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成了仇人的男宠
月影没再说话。
赫连迟摆手:“他想要云千,睢独这个朕不会给他。”月影似有所觉:“那么陛下,皇位呢? ”赫连迟凝望头顶 描红漆金的房梁,繁华的宫殿,混乱的人间,他低低道:“反正是个烂摊子,给他萧御景又何妨?”
边境风烟未歇,收复的土地上叛乱频仍,为处理国事,他不可能花太多时间来陪云千,倒不如干脆舍去这些 身外之物,带他离开长安,做一对游历四海的闲云野鹤,倒也快哉。
真奇怪,从前梦寐以求的东西,到现在,放弃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
月影望向床脚抱膝缩着的云千,傻子云千对赫连迟已经没有丝毫留恋,月影平静地问:“陛下,值得么?”
为一个不记得你的人,舍弃这万里河山。
赫连迟闭上眼睛:“没有云千的这些年,朕尝尽孤家寡人的滋味,已经够了。”
第九十三章殆尽(2)
痴傻的云千,赫连迟拉低视线,望向角落中屈膝坐着的人,其实也挺好。至少云千不会再违背他,不会气得 他火冒三丈,不会再时时说要离开。这样的云千,是他的一个人的。
云千,最好永远不要恢复。
月影走了,陆太医端来一碗汤药,赫连迟让他放着,陆太医便出去看赫连安。云千发现左右无人之后,默默 地从角落里钻出来,眼巴巴地望着赫连迟。赫连迟说:“过来。”
云千到他身旁,赫连迟指了指药碗:“喂朕暍药。”云千疑惑地看着他,赫连迟指点道:“你暍一口然后喂到朕 嘴巴里,懂了没?”云千若有所思,旋即点点头,端着药碗暍了一口。
赫连迟以为他打算喂自己,没想到云千噗的一下全喷他脸上。
赫连迟:“......”
云千捧腹大笑,赫连迟抹了把脸:“再乱来,朕就把你关回暗室。”云千瞬间不笑了,苦着脸吞一口苦涩的 药,再俯身咬着赫连迟的唇瓣,给他灌了进去。赫连迟摸摸他的脑袋:“听话。”
云千睡意袭来,枕着赫连迟的胸膛睡着了。
现在每天最困难的事,不是让云千乖乖吃饭,而是从他身上取血。赫连迟发现云千很怕疼,每每匕首割破他 的皮肤,云千就会皱着眉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才开始几天,云千挣扎,后来明白挣扎没有用,干脆坐着发
这天赫连迟抹开云千的衣袖,哑巴似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他小声问:“到什么时候? ”赫连迟握着匕首的手颤 抖,低头不看他明亮的眼睛,反问:“什么到什么时候?”
“疼,到什么时候?”云千说,赫连迟咬咬牙,划破了云千咬痕斑驳的胳膊,一直到赫连安醒的时候,他没有 说出来。云千哽咽着轻嘶:“我讨厌你。”赫连迟将他搂在怀中,亲吻他的鬓发:“那就接着讨厌我吧。”
赫连安逐渐恢复好转,而云千越来越虚弱,陆太医说气血消耗对凤族影响较寻常人严重得多。赫连迟揪着他 的衣领,红着眼眶质问:“为何不早告诉朕!”陆太医哆嗦答:“老臣也是近来才知晓的。”
云千缩在被窝里,身上不时发寒,嘴唇干瘪苍白,整个人已经憔悴得明显了。陆太医说再暍三天的凤族血, 安王应当就能顺利醒来,赫连迟捏着匕首到云千床榻前。
云千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干脆眯着眼,待发现赫连迟手里雪亮的光,紧紧将眼帘合上,嘴唇哆嗦,但没有 说话。他没有挣扎,把一条胳膊伸出温暖的被窝,因为知道挣扎也没用。
彼时已是秋末,再熬几天,就到冬天了。云千光裸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划伤,有的结痂脱落,留下一条 红痕,有的却始终不肯好,还在往外渗血丝。
云千忽然觉得,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他吸吸鼻子:“叶子,春天,是金黄的吗?”赫连迟抖着手,艰难地 寻觅一块干净的地方,竭力不去触碰前两天的新伤,找来找去却没找到。
“叶子春天是绿色的。”赫连迟开始哭,云千裹着被子,蠕动着侧身,把另一条胳膊递给他,哀求:“别划 脸。”他害怕赫连迟找不到取血的地方,动他的脸。赫连迟滚烫的眼泪滴到云千手臂上。
赫连迟找到云千腋下三寸,哆嗦着划开一条缝。云千疼得麻木,干脆没当一回事,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
第九十三章殆尽(2)
人啊?”
“谁? ”赫连迟问,云千闷闷地说:“就是,躺着的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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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殆尽(3)
赫连迟连哭带笑:“怎么会呢,我喜欢你。”云千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疤,傻傻地跟着他一起咧开嘴角:“我才不 信,你把我弄疼,怎么会喜欢我。”
赫连迟把盛血的瓷碗递给陆太医。陆太医拿去喂赫连安暍下。
赫连迟将云千连被子带人抱进怀中。他的胳膊像冰块一样凉,云千的身体失去了温度,就像一具尚有生气的 尸体。赫连迟的面颊贴着云千冰冷的脸庞,冷得赫连迟打了个哆嗦。
赫连迟握着云千的双手,轻声问:“哪儿疼? ”滚烫的胸膛让浑身发寒的人舒服不少,云千蜷在他怀里,耷拉 眼帘,嗫嚅着说:“到处都疼。”
上他的时候,发起狠来,用粗暴的姿势,腰疼腿疼。取血的时候,用锋利的刀片,两条胳膊没一处不是伤, 动起来手指都觉得疼。疼痛发作,身体又是冰凉,竟然会觉得被关在暗室里更幸福。
至少那时赫连迟除了上他,不会划开皮肉。
云千眼睛一亮,忽然有了办法,他期切地问:“你把我关回暗室好不好? ”赫连迟惊诧:“为什么? ”云千为自 己想到的办法洋洋自得:“这样你就不会再划我的肉了,只要我在暗室里,你就不会这么做了是不是?”
云千小孩儿似的脑回路,赫连迟理解不得。但他知晓先前云千是很惧怕那间暗无天日的密室的,他在里面会 睡不着觉。赫连迟每每发泄过了就因要处理政事匆匆提上裤子离开,云千为了让他多留一会儿,就算后面红肿也 会隐忍不发。
而现在,云千竟宁愿待在暗室里。
赫连迟忽然说:“朕知道,你不会再对朕有丝毫留恋。”云千不明所以,只是重复着哀求:“把我关回去吧,求 求你。”赫连迟痛苦道:“闭嘴。”云千开始掉眼泪:“我难受......”
赫连迟亲吻他的额头:“再坚持两天,就两天。”云千眼前迷蒙,心中却冒出喜悦:“真的只要两天了吗? ”赫 连迟笃定道:“对,就两天。”云千又开心了 : “好。”
最后那天,云千脸色发青,看上去像是撑到了极限。赫连迟给他盖上被子,急匆匆地跟陆太医一起到龙床 前,赫连迟难以抑制心头激动,亲自把那碗血给赫连安喂下,然后赫连迟与陆太医两个人焦急地等待安王张开眼 睛。
从晌午等到暮色四合,赫连安就是不见醒。
赫连迟震怒:“到底怎么回事! ”陆太医皱起眉毛,跟瞎子算命一样掐着指头,最后说:“陛下,还差一 天。”赫连迟黑着脸问:“什么意思? ”陆太医伏身磕头:“确实还差一天。”
赫连迟神情恍惚,倒退着跌坐回塌上,“还差一天......”他捏紧拳头,呢喃:“可朕都和云千说好,今天是最后
了。”
陆太医叹口气,转转眼珠:“不如这样吧,陛下,您若不愿失信于公子,便趁他睡着时偷偷取血,料想公子应 当发现不了。”
第九十五章生死(1)
陆太医说完这番话之后就垂首静默不语,照云千眼下的景况,老太医心中比谁都清楚,再取一次凤族血,十 有八九命就没了。
但他刻意隐瞒着赫连迟,陆太医是知道皇帝身上有愿生的,一旦云千濒临险境,最后代替他而死的定然是赫 连迟。陆太医心里琢磨,不如就这么一了百了,用赫连迟的命换云千自由。
赫连迟瘫坐,茫然失措:“不可,你看云千的样子,再取一次血,他的身体能撑得住? ”陆太医拱手:“千公子 不会死的。”赫连迟想起什么似的蹙眉:“对了,他身上有愿生。”
陆太医抬头:“陛下! ”他怕赫连迟因顾惜自家性命而放弃取凤族血。
赫连迟为了救安王,不惜那般对待痴傻的云千,陆太医只觉残忍至极,云千那两条血迹斑驳的手臂,叫陆太 医于心难忍。
赫连迟沉思片刻,站起身道:“取这一次,用朕的命换安王。”
翌日,赫连迟把云千哄睡着,抖着匕首划破冰冷的肌肤,取下最后一碗凤族血。怀中的云千面白如纸,唇上 也没了血色,整个人就如同死去一般,赫连迟哆嗦着探向云千的鼻息。
他不会死的,赫连迟心想,愿生蛊的母虫在自己身上。
陆太医将冰凉的血液端到碧纱橱后喂赫连安吃下,再捏着安王的脉搏,脸上又是惋惜又是解脱,料想安王快 醒了,他返身回厢房去告知赫连迟。
厢房光线暗,陆太医说:“陛下,安王醒了。”赫连迟没有回,陆太医惊讶,重复道:“陛下,安王他......”
“滚!! ”赫连迟暴怒,陆太医瞬间察觉不妙,匆匆上前查看他怀中已经冷透了的人。霎时,陆太医哆嗦嘴 唇,跪倒在地,云千没有呼吸了,脉搏也没了。
分明是......死了。
但赫连迟身上不是有愿生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朕? ”赫连迟瞪大眼睛,目眦欲裂,眼球漫出血丝,继而流下滚烫的泪,“为什么!! ”他咆 哮起来。赫连迟吐出一口血,陆太医趴在地上,老泪纵横。
赫连安彻底恢复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紫宸殿,还在皇兄的龙床上,心底生出几分窃喜,看来皇兄是放 弃云千了么?也不枉费他一番心机,赫连安听见厢房中砸东西的声音。
他穿上重台履,推开门,只见赫连迟发冠脱落,披头散发,状似疯魔。赫连安惊愕:“皇兄,你疯了吗! ”赫 连迟抄起手中的景德镇瓷瓶向他狠狠砸去,赫连安跌跌撞撞躲开。
瓷瓶撞墙碎裂,一地狼藉。
赫连迟绝望地怒吼,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赫连安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云千还给朕! ”赫连迟掐得太狠, 分明没有手下留情,赫连安不可置信地说:“皇兄,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安弟啊!”
角落里的陆太医幽幽道:“安王,陛下为救你,害死了千公子。”
那不是正好?赫连安不明所以,掐着他的手却越来越紧。赫连迟咬牙:“朕要你们,为云千陪葬。”
花了那么大力气救醒的亲弟,赫连迟现在看他只觉得碍眼。
第九十六章生死(2)
拥有时不会珍惜,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自私地想把所有都据为己有,以为自己绝对正确,唯独到失去那会 儿,疼得肝胆倶裂,痛不欲生,才明白拥有的东西就是一阵虚无缥缈的轻烟。
风一吹,全散了。
曾想紧紧抓在手中的人,宛如那年盛夏遥不可及的回忆,追逐着清风,翩然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