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亲
这把斧头极大极沉,和砍头用的铡刀差不多,切去野兽的头骨就和切萝卜一样松快。
炎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只是微微眯眼,任凭卜鲁罕挥舞巨斧当头砍下。
“哎呀妈呀!”好些胆小的人已经捂住脸、尖叫起来。
“彭!”一大声,像是爆米花在炉膛里炸开的声音,卜鲁罕庞大的身躯被弹飞出去,他的斧头仍劈在炎的右手里。或者说,是炎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卡着锋利的斧刃,而斧头铁力木握柄上染满鲜血,乍看以为涂着红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傻眼,都结巴了。
卜鲁罕的身子深深嵌在三丈外的一座草垛里,两眼大睁地“站”着。他还没死,但眼耳口鼻不断冒血,他很痛苦,想要挣扎,身体却被草垛所困,只是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可这一哼,那血就流得更多,就像开闸的洪水,把那华丽的铠甲都染红了。
一位离他最近的兽斗士,脸孔都吓白了,两腿不断打颤。见卜鲁罕虚弱求救,他鼓起勇气上前几步,伸手想要拉卜鲁罕起来,但贴近时才发现卜鲁罕的筋脉尽断,这会儿只是苟延残喘,没活头了。
观众里也有懂武功的人,尤其是武卫营的精锐兵,一个个全都看呆了眼,旁人看不清,他们是看清了的。
这是何等精纯又雄厚的内力啊!
卜鲁罕身为第一兽斗士可不是花架子,他力大如牛,身法灵巧,曾经赤手空拳打死一头狮子,更别说他是两手挥斧,使出浑身力气砍向异乡人了。
可是那个异乡人瞬间就给自己罩了一层“气”,一层用内力遒劲发出来的“金钟罩”,与此同时,他还游刃有余地伸出右掌接住卜鲁罕下劈的利斧。卜鲁罕明显一愣,就在这瞬间,异乡人弹开金钟罩,这道由内力所化的劲气,虽看不见但确实存在,它如巨石猛地撞开卜鲁罕,把卜鲁罕的脸都碾扁了。
这等重击之下,想必卜鲁罕不仅是五脏惧损,连全身的骨头都粉碎了。
对此大吃一惊的不只是精兵还有济纳雅莉,她目瞪口呆,看着这满场的狼藉。
有些人没在意,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场上其他的兽斗士都满面惊恐,还东张西望的。那是因为炎的劲气弹出去时,疾掠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耳根,就像一把投掷而出的匕首,割断一缕缕发丝后,扎进场边的墙里。
有的兽斗士还回头看了一眼,三尺后的半墙裂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证明确实有气刀袭来,砂石沙沙作响,如雨般落下,这“风刀”若是击中他们的脖子,那场上无一可以活命。
炎发出极其明确的警告,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就不要赶着来送死了。
场上的斗兽士都跟点了穴似的不敢乱动、面面相觑。而这时,炎的身体轻轻一晃,“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这口血就像一个信号——一个异乡人“不行了”的信号,斗兽营的人顿时都激动起来。
“原来他受伤了?”
“卜鲁罕果然打伤了他。”
“卜鲁罕已经死了。”
“我们要为卜鲁罕报仇!”花孔雀又大喊起来,那模样似失去至亲般的惨痛。
不知是否受了花孔雀声泪俱下的感染,几个兽斗士动了动,全场的观众则傻愣愣的,大约是斗兽现场突然变成杀人现场,而死的还是第一兽斗士卜鲁罕,眼前恐怖的场面让他们有些惊魂未定。
“杀了他!杀了异乡人!”有一个兽斗士大约是吃了豹子胆,亦或者根本没带脑子,他嚷嚷道,“我们人多!”
五个兽斗士一起,举着刀棍相继冲向炎,他们身高马大,就像野象一般的袭来。
炎右手一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贲露突突跳着,他脚下生风,犹如一叶小舟荡入河流,极其流畅地从他们五人身边滑过,一拳一掌全中肋下三寸,这五人纷纷跪倒在地,口鼻喷涌鲜血,是再也直不起腰了。
炎用指尖轻拈唇边的血,然后捡起地上的项圈,把那些尖针逐一拔出,手指一转全都发射了出去。
数道银芒划破半空,消失在阿布拏的脸孔前。
阿布拏好像很痛苦地摸挠着自己的脖子,罗桑还道他卡着什么东西了,还让他吐出来,可是阿布拏挣扎着,脸孔越发扭曲,炎的针刺破了他的咽喉,却不留任何外伤。
就像他总是迫害着野兽一般。
阿布拏倒在座位上,两眼还睁得老大,罗桑一摸他的口鼻,已然暴毙。
“什么?!”罗桑惊呆了,见到阿布拏的一只手还指着炎的方向,他立刻反应过来,是炎杀了他。
“怎么会……这么……”
罗桑连“可怕”二字都说不出来,他害怕炎一怒之下也杀了他,因为炎会用银针射杀阿布拏就说明,他已经知道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第45章 解药
罗桑哆哆嗦嗦地蜷缩在座位下, 性命当前, 哪顾得上斗兽营老大的派头, 而其余的兽斗士也都傻了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场战斗下来,整座斗兽场都被炎爆发的气劲弄得破破烂烂,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王室看台上也打得精彩。
原来沈方宇见到济纳雅莉惊叹于炎强大的内力, 看得太入神, 就把自己的右手弄脱臼了, 然后将手轻轻抽出镣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倒身边的两个守卫, 并用守卫的刀架在济纳雅莉的脖子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济纳雅莉仅够转过身而已,那把刀就已经横在她的咽喉上了。
一堆侍卫涌入进来,看到这一幕都不敢乱动, 只是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哼,小子,你想要干什么?”济纳雅莉冷声问道。
“立刻中止比赛,让亲王殿下离开丹炀城。”
“你这是在命令我?”济纳雅莉秀眉一挑, 很是不屑。
“当然了, 你的命在我手里。”
“可惜了,我只听君上一人的命令, 他没说让亲王走,亲王就不能走。”济纳雅莉昂首道, “你要我的命,拿去便是。”
“是吗?那我就要试试看你这大将军的性命,在西凉王眼里有没有价值了。”
沈方宇紧握着匕首绕到济纳雅莉身后,挟持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打算押她下去换亲王自由。
沈方宇早就将西凉的权势高低摸查得很清楚,济纳雅莉作为西凉王乌斯曼的心腹大将军,一定是有交换价值的。
也就是说,他肯定能从斗兽场里救出亲王殿下。
“君上来了!”
观众席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哗然,沈方宇不由站定,循声向下看去,西凉王乌斯曼居然出现在斗兽场中央。他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通过那条密道吗?
沈方宇记得之前他被两个士兵押着,通过斗兽场后方的一条秘密石梯被送上王室看台。
这道楼梯是嵌在墙体里的,狭长得犹如天梯,在斗兽场里肯定有不少这样密不透风的暗道,为了堤防刺客,让让君王或权贵从暗道退走。
除去暗道外,这座庞大的斗兽场下方还支撑着许多纵横交错、如同迷宫一样的粗木桩,可以说这是一座虽然古老但经过无数次修整的大场子。
沈方宇本想叫精兵埋伏在这些木桩中,可是这几天总有人在木桩下的下水渠里忙乎,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混账想对亲王做什么?”看到西凉王突然出现在场中,沈方宇有些焦急,他离得太远,就算飞下去扑救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西凉王笔直地走向亲王殿下。
不仅沈方宇着急,济纳雅莉也很急,因为君上昨日还训她说,在刺客动手前千万不要现身,以免打草惊蛇,如今刺客也还未动手,君上不仅现身了,还连个侍卫也不带的直接跑场上去了。
他之前明明说只是就近看看,绝不会插手的。
这刺客都还没冒尖儿,君上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一道活靶子,济纳雅莉真恨不得飞下去……却又在沈方宇的压制下动弹不得!
济纳雅莉知道如果有必要,身后那个大燕青年是一定会抹她脖子的,因为他们都是一类人,为了守护自己的主人死都不怕,更别说杀人了。
而沈方宇则忌惮着济纳雅莉,怕她使诈。毕竟这里是西凉,敌众我寡,他现在手里唯一的王牌就是济纳雅莉了。
于是两人都心怀警惕,互相僵持着,谁也不肯先开口打破这紧张的气氛,而场地中央的两人也是彼此互瞪,一个含笑,一个含怒。
满场的观众都下跪了,理应要磕头行礼的,可是又都很好奇,纷纷偷瞄着场中的二人,还悄声议论着:
“君上怎么下场来了?”
“就是啊,君上看过那么多次比赛,从没下来过啊。”
“我知道了,他是要亲手处决这个弄虚作假的异乡人!”
“异乡人这么厉害,连卜鲁罕和阿布拏都被他杀了,怎么可能连两头还狮子都斗不过……还不知道谁作假呢。”
“就是,他不可能打不过狮子的,会不会是斗兽营作假,故意陷害他?”
“可能吗?斗兽营这么多人陷害一个异乡人?”
“你看他昨日让罗桑输得多惨……”
“对,罗桑别说陷害他了,杀他全家都有可能吧。”
“哎,别说啦,武卫营在看我们了……”几颗脑袋齐齐低下,看着沙地,恭恭敬敬地跪着。
炎环顾着四周,观众全都跪下了,少了那些大吵大嚷的噪音,斗兽场一下子变得安静不少,再看看面前的一脸坦然的乌斯曼,皱起眉道:“你的子民要是知道他们的君主是一个爱玩穿穿脱脱、乔装打扮的人,不知会怎么想呢?”
“他们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乌斯曼盯视着炎,看着他嘴角那还抹未拭去的血红道,“我只要你能看着我就行。”
“乌斯曼,你玩够了吧?”炎左臂垂着,因为没了知觉,抬不起来。
“炎炎,我没有玩你,只是忍不住逗你。”乌斯曼也微微皱眉,似乎对于炎的无法理解感到困惑。
“逗我?你当我是宠物吗?!”炎恼了,为什么每次和乌斯曼说不到两句话,他就会很恼火。
“怎么会。”乌斯曼讨好般地靠近,忽然就伸手捧起炎的脸。
“你干……唔?!”炎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乌斯曼那浓密的银色睫毛,它就像月下霜花,有种不可思议的美感。
这种美丽让炎产生“他可能真的不是人”的错觉。毕竟炎走了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民族,包括巫雀族在内,都没有一个人能长得像乌斯曼那样,如此美艳华丽又不显半点妖气。
当真就像那什么雪,是天上的仙人。
真不知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炎震惊到懵圈,所以他的思绪才会炸开,想到遥远的神话故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