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成了仇人的男宠
赫连迟抓着赫连安,眼眶仍是红着的,手下力气却松了,颓然回到云千榻前,砰一声跪下。他的额头抵着云 千的颈窝,痛哭流涕:“你醒醒,云千,你醒醒......”任由他喊破了嗓子,云千的气息再没活过。
皇宫中有冰室,从前是为了藏冰之用,终日寒冷异常。赫连迟将云千抱入冰室,命人造冰棺,把云千的身体 放在里面。赫连安来找他,让他出去,赫连迟摇头:“我陪着他。”
赫连安看着眼前樵悴枯槁的男人,云千是死尸,那么赫连迟就是活尸。赫连安深深吸口气,恼羞成怒:“皇 兄,你到底要这般颓唐到何时,北疆挥师南下,兵至洛阳,萧御景已率军越过剑门关,不日便打到长安,这天下 你还要不要了!”
赫连迟没答话,静静地注视着眉目染霜的云千,那人眉眼安宁,不哭也不闹,就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漂亮 又干净地躺着。
赫连迟跪坐在冰棺旁,怕惊了他似的,轻言细语道:“千儿,等你醒来,我带你去北漠赏孤月,不过北疆风沙 太大,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回江南水乡,到秦淮河上听人家唱后'庭花,对了南越深处有奇景,很是漂亮,你愿 随我去看看么?”
赫连安张着嘴,却不知要说什么,冷冷扯开唇角,转身离开冰室。月影进来说安王篡位的时候,赫连迟只是 摆了摆手:“随他去。”
北境换皇帝那天,萧御景带着南越军队正好翻过了剑门关。赫连安穿着赫连迟那身龙袍,耀武扬威一般进了 冰室,道:“皇兄,你便这里面陪个死人一辈子吧。”赫连迟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此后赫连迟就是想出也出不去了,赫连安命人在冰室加固一道铁门,将赫连迟困在其中。
赫连迟不吃不暍到第三天,赫连安带着人闯进来,冷眼瞥过赫连迟,对侍卫道:“搬人。”侍卫冲上前试图打 开云千的冰棺。赫连迟愤怒道:“你们做什么! ”赫连安冷笑:“萧御景想要这个死人,皇兄,劳你割爱。”
赫连迟暍道:“不行! ”赫连安拍拍巴掌:“这可由不得你。”侍卫将迷魂针扎进赫连迟颈窝,男人两眼抹黑昏 了过去,赫连安望向尽管死了容颜却依旧艳丽的云千,嫌恶道:“不晓得萧御景中了哪门子邪,非得要你这死 人。”
赫连安想起自己派去求和的使臣回来说,萧御景的条件是云千,无论生死必须把人交到他手上。这还不容易 么,赫连安让人把云千随意地套进麻袋里,给驻扎在城外的萧御景送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生死(3)
萧御景抱着云千上了马车,一路奔向终南山。得亏赫连迟将云千放在冰棺中,保他肉身不腐。
既然赫连迟没有死,就说明他身上的愿生未起作用,也就是说,云千并不是真的死了。否则云千濒死,愿生 会将死亡转嫁给赫连迟,那么死的人就该是赫连。
萧御景猜测云千现在这样是凤族自保的方式,当失血时,凤族族人会陷入假死的状态。他拂开云千的鬓发, 轻轻叹口气,后悔当年将他送入长安。
萧御景一上终南山,马不停蹄地找到了祖师爷,二人遍查典籍,终于找到法子令云千苏醒,祖师爷一身白 袍,仙风道骨,捋着胡子有些为难道:“其中有一味药引,恐怕难得。”
萧御景问:“是什么?”祖师爷抱着拂尘叹气:“爱人的心头血。”萧御景沉默:“他有个劳什子的爱人。”祖师 爷望向冰棺中躺着的云千:“是哪家姑娘? ”萧御景抬眼,摇头:“是个男人。”
祖师爷眼中诧异一闪而逝,他继续道:“以五行生身阵法引天地灵气灌入他体内,同时喂他服下心头血炼制的 金丹,如此方有救。醒来后,能否完全恢复,也要看造化。”祖师爷不忍道:“他伤得太重。”
萧御景不是不知道云千伤得有多重,肉体上的,心里的,赫连迟简直由外而内,将他一刀又一刀的凌迟。
“我明白了。”萧御景说,他在凉亭立了一整天,山林较外界寒冷许多,萧御景唤来传信的人:“去告诉安王, 把赫连迟也送过来。”
安王接到萧御景消息时,赫连迟已经不在冰室中,没人知晓他去了哪儿,赫连迟被人带走了,一并带走的, 还有象征皇位的传国玉玺。
人是月影救走的,彼时赫连迟面沉如铁,与月影驰马赶向终南山。
月影道:“陛下,安王这些年私下笼络朝中大臣,您为何不早做防备?”赫连安要篡位,不是突发奇想,而是 早有预谋,赫连迟怎会不晓得他私下动的手脚,只是愿意信任他,当做没看见罢了。
“他是我的亲弟。”赫连迟疲惫道:“我愿意相信他。”月影下意识反问:“那么为何,您不相信千公子呢?”
赫连迟一顿,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他也不相信我。”
月影无言。
萧御景听说赫连迟亲自送上门,冷着脸站在三清殿门口,望向落魄的皇帝:“我并不欢迎你。”赫连迟翻身下 马:“我也不需要你欢迎。”
“你觉得我会让你再见云千么?”萧御景寒声道,赫连迟轻挑眉梢:“那么你想要传国玉玺吗?”萧御景神情微 动,扯开唇角:“云千已经死了。”赫连迟越过他走进三清殿:“我近来想过,为何身上的愿生未发作,那么一定是 云千没有死。”
萧御景负手,挑眉:“好,我让你见云千。”赫连迟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月影道:“玉玺,奉给萧太傅。”
赫连迟想起小时候念的那句“如可赎兮,人百其身”,说重要的人死后,未亡人悲痛交加,愿死一百次,换死 者复生,那会儿他心想这一生除了赫连安不会再有第二个能让他百其身的人。
直到那年银杏树旁,不可一世的皇子堵住了清丽少年的唇。
第九十八章终南阴狱(1)
萧御景将赫连迟带到寒天洞前,云千的冰棺便在里面放着。赫连迟正欲抬脚进入,萧御景忽然横起一条手臂 拦住他:“云千若非凤族之人,他今日便已经死了,你明白你做了什么吗?”
赫连迟回头看他,面沉如铁,沉默许久,他慢慢开口: “我不知道。”萧御景气乐了: “那你挺没有自知之明 的。”赫连迟越过他:“所以要云千亲自告诉我。”萧御景盯住他,目光深邃。
发现云千还在面前,就会莫名的心安,赫连迟在冰棺旁的石墩子坐下,沉声问:“如何才能救他? ”萧御景立 在他身后,若有所思道:“要你的心头血。”赫连迟也没犹豫,问:“怎么取?”
萧御景道:“在终南阴狱中吊足七日,直到他醒来为止。”
所谓的终南阴狱在终南山底,因日照不足,空气流通不畅,此处积聚了凶煞之气,是终南山关押穷凶恶极之 人的地方。萧御景带着赫连迟走入山洞,其中阴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他禁锢云千的那间暗室。
萧御景点亮烛火,赫连迟便发现洞底的十字铁架,密布暗红的血迹,地上岩壁上血色狰狞。赫连迟面不改色 地问:“然后呢?”
祖师爷跟在两人身后,叹道:“萧先生,这般取血未免太阴毒。”萧御景拉着铁架上生锈的铁链将赫连迟双手 双脚缚住,冷酷道:“祖师不如问问他做了什么。”祖师爷大约是想起云千身体上的伤,更多的话,便也说不出口 了。
赫连迟高大的身躯贴着铁架,沉声道:“我有个要求。”萧御景眼也不抬:“说。”赫连迟蛮横道:“让云千陪 着我。”萧御景手上动作一顿,撩起眼皮:“也成,越痛苦心力越煎熬,这般出来的心头血说不定更有效。”
终南山弟子帮萧御景把云千的冰棺抬到赫连迟面前,就在他身前的右上角,云千安宁静谧地躺着,多少鲜活 的画面自眼前走马观花。赫连迟盯着云千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五年前遇见他的时候,也是那般漠然无情绪地掠过 他。
萧御景把玩着手中尖细的铁管,他要把这个插进赫连迟胸口,将心头血导引出来。萧太傅饶有兴致地问:“后 悔么?”赫连迟没说话,萧御景道:“乌子实的事,还记得么?”
乌子实与云千串通,意图给他下毒的事。赫连迟哑声答:“记得。”萧御景笑起来:“记得便好,是你的好弟弟 赫连安陷害他,你走之后,赫连安对云千用遍了十大酷刑,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赫连迟瞳孔倏然瞪大,心脏猛地縮紧,冰冷的铁管一寸一寸,极缓慢地扎入他的心口,疼痛锥心,悔恨蚀 骨。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冰棺中无生气的美人,想起云千固执的静默和不解释,他总是默默地承受,然后用可怕的 勇气反抗他。
“哦对了,五年前他回金陵的时候,我发现他心不在焉,询问他到长安发生了什么。”萧御景笑眯眯地道:“他 说,他喜欢上了自己的朋友。”
“但是,他那位朋友却恨极了他。”
“他哭的时候,你看不见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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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终南阴狱(2)
“他为你流眼泪也就罢了,你却要取干净他身上的凤族血,就为了救活他不喜欢的赫连安。”萧御景使一分狠 劲,铁管噗嗤扎进更深处,流动的热血汨汨涌出,滴入赫连迟脚下的容器。
“你懂什么叫血债血偿么?”萧御景心情愉悦地道:“你伤他一分,我便让你十倍奉还。”萧御景喂他吃了一颗 吊命丹,抱臂道:“你不会死,有这颗吊命丹与愿生保你性命,陛下,臣希望你好好活着,受尽痛苦与折磨,再尝 尝那份爱而不得。”
话到最后,萧御景的笑已有几分挣狞。
太疼了,赫连迟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热汗,心口被利刃刺穿,如有千万蚁虫在身上爬动,四肢瘫软失却力 气,只能依凭铁链吊着。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未曾离开透明冰棺中的人,唇边勉强扯出冷笑:“我伤他,那么你 呢?”
萧御景摊开双手,耸耸肩:“我要他长记性,而你,要他性命。陛下,臣是远远及不上你的。”赫连迟静默不 言,剧痛让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萧御景愉快地补刀:“你看,云千那副硬骨头,我不过是限制他的王权,他就 想杀了我。而对你,你伤他心毁他身,他却只想着你给他个痛快。”
“你看云千啊,想死在你手上,而不是让你死。”萧御景说到此,语气中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他也是活该, 自讨苦吃。”
因为贪恋从前那一份温暖,时时刻刻想着银杏树下,有个人抱着他亲吻他,有人揽着他的肩膀,阳光下笑容 清朗:“那我做你的朋友吧。”从小被禁足府中孤独寂寞的人,便心甘情愿地承受你那些恨。
用一颗鲜活跳动的心,用满腔无法磨灭的欢喜,用血肉之躯,让你的爱恨化作加诸在他肉身上滔天洪水般的 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