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戏精
皇上要把小侯爷放到眼皮底下?这分明是放到心尖上了吧?
夏林春磕头领旨,揣了承恩录下去改好,又把圣意传达给了王永顺,王总管当即决定拉上萧统领去喝一壶,吃个宵夜,也顺便给这个榆木疙瘩念叨念叨,说不定就有用得上的时候,省得这傻子不知变通,误了皇上的好事。
夏林春办事稳妥,福宁殿偏殿很快就收拾出来了,赵铮亲自验看过,各处都挑不出错,有间屋子里还有个白玉池,专门引了外头的温泉水进来,长年都是微波细浪。这池子原是帝用,夏林春特意请示过,赵铮想起孟玄云在孟老太太面前护他之情,也不知自己走后老太太有没有为难,若是受了皮肉之苦,泡一泡温泉也好,再者这温泉还有其他不可言说的妙处,赵铮不待夏林春问第二遍,就把白玉池一并拨过去了。
住处都收拾妥当,还差住的人。只要想起小侯爷埋头为他拨弄腰带,赵铮就有些心驰神往。他等着孟玄云入宫诉衷肠,可是一天两天过去了,却没听说逍遥侯府有谁求见。
赵铮又等了一日,等得有些气闷,他是让孟玄云想清楚了入宫的,这都三日了,就是棵铁树也该开花了吧?
赵铮只好令王永顺去逍遥侯府走一趟,谁知王永顺的脚还没迈出宫门,夏林春便报,逍遥侯世子到了。
终于还是来了,赵铮大喜。
没多久,孟玄云便跟在夏林春身后入了殿,年轻俊美的帝王头戴卷云冠,一身滚金边的黑色袍衫,正襟危坐。小侯爷行过礼之后,恭敬地垂下了头。
赵铮屏退了众人,起身来到小侯爷面前,急不可耐地握住他一只手,亲热地道:“玄云,你终于来了。”
朕是这般思念你,小侯爷,你有没有想朕?
☆、第 6 章
孟小侯爷已做好了要过刀山火海掉层皮的准备,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不轻,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与皇上只是睡过一次而已,几时这般好了?
小侯爷飞快将手抽出,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请不要戏弄臣。臣、是专程来请罪的。”
赵铮头一次与喜爱之人亲近,却把对方吓得什么似的,难免有一丝不快,可是细瞧之下,小侯爷额角处一片淤青,定是替他挨了打,赵铮心里软和了些,只淡淡地道:“为何才来?”
小侯爷早就悔到肠子都青了,为了显得更有诚意,暗中掐了一把大腿,声泪俱下道:“臣自知罪孽深重,已交代好了一切,前来领罚。还请皇上不要怪罪臣的家人,他们并不知情。”
并非是他故意要拖这么久。这些日子一来要查往酒里动手脚之人,二来得抓紧时间安排后事。虽然皇上当日没有动怒,小侯爷左思右想,始终觉得玷.污龙体罪无可恕,作天作地了这么久,到底作来了一场报应,他连牌位、寿衣、棺木都挑好了中意的,万一被皇上砍了脑袋,也省得府里人手忙脚乱。
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银子,全都拿出来孝敬了老太太,名下的庄子铺子也以各种借口重新交回公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都叫孟安送了勿念的口信,还亲自为几位长辈洗手做羹汤。回想有生以来一十七年,连个家都没成,除了长辈竟连可记挂的人都没有,小侯爷深感挫败,叹息不已。
老太太还以为他唉声叹气是因为梅公子,温声劝他道:“依祖母看,梅公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你既怀疑其中有猫腻,不妨与他好好说说,他未必就会为难你。只是你终究犯了错,该让他怎么解气怎么来,你受着便好,千万不可造次。就算他把你废了,你也不准有半句怨言。”
孟玄云:“……”
老太太还不知梅公子真身是谁,她越劝,小侯爷越觉得这条小命保不住。反正不论真相如何也不能改变他玷.污龙体、亵渎皇帝的事实,这个罪他认,且认得心甘情愿,皇上若只罚他一个,不迁怒他背后的逍遥侯府,他就心满意足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任人宰。
小侯爷跪在御前泪光闪闪,赵铮明知他是装出来的,仍忍不住多瞅了一眼,沉声道:“朕说过,你情我愿,不算冒犯。朕不会因此罚你,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迁怒孟家。”
“皇上……”
小侯爷惊喜交加,回过味来又觉得有些怪异,他并非头一次听见皇上说你情我愿,之前形势窘迫,压根来不及多想,这会儿谨慎起来,仔细咂摸了一下,难不成虽是他主动扑的皇上,皇上并没有不乐意?
可若是乐意,为何当初又口口声声要他负责啊……
君心真是难测,搞不懂皇上究竟在想什么,干脆就不管了,皇上金口玉言说了不会罚他,也不会怪罪孟家,应当就没事了吧?
小侯爷真心实意道:“多谢皇上!”
随即想起还有东西被皇上扣着呢,小侯爷深深一拜,期待地道:“还有一件事,臣的玉锁原是一位故友所留,臣拿来做个纪念,斗胆求皇上赐还给臣。”
赵铮闻言,微微抿起了唇。记得这是孟小侯爷第二次索要玉锁,若之前他对小侯爷口中的朋友还只是些微不爽,此时此刻,他已决定马上让暗卫对这个朋友进行彻查。
——只是朋友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赵铮冷声道:“真是不巧,朕把你的玉锁摆在案头,负责打扫的宫人不慎摔坏了。”
孟玄云:“……”
其实玉锁就完好地躺在赵铮袖子里,自从拿回了宫,还没离过身,孟小侯爷一再索要,赵铮偏不想给,匆匆从腰上扯下一物掷了过去,生硬地道:“不过是块玉罢了,朕赔你便是。”
孟玄云不得不接住他丢过来的东西,无奈地道:“皇上,臣的玉锁并非稀罕物,就算坏了也没关系,不值得皇上特意赔臣……”
送你东西你还敢挑三拣四?赵铮忍不住怒道:“给了你你便拿着,玉锁也别总惦记着了,朕会令工匠修补,补好再还给你!”
皇上都这般说了,小侯爷不敢再提,只好捧着赏赐谢恩。这赏赐摸起来也是一块玉,入手微凉,因来不及在御前细看,叩谢之后,他便把玉一直托在掌心里,可皇上总是目光灼灼盯着他,小侯爷莫名其妙,直到他把玉收入怀里,那目光才收敛一些。
赵铮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道:“玄云,你想了这么些天,是不是已做好准备要对朕负责了?”
…………啊???
小侯爷都有些糊涂了,怎么前脚才说了不怪罪,后脚又要他负责,敢情在皇上看来,负责和怪罪并不是一码事?
可在他来说,这就是一码事,小侯爷不敢与皇上争辩,硬着头皮把之前的意思又表述了一遍:“是,皇上,臣已做好了准备,要杀要剐都随皇上,臣绝无怨言。”
赵铮摇头,暗示他道:“你脑子里除了请罪,就没别的了?”
小侯爷彻底听不懂了,小心翼翼赔着笑反问:“皇上,‘别的’是什么?”
赵铮:“……”
赵铮头疼地揉揉额角,世上怎会有如此愚钝之人?
不,这不能怪孟小侯爷,小侯爷一点都不笨,只是尚未明白他的心意。赵铮虽是皇帝,也没向谁告白过,总不能不管不顾地说,想睡小侯爷一辈子,只好先换种委婉些的说法。
赵铮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别的’便是,朕往后要你做任何事,你都不得推托。”
“……这是当然!”
孟小侯爷心头暗喜,一口应下。反正圣旨一下,谁敢违抗,皇上这要求可真低,提了就与没提一样,殊不知,他已给自己挖了个深坑,还是永远都填不满的那种。
赵铮唯恐小侯爷不能领会,又意味深长地道:“往后你闯什么祸,朕都不会怪你,当然也不会怪孟家。”
孟玄云:“……”
小侯爷自认阅人无数,哪怕是先帝,对孟家的态度也很好琢磨,可是对上当今天子,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接连碰了几次壁,皇上翻脸比翻书还快,时而冷若冰霜,时而春风拂面,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再配上那张阴晴不定的美人脸,小侯爷恍惚觉得,皇上或许是个妖孽。
皇上两度暗示,只从小侯爷眼里见到了戒备,皇上最后认命地叹了叹,道:“你若还是不明白,朕再换个说法,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自污,朕知你心性纯良,是为了保全孟家,才不得不刻意而为。”
孟玄云对新登基的皇上尚不了解,可是赵铮这些年已在暗处把小侯爷的脉都摸清了。斗鸡走狗无伤大雅,就算隔三差五犯点事,既没有害人,也没有触犯律例,别人都是通过小侯爷做的事来看待这个人,而赵铮已知孟玄云品性,就不会轻易被他做的事所迷惑,反而透过层层迷雾,猜到了孟小侯爷是在自污。
古时并非没有自污的先例,但几代人都自污的极为少见,要不怎会让天下人都认定孟家是纨绔?要他说,这正是孟家的机智之处,真正的纨绔是保不住逍遥侯这个爵位的。
难道历代皇帝都没有堪破孟家的用心吗?未必没有。可是这样的臣子并无害处又招人喜欢,倘若赵铮对孟玄云无情,说不定也会如先帝一样,成全孟家,任由孟家装下去,但如今小侯爷算是他的人了,赵铮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他中意的人还犯得着自污吗?
“皇上,臣没有装,臣是真的很污!!”
小侯爷急得不行,眼睛瞪得滴溜圆,活像一头要炸毛的豹子,就差扑上来晃着皇上的脖子要他相信自己是真纨绔了。
赵铮挺稀罕他这样子,三分敷衍七分暧昧道:“你别急,朕信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孟玄云见他神色自若,并无不悦,可是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人,都到了这个份上,小侯爷并非真的木头,已觉出了不妥,心里咯噔了一下,企图用玩笑搪塞过去,道:“皇上,您别捉弄臣了,臣才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不值得皇上这样待臣的。”
“你当然值得。”
赵铮轻笑一声,带了点逗弄的心思,理所当然道:“你……都给朕侍寝了,朕难道不该对你好一点吗。”
……侍侍侍侍侍寝?
小侯爷被这个说法深深窘到了,可是与皇上春风一度,非要说成侍寝也无可厚非。按理来说,皇上要他如何他都答应了,此事也该翻篇了,总被提来提去,小侯爷臊得慌,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何会觉得皇上有时热情过了头,敢情是作为“侍寝的回报”,皇上这是在故意试探他吧?
这种回报是个男人就不能要,小侯爷当即跪求:“皇上都不追究臣了,可否当根本没发生过?”
赵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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