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
此刻正是黄昏用膳时,餐厅里人头涌动,八卦与谣言齐飞。
“胡师兄是在宫内丢的啊!”
“嘘!谁也不知他在何处丢的,别乱猜测。”
“宫外不是设着法阵么,魔窟不可能进来的,定是胡师兄自己出去了……”
“二师叔才下令不许出宫,胡师兄何等稳重,怎会胡来?”
“胡师兄出事前还邀甘师兄他们来他房内呢,定是有要事告知,接着立刻就不见了,不可能出宫的,他若是出宫何必先请甘师兄来呢……”
“魔窟太猖狂了,敢在玉房宫内乱来!别让我逮着他们,见一个灭一个!”
“可是宫外设了阵啊,我还是觉得……”
“设了阵又怎样,你不知十年前,那魔尊在数千仙门中人面前,活生生破阵而出。”
“是啊,胡师兄上午刚带来消息,说魔尊的尸身不翼而飞,恐怕已死灰复燃。”
“那守灯人的尸身也丢了,这事越来越玄乎。”
“守灯人连坟墓都被破开了,还有人摘了上面栽的还生树叶,给东山派和红云教得弟子做了标记……”
“下一个怕是这二人要丢……魔窟到底所欲何求?”
“这样闷不吭声的吊着人……”
“你们看刚进来的人是不是东山派被标记的那人?”
“没错就是他,虞上清掌门的独子,年纪不小一事无成,修为低极了,在我们东北一带很有名,人家背后叫他废物……”
“全靠有个好爹啊,话说他们门派里最出头的是荀未殊吧……上次第四的那个……”
“听说好像是他老爹的私生子哦,虞上清本来就是紫极观叛逃的嘛,他在紫极观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儿,情人儿在他逃后十多年带着个荀未殊跑来找他哦……说不清……说不清啊……”
“他也蛮可怜的,东山派故去的老掌门是他的外公哦,出了那档子事后,他娘也被气跑了,好些年不回家,连儿子也不管了……”
“造孽哦……”
“那这虞少爷该争气哦,怎么还一点本事不长,不懂事啊……”
平日里这些风言风语,醒林听惯了,今日这样长篇累牍的连环暴击是第一次。
每一句都像是踩着点扎针。
他不动声色,垂下长长地双目,
夏百友四下寻找空位,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像是怕他一个冲动,把桌子掀了似的,忙将他摁在座位上。
醒林拍拍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笑道:“我无事。”
夏百友察言观色,道:“你无事的话……那我去端点吃的,顺便细打听下。”
醒林点点头,他咋醒来,头还有些晕,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总觉得刚才听到的一长篇对白里,有什么不对劲……
越是回想越是眩晕,他叹息一声,乖乖伏倒在桌上,额头顶着桌案,睫毛擦着木板,他把方才听到的闲话重头梳理几遍,未发觉任何不对之处。
但怪异的感觉越来越重。
他拍拍后脑,想将那点纷乱的思绪理清,桌子对面的长凳被人拉开,一个人重重地做到对面。
他抬起头,是夏百友,取饭去的夏百友两手空空,脸上泛着异样的微红。
他不禁问:“夏兄,你怎么了?”
夏百友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左顾右看,确认身旁无人关注他俩,从怀里露出一个卷着的话本儿。
身旁身后人来人往,各处各人声音沸杂,夏百友担心有人看到他的话本儿,又碍着人多不敢大声说话,从对面起身,弓着腰挪到醒林对面。
醒林看着他贼头贼脑的模样,他一捱身,醒林便和他一起低下了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偷东西了?”
夏百友:“……”
夏百友:“我没有!我……我方才在我们紫极观弟子那里搜刮来一件东西,只给你看。”
他把怀里的话本偷偷从桌下传递过去,醒林观察他的神情,若有所思。
这是他近日第二次看话本儿,他心里提起不好的预感,伸手接过话本时,瞄了一眼封皮。
《灯前坐》
名字算是寻常话本的名字,醒林不敢轻敌,从这三个字,他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话本怕又是自己有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垫底,缓缓打开第一张。
饶是早有准备,一盏茶之后,醒林依然一副被雷劈中的面色。
夏百友刚在别处已阅过,他没好意思跟着醒林再看一遍,在一旁饱含羞涩与期待的,注视着醒林边看边变的脸色。
醒林缓缓地,沉重的合上书页,嗓子里犹如堵了几千斤棉花。
夏百友依然顶着大红脸,眼含春波地给他飞了个眼色,问道:“如何?”
这是一本春宫,一本有字有画的精致又讲究的春宫,它刊印清晰,文字老练,画工细腻,细节骇人,内容劲爆……灯前坐三个字既是某页插图的翔实内容又贯穿主题……
他确实是一本好春宫——如果他书中主角不是自个儿的话。
醒林颤巍巍的手指指着这本书,“你再说一遍,你从何处得来?”
夏百友露出一个隐秘又欢实的笑容,下午的他已非上午的他,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见识过男子春宫的他,飞升了。
“就我们紫极观啊,我见他们悉悉索索的在桌下传这个东西,一见我还装的无事人的样子,便一手抢来了,他们还嘱咐我不要乱传,只自己私下看便可。”
醒林听了最后一句,心里略微好受那么一丝丝,他问:“这书你们从哪处得来,怎的还带到玉房宫里了!”
夏百友道:“我们是从玉房宫弟子处得来的,玉房宫弟子是从红云教弟子处得来的……至于红云教弟子大概是从你们东山派弟子处得来的……”
第二十一章
醒林一路听下来到最后一句,刚略缓下的一口气没抽上来,一下噎住他的心肺,他把呛上来的咳嗽强压进去,胸中几股气流憋得生疼。
夏百友恨不得站起身,指着大餐厅来往的众人,“我估摸着这帮人大半都看过了。”
醒林握住他指着众人的手指,默默地按在桌上,“好了,我知道了。这话本儿……先放在我这……”
夏百友道:“醒林兄你还没看完吗,那你可要快点,金刀门的弟子还要借呢……”
醒林挥挥手,简直无力多言,那话本藏在他怀里几欲微微发烫,他尽量忽略异样感觉,清了清嗓子。
忽而,他方才理不清的思绪,豁然归正。
他问:“对了,夏兄,我们今日在大殿听二师叔与胡师兄言谈时,他可有提到那守灯人的尸身不见了?”
夏百友怔住,仔细回忆,“没……没有吧。”
醒林问他:“我刚在此处听得人说,你第一次知道守灯人的尸身不见是在何处听得?”
夏百友不知他为何如此问:“就……就你醉后歇在我房间,我闲着无事,听走廊的弟子们小声议论,听了一会后,便将你唤醒。”
醒林道:“那些走廊里的弟子又是从何处听到?”
夏百友道:“自然是胡师兄说的。别人谁去过晦朔山?”
醒林点头道:“这句话说对了!除了他谁也没去过晦朔山,但是咱们在大殿外都听到,胡师兄根本没提那守灯人本半个字!”
夏百友瞧他认真的眼冒精光的模样,不禁噗的一声,撑不住笑了出来。
“醒林兄啊,胡师兄没在大殿里说,也并不是他没在私下说,你看他从大殿走出时与甘师兄等人不停交谈,说了没一千句也有几百句,咱们也并没有在旁听遍。”
醒林摇摇头,心里的烈火熊熊燃烧,越烧越旺。
他手压着桌边,几欲把长条桌掀翻,几欲喝住餐厅所有人,几欲质问他们到底是从谁人口中得知此消息,谁是源头!
因为!他知道仙门中不会有人知道这个消息,因为他化作守灯人潜伏魔窟的事,十二掌门俱都知道,并且深以为耻!他父亲与玉房宫龟蒙真人一手操持年轻男弟子,施以色计,委身魔尊,将仙门脸面与德行弃之不顾,决不堪摆在明面上直说!
他父亲等人绝不会告知胡争如,关于任何守灯人不见的消息——当年,守灯人的坟墓还是十二掌门趁甘、李等弟子们下山后,偷偷返回,亲手破开的!
他望向熙熙攘攘热闹之极的各色弟子,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头射向四肢百骸。
他看着那些身着白衣素冠的、紫衣银宝冠的、碧衫玉冠的、红衣朱果钗的以及各门弟子,各个散修。这些人真的该门弟子吗,又或者他们还是本人吗?
此时玉房宫内仙门各家及散修,论派别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岂会人人尽相识,若有人混迹其中……
醒林坐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如坐在一方小小的冰窟里。
他脑中惊惧、惊慌,几欲炸裂。
夏百友轻轻推他:“醒林兄……醒林兄……”
醒林茫然的抬起头,茫然的问:“怎么了。”
夏百友指着远处餐厅的大门,从人缝中能依稀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候在那里。
夏百友道:“我去取一件东西,马上回来。”
醒林茫然的点头。
夏百友去了。
醒林双手放在桌上乖乖地坐着——说乖巧不如说呆滞。
同张桌上的其他弟子早吃完碗里满满的饭,他们走了,新一批弟子端着碗坐到桌边。
醒林桌前空空,他左手扣着右手,他甚至忘了打饭。
餐厅门口忽然来了一位资历不浅的师兄,玉房宫嫡系弟子,那师兄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肃穆。
他高声道:“所有弟子听着,今夜全部汇聚大殿外,勿要单独回房。”
餐厅内轰然作响,议论什么的都有。
“什么意思?卧房不安全?”
“傻子,是玉房宫不安全……”
“这是怎么回事,玉房宫如何会不安全呢,这里不是设了法阵吗……”
“呜呜呜,我不要在这呆着,我要找师叔们……”
“红云教的弟子在哪里,以防万一,聚在一处,我们不要走散……”
“郭师姐去哪了,下午我还见着她……”
方才还喜笑颜开议论别家长短的年轻人们慌乱起来,有人质问门口的玉房宫师兄,有人急着拢住自家人,有人骂骂咧咧,甚至有胆小的人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