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超凶!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夜来幽目光呆滞,望着天幕之上的风云变幻,泪眼枯干:“他来接你了。谁又来接我呢?”
江漓眸中闪过一道诧异,朝那气息来源之处望去,忍不住一怔。
顾锦知面带微笑,迈步笔直向着江漓走去,看见他如雪的白衣之上染着斑斓血迹,顿时心疼的说道:“漓儿不加小心,伤了这儿碰了那儿。”顾锦知伸手轻轻抚上江漓的侧脸,哀叹道:“是不是可疼了?”
江漓不由得一惊,猛抓住顾锦知的手腕道:“你的眼睛好了?”
顾锦知一脸茫然的望着他,想了想,自顾自的说道:“除了这些皮外伤,可还有内伤么?你可别想瞒我。”顾锦知反握住江漓的手,说话的功夫就搭上了江漓的腕脉。
江漓的眸色从惊喜转为黯淡,他一边用力缩回手,一边道:“眼睛能看见了,但是耳朵听不见,对吗?”
“漓儿不乖。”顾锦知对江漓拒绝诊脉的行为很不满,皱着眉头道:“今天不让本王探个清楚,这事儿没完。”
果然听不见。
江漓略有神伤的工夫,顾锦知已经拽过他的手腕抓紧时间诊脉。双指一落,那明显微弱虚浮的脉搏让顾锦知当场脸色大变,语气近乎是骇然的说道:“这么严重,旧的不去又添新的,你居然……”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噎了回去,连顾锦知自己都不忍说出来。
江漓试图把手抽走,可顾锦知死死钳着他手腕不松,江漓挣了几下只好作罢。迎上顾锦知那微微泛红的双眼,江漓心中紧颤,正要说什么以示安慰,顾锦知突然揽过他的头将他抱在怀里。
“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夜来幽脑子嗡的一声,一颗早已枯萎的心脏碎成了尘埃。
“来幽姑娘,你没事吧?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夜来幽怔怔的听着,昔年的一词一句至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她的一颗心早已不会流血,不会跳动,如今甚至都不完整了。宛如一块冰被石头砸碎了,放着不管终会化成水,也早晚会被阳光晒干。
为什么?凭什么?
人人都能执子之手,人人都能终成眷属,可偏偏她就是孤家寡人,她日想夜想只想要江茗一人而已,却这么难这么难!
枯涩的眼中流出血泪,宛如一朵妖艳的彼岸花盛开在殷红血泊中。她僵硬的手颤抖着攥紧,没人知道她这些小动作,也无人知道她是何时摸出的那支翠玉簪,更无人看见她双指一紧,凭最后一点内息将翠玉簪飞射击出,对准的不是江漓,而是此时此刻,她深深怨恨的人。
江漓,你不理解我那是因为你没有感同身受,如果你爱的人死在你面前,你就能知道我的痛彻心扉,生不如死了。什么生死相随情不负,那都是后话,最起码让你先尝尝这份痛苦。凭什么只有我是孤独的,凭什么只有我日夜思念煎熬不休?
夜来幽癫狂大笑:“时也命也,父母亲人朋友全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他,他也离我而去。江珺歌,你也尝尝我的痛苦吧!”
一切都来得太快,哪怕是远处随时候命的暗卫也反应不及。在夜来幽宛如魔鬼的狂笑声之中,那支碧玉簪快如电闪,势如雷鸣,裹着一道肃杀之气疾射而来。
“锦知!”
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肝肠寸断,在那一瞬间,顾锦知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他被江漓用力推开,眼睁睁看着江漓取代了他的位置,更是亲眼目睹那支碧玉簪刺到江漓的胸口上,鲜血溢了出来,好似一朵艳红的彼岸花怒然绽放。
随即响起的嘶声惊呼,震慑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顾锦知紧紧抱住江漓,颤声唤道:“别怕,有本王在呢,别怕。”
不知是在安慰江漓,还是在安慰自己,跟江漓剧痛之下霜白的脸色相比,顾锦知惨白的面容更加吓人。
“锦,锦知……”江漓被震得咳嗽起来,连唇上的点点血色都褪的一干二净:“我没事。”
顾锦知颤抖的双手紧抱着他,纵使极力忍耐,心痛的泪水终于还是溢了出来:“别说话,本王会医好你的,你要坚持住知道吗?”
江漓的脸色一阵阵发白,他一手被顾锦知紧紧握着,一手摸去胸口的位置,竟一用力将碧玉簪拔了出来。
顾锦知倒吸一口冷气,骇然失色:“漓儿!”
鲜血涓涓流淌,却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汹涌。江漓吃力的从顾锦知怀里坐直身子,将那碧玉簪亮给顾锦知看。这一看不要紧,顾锦知也是一愣,因为那碧玉簪只有尖端的位置染了点血迹。
江漓胸口的位置火辣辣的疼,他在顾锦知诧异的注视下伸手进前襟衣兜,将里面因为强烈冲击而碎成两半的东西取出来。
顾锦知当场怔住。
是一枚玉坠!
是除夕那夜他送给江漓的,请得道高人开过光的那枚宝玉!可保平安,护健康之物。
顾锦知呆愣住许久,望着那染血的破碎玉坠,望着那护佑心脏不至穿刺灭亡的江漓,喜极而泣。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情让他近乎疯狂,用力揽过江漓,将他死死抱在怀中,再也舍不得松开。
第71章 尘埃落定
重阳九月,木芙蓉花开。漫山遍野、娇艳欲滴,传来阵阵芳香宜人。
顾锦知寻了一白玉珊瑚瓶,将方才采摘的湘妃色芙蓉花放进去,又朝花上掸了点儿水,最后放置于软榻上的矮几上。
顾锦知的余光看向床榻,沉睡已久之人的羽睫忽然颤了颤,顾锦知眼前一亮,忙快步走过去坐下床边,一边握住那人的手,一边轻声唤道:“小漓儿?”
一声呼唤将江漓从虚无缥缈的梦境中拉到现实,他昏昏沉沉的醒来,睁开双眼时还带着那份初醒之时的茫然,双瞳无意识的望着什么,迷离而朦胧。
“漓儿?”
又一声唤,江漓无神的双眸一凝,顺着声音寻到了顾锦知的身影。他下意识撑着床面要起身,顾锦知看出他的动机,忙拿了一旁的软枕塞江漓腰后垫着。
这一睡不知过去多久,江漓略有迷茫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想吃猪手?”顾锦知吓了一跳。
江漓:“……”
顾锦知犯了难,想来想去,摆出哄小孩子的语气道:“你有伤在身,虽外伤较轻,但内伤决不能忽视。为了有助于伤病恢复,饮食要以清淡为主。以前的你惯爱食素,如今是想换换口味,想吃些荤菜了?你再忍忍,等你的身体稍微恢复一些,本王立即命人给你弄,好不好?”
“……”一种无力的感觉在江漓心中蔓延开来。他深吸了口气,对顾锦知的唇语工夫实在不敢恭维,拿了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了一行字。
顾锦知这才恍然大悟:“从银川瀑布回来你便昏迷不醒,到如今已三日有余了,好在这驿站周围并不算荒芜,附近的医馆内药材充足,不然本王就得连夜带你回杭州城,对你伤势恢复也不利。”
江漓迟疑了会儿,忍下心口处的隐隐作痛,又在顾锦知手中写下三个字:夜来幽。
“她还活着,不过跟死了没两样。”顾锦知道:“按你的意思,本王及时给她行了一回针,留了一口气。不过你已废除她的武功,本王看她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模样,若不是派人日夜盯着,没准她早就自尽死了。”
江漓略有沉默,对于如今的夜来幽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漓儿留她一命,是想逼问那本医书的信息吗?”顾锦知问道。
江漓澄澈的眸光落在顾锦知的脸上,犹豫着在他掌心写道:“开始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思来,她恨透了你我二人,就算她主动交代医书内容,我也怕她在其中暗动手脚。”
“你不必烦忧,那本医书到底有没有用还未曾可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能挽回的。”顾锦知轻轻捋了捋江漓鬓角乌发,笑道:“木强则折,或许睲澜也被我熬得筋疲力尽,没准哪天就不堪重负缴械投降。不是它侵害了本王,而是本王吞噬了它。”
江漓垂下眼帘,眸中浮过一抹无奈,却也释然的光彩。无论结果如何都不重要,无论天上地下或是人间,顾锦知去哪儿他便随着去哪儿。若睲澜赢了,他就陪着顾锦知一起输。若睲澜输了,他便同顾锦知逍遥游世,享受这人世无尽荣华,淡看云卷云舒,笑看世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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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都城,皇宫大内。
安平长公主从养心殿跑回雍寿宫,陪太后用过午膳,一边看田嬷嬷绣花一边说道:“皇兄染疾已有两日,皇后跟各宫娘娘轮流侍疾,如今前朝政务都由笙儿一手负责。皇兄能轻松几日,笙儿可忙了。”
“你这是在跟哀家抱怨没人陪你玩了?”太后爱抚着小女儿的脑袋瓜,笑道:“云笙半月前刚刚受益被册封为太子,今后更有的忙了。他已立为储君,君臣有别,你日后要注意分寸,切不可像以前那般打闹,记得了吗?”
“安平明白。”长公主坐在榻上,无聊的直打哈气:“太子政务繁忙,王兄和江公子还出游在外,也不晓得何时回来。”
“你王兄老也长不大。”太后故作嗔怒的骂道:“还是那么的任性妄为,一句话也不说,说走就走了。空留下一个口信传给哀家,说什么在京中烦闷,跟江漓出去云游了,还叫哀家别担心。他那身子骨还到处乱跑,哀家怎么可能不牵挂?”
“母后不必担忧,毕竟还有江公子在呢。”安平长公主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笑容似出水芙蓉:“虽然那郁台木讷了些,但总归跟随王兄多年,必然会照顾好王兄的。再说,王兄不是隔三差五的寄信回来吗?他好着呢。”
太后无力的挤出一抹苦笑:“这两个儿子啊,真不叫哀家省心。”
“皇兄只是小风寒,前些日子皇嫂生辰,皇兄多饮了几杯酒,又吹了点风,这才受了凉。太医也说并无大碍,母后就不要神思忧虑了。”安平长公主靠在太后身旁,抱着太后的手臂撒娇:“昨天还去看了明霞公主,我把她逗得咯咯直笑,这下可有的玩了。”
“你啊。”太后戳了戳安平长公主的小鼻子,笑的和蔼可亲。
就在这时,外面宫女通传:“启禀太后,太子殿下求见。”
太后朝宫女摆了下手,不一会儿,顾云笙从外进来,先跪地朝太后行了个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见过安平姑母。”
顾云笙怀里捧着个紫檀木盒,打开来给太后看:“这是孙儿上次出使东海得来的珍珠。色泽透亮,晶莹玉润,皇祖母看着可好?”
太后拿起一颗,冲着光线瞧了瞧,道:“甚好,太子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