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亲
“炎儿?”北斗轻拍着炎的脸,“炎儿?”
可是炎毫无反应,宛若丢了魂魄。
“殿下怎么了?”沈方宇赶来了,见状立刻紧张地上前帮忙北斗扶住王后,还刻意阻隔着丹尔曼。
“你抱炎儿去床上。”北斗定了定神,“另外叫御医给丹尔曼医治。”
北斗原以为丹尔曼是严重的那个,近看才发觉丹尔曼胸前的伤口偏离了心脏一寸,也不是太深,反倒是炎,那脉象虚的跟什么似的,不立刻施针吊住他的命,怕真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转眼又是半月余。
菲拉斯发布沉痛悼文,宣布乌斯曼伤重驾崩的消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百姓在大难过后缺衣少食,尤为无助,他们见不到君上,这高悬着的心也定不下来。
且他们觉得赤焰之火会再度来袭,不敢在城中久留,大大耽误清理和重建的工作。
还有人觉得反正会亡国,撒开手抢掠杀人,部落之间纷争四起,眼瞅着事态在恶化,菲拉斯不得不请示病床上的炎,问他该怎么办。
炎明白菲拉斯是希望他发布国丧,可是他不愿意,也做不到。
日子拖了一日又一日,后来是丹尔曼拿的主意。乌斯曼死了,理应由太子丹煜继位,但太子不在国内,朝臣便推举丹尔曼为摄政王。
丹尔曼坐在一架木头打造的,带有大轮子的椅子里,被菲拉斯推着上朝。
炎的面前总算清净了,没有人再跑来和他说,要尽早做决定。
乌斯曼不在了,炎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灰暗的,没有什么事是他想要去做,想要关心的,他孤单地坐在床里,是因为无处可去,没有乌斯曼的玥琅宫,没有值得可去的地方。
任凭王位是丹尔曼的还是丹煜的,他竟全都不在意了,甚至觉得当初就该把乌斯曼抓去大燕的,为了乌斯曼,自己就做一回自私自利的小人又如何?
可是如果时光逆流,炎觉得自己还是会陪着乌斯曼,留在那场灾难中……
“所以,都是我不好……”炎开始觉得乌斯曼的死都是自己的错,因为没有能力救他,才导致了乌斯曼的死亡。
“这怎么会和你有关呢?”伊利亚回到丹炀来照看炎,大家都怕炎会想不开自寻短见,因为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活气了,连煜儿都不能换回他的精神气。
“就是我的错。”
“炎,你想想煜儿……他还需要你……”
“他用不着我,我是个没用的人,我救不了乌斯曼……”
“炎,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君上要是在这,看到你这样自暴自弃,该有多么心痛啊!”伊利亚捧着炎的手,放在自己脸边磨蹭着、哭着,“你就算是为了君上,为了煜儿,也该振作起来啊。”
“我不想,伊利亚……我不想振作……我也害怕振作,我怕……我这一振作,一想开,他就真的不在了。”炎看着伊利亚,表情淡漠地说完,便又望着窗外了。
伊利亚哭得直抽气,还是菲拉斯把他拉走了。
炎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因为他看见了,看见假扮成赫连乌罗的乌斯曼,站在随风摇曳的芦苇旁,他伸着手轻轻撩拨着仿若点点繁星的萤火虫,让它们在指尖起舞,让原本暗淡的河滩照得宛若银河一般。
“炎,你看,我还能让它们绕圈飞……”
“嗯,乌斯曼……”炎微笑着,伸手向半空,泪水无声落下,再一次沾湿衣襟。
炎一直拒绝承认乌斯曼死了,在发丧的那日,他突然冲出后宫,跪在水晶棺材之前,没人敢去拦他,炎跪了片刻,然后开始怒斥在场所有人。
“你们疯了吗?这里面都没有乌斯曼!你们给他造墓?”炎气恼得额前暴突青筋,“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乌斯曼为救你们而亡,如今只是下落不明,你们却急着让他死……他不会死的!”
“王后,请节哀!”众臣纷纷跪下。
“我不要节哀!我没有需要节哀的地方!”炎激动极了!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他好久没下床,此时一番嘶吼,更是摇摇欲坠,步履不稳。
丹尔曼忽然出来,将差点摔倒的炎一把搂紧在怀,众大臣不禁松口气,终于可以继续给君上发丧了。
“你……你怎么?”丹尔曼是站立着的,炎吃惊地望着他。
“他们给我配了一副可以绑缚双腿的支架,我花了些功夫练习,总算可以走几步了。”丹尔曼满眼深情,“炎,我知道你不舍得,但是乌斯曼真的不在了,你这么折磨自己,也等于在折磨乌斯曼的在天之灵。炎,你就让他走吧,也放过你自己。”
“放过?你什么意思?”炎双眼赤红,看着丹尔曼宛若世仇。
“已经半年了,他们都说你疯了,但我知道你没有,你只是太清醒了……炎,我已经命人接丹煜回国,他都已经一岁多了,见见他,你也振作起来吧。”
“煜儿……”炎想到儿子,这泪就如雨下,他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可是唯独这一次,他不想坚强起来,不想承认乌斯曼已经不在的现实。
“对不起。”丹尔曼往炎的颈后轻轻一点,炎摇晃了一下,便昏在丹尔曼的臂弯中。
丹尔曼抱起炎,将他送回后宫歇息,同时宣布仪式继续。
菲拉斯在仪式结束后,公布一道众臣决议的公文,那就是太子年幼,回国后仍旧由摄政王和王后辅政……
而在太子回国前,丹尔曼身为摄政王打理起西凉全部的政务,他还亲自照顾时常呆坐着,一言不发的炎,为他梳头,劝他用膳。
这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除了炎,没人还觉得乌斯曼活着。
第158章 回家吧!
丹煜在景霆瑞的护送下, 来到丹炀城时, 刚好满两岁。
全城百姓都因太子的回归而载歌载舞, 在他们眼里,丹煜就是西凉国君,丹尔曼殿下只是辅政的臣子, 他们发自肺腑的喜欢丹煜,哪怕他只有这么丁点大。
银发乌眸、雪肤丹唇, 团子似的丹煜不但有着西凉人的鲜明五官, 额头饱满、小鼻子挺翘, 他的长相也融合着大燕人的雅致。
眉眼弯弯如画,一双大眼睛极亮, 水汪汪的,被他这么巴巴一望,整个人都要酥了,更何况他挥着白嫩嫩、肉嘟嘟的小手儿和大伙打招呼, 那模样要多可爱就多可爱。
景霆瑞抱着时而要起身,时而在他腿上蹦跳,活脱脱一只小猴子的丹煜,坐在敞开车窗的驼车中。沿途无数百姓欢呼, 一束束的鲜花、彩布做的小马、布娃娃纷纷往车驾上抛洒, 随行侍卫连忙接住,连声喝叫他们别扔过来, 可是没什么用。
“太子殿下长得真漂亮呀!”
“是啊,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孩子, 这是神女送来的吧。”
“肯定是了,这么美,比画片上的娃娃都俊。”
“快看!殿下冲我笑呢!”一膀肥腰粗的大汉惊喜道。
“是冲我吧!”边上一青年不爽了,“他看着我手里的小马驹呢。”
“借我一下。”大叔就把青年手里的布娃娃抢走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光天化日的抢我东西!”青年大怒,“这是献给太子殿下的。”
“我都说是借了!”大汉脾气爆裂,揪起青年的衣领,青年也不怕,回手抓住大汉的头发,这架说开打就开打。
“你们要打边上去,别吓着殿下了。”
“就是,太讨厌了。”周围的人纷纷指责二人,他们这才撒开手,风波得以平息。
车队继续前行,景霆瑞注意到这一幕,伸手摸了摸丹煜的小脑袋,他的银发柔滑如丝缎,性格也讨喜,爱卿对他是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抱着不肯撒手,连鸾儿和凤儿都嫉妒了。
“这娃儿将来可不得了。”景霆瑞不禁感叹,“不知有多少姑娘家要为他得上相思病……唔,或许还有公子哥儿。”
“不坐车车……”丹煜奶声奶气的说着,开始扒拉车窗,似乎想要翻出去。眼瞅着要成功了,景霆瑞一把抓住他的尿布,将他抓了回来。
丹煜不开心地想哭,景霆瑞递给他一匹小木马,他立刻就忘记了,开始咔吱咔吱地啃咬小马的头。
景霆瑞又拿下小木马,把奶瓶子递给他,丹煜这才老老实实坐下,捧着奶瓶开啜,有奶喝就什么都好说了。
景霆瑞才把视线转向车窗外,突然听得咚一声,奶瓶子被丢下,只见丹煜正手脚并用地爬向车门。
“……”景霆瑞额头冒出一条青筋,喝奶是在演戏?骗过自己想要逃出马车才是真的!
“煜儿。”景霆瑞按住他的小脚丫,“你太淘气了。”
丹煜一听,立刻回身,双手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叔伯,煜儿是乖宝宝!”
景霆瑞被逗笑,摸着他的小脑袋再也训不了话。
只是景霆瑞以为炎会在丹炀城外迎接他们,可是炎不在,他的身子真的这么差吗?
这让景霆瑞颇为担心,有关丹煜的秘密该不该告诉他。虽然爱卿说,这是炎的儿子,炎必须要清楚。
蜿蜒的车队到了宫门前,景霆瑞终于看到了炎。
炎直奔向马车,看到虎头虎脑的丹煜时,却愣住了,流着泪,哀泣道:“煜儿……都这么大了,上回分开时,他还那么小。”
“也才两岁,能吃得很,所以结实。”景霆瑞笑着,轻轻一拍丹煜的屁股,“快叫人。”
丹煜看看景霆瑞,再看看泪流满面的炎,忽地就伸出两条胳膊,唤道:“爹爹,抱抱煜儿。”
这一声甜甜的“爹爹。”直把炎的心都喊化了,这些日子来,他脸上头一回有了鲜活之气,炎哭着一把搂起儿子,亲他的小脸,亲他的小手,把对儿子的无尽牵挂都化在这些亲吻和拥抱中。
“一路上可还太平?”丹尔曼上前招呼景霆瑞,那语气像是故人重逢般,毫不见外。
“还好,没遇着什么沙匪,也没遇到沙尘暴,算是顺风顺水而来。”景霆瑞看着丹尔曼,这个人看上去不像乌斯曼形容的那么可怕,要说有什么让景霆瑞感到不舒服的,大概就是他看着炎的眼神吧。
完全都没有掩藏对炎抱有的深情,他很爱炎,这个意思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虽说乌斯曼和丹尔曼是“同一个人”,但还是有点不太一样,丹尔曼眼下的做法,不就是“夺弟之妻”吗?
就在景霆瑞无法自控地想着那些戏本上曾经出现过的剧情时,炎抱着丹煜,很感激地躬身:“景霆瑞,若没有你的悉心照顾,煜儿不会这样好,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