫芦。街边耍个火把,顶个碗都要去看,舞龙的队伍招摇着大龙串过长巷,龙尾落下的时候越宁跃跃欲试,还忍不住捉了一把龙尾巴。
  不知不觉夜就深了,越宁提着灯,提醒相容:“庆元楼的戏应该也唱完了。”
  言下之意便是佟管家要比他们先回去,回去晚了又要挨骂。
  “那我们回去吧。”
  还是那条巷子,苏城里最安静的巷子,深巷里最安静的那一户,春时院子里梨花树开满梨花,簇簇洁白落到门外的青石板地上。
  越宁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相容回家,路上一直给相容讲学堂里的好笑事。
  “他们都喜欢你来学堂。”
  越宁洋洋得意:“我告诉他们说你是我爹爹。我爹爹可厉害,也不是什么学生都肯教的,非得是我这样的。”
  相容失笑敲他头,骂他滑头:“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
  “非得这样才行。爹爹你是不知道,就像我们学堂里的那个文青松,他把你来学堂的事情同她阿姐说了后,他阿姐就一直催文青松多问问你问题,这样欠个人情将来才好寻个由头,亲自来我们府上道谢呢。”一说起这个越宁连连撇嘴,小声道,“谁不知道他阿姐打的什么主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相容已过而立,都不能称是公子,但是在这江南苏城里头仍引来不少未出阁的姑娘惦记。
  相容忍不住说他:“小孩子家家别乱说话。”
  说说闹闹终于走到府门头,府里的下人早就守在门口等人回来了,一见他们两个人提着灯回来,下人一拍大腿,赶忙迎过来:“回来了回来了,哎呀,您和小公子可算回来了。”
  越宁一听下人这语气,便知不好,立马小心问:“佟管家听戏回来了?”
  下人忙不迭是点头:“可不是。听说今天江边摘灯有人摘下来了,庆元楼的听戏的人全跑江边看热闹了,戏唱不下去,管家提前回来了。”
  越宁一脸惊恐。
  “不好。”忽然想起什么,他一把松开相容的手,把下人提着灯,小手放在灯下一瞧,手上全是吃糖葫芦留下来的红渍,佟管家一瞧非露馅不可,于是紧接着什么顾不得赶紧伸手往自己身上擦。
  见越宁怕成这样,相容不禁笑,转头对下人道:“赶紧带小公子把手洗了。”
  “是。”说罢,下人便赶紧把越宁带进门。
  看着越宁进去,相容迈脚走上台阶进去,这时只听见头顶一道“哗啦”烟花声音,相容不禁抬起头,烟花再黑夜中绽放,五光十色,满天璀璨。
  年关过后,新皇颁了新的年号。
  祯元的十三年过去了,又一个五年过去了。
  烟花的绚烂不过短短一瞬,不稍一会儿,夜空的色彩就湮灭的无影无踪了,相容缓缓收回目光,准备回府。
  “吱……吱呀。”
  就在相容抬脚时,耳畔一道细微的响动,很小很寻常,夜风吹动树叶一样的声音,再寻常不过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相容偏偏注意到了。
  相容立马转头,目光扫过。
  昏暗的黑夜中,他最先看到的是一盏灯,兔儿灯摇摇晃晃,映着暖黄色的光晕,阑珊的灯火照亮提灯的人俊美的脸庞。
  看见他,相容木在原地,嘴唇颤颤竟说不出话来,望着望着视线越来越模糊。
  “今日元宵节。”相钰他一步步缓缓过走来,“苏吴江上,我为你摘了一盏灯,所以有些晚了。”
  他提着灯向他走来,随着他靠近的脚步,摇曳的灯盏照亮了相钰回家的路,也照亮了相容的天。
  “相容,我回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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