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尽
孟笙轻笑出声,推了推他的头:“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这段日子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好好看看你,”陆开桓的声音放柔了,“现在有时间了,我想着,能补回来一点,就补回来一点,嗯?”
陆开桓最后这声嗯里鼻音很重,陪着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很是勾人,孟笙听得耳根微微发热:“……你就是会哄人。”
“我可不是谁都哄,”陆开桓一挑眉,月亮的辉光洒进他眸子里,将他眼底的轻狂傲色照得发亮,“我只对我心上人,才有这个耐性去哄。”
只要孟笙开心,他愿意每一天,每一年,都这么哄着他,直到两个人垂垂老矣。
孟笙睫毛颤了颤,有些慌乱地推开陆开桓,掩饰道:“我,我去看看饺子好了没有!”
说罢,便三步并两步,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蹿得飞快。
不一会儿,孟笙就端着饺子进来了。
他左手端着一盆饺子,右手端着蘸料。由于是混着捞上来的,所以陆开桓包的那些饺子就和孟笙包的混在一起,生生祸害了这一盆。
陆开桓去乐滋滋地拿了两双筷子,把一双递给孟笙,道:“我在这堆饺子里放了个惊喜,看看你能不能吃到!”
孟笙用筷子扒了扒,翻出一个硕大无比,极其畸形的一个……面团来,那实在是丑的太万里挑一了,让人不想注意都难:“是这个吗?”
那面团在两根筷子之间,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陆开桓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似乎没有一点窘迫:“正是如此,笙儿你果然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好了好了,”孟笙身子微微前倾,将那面团用筷子撕开,露出里面一个金灿灿的物件,“这是……”
陆开桓将那东西取了出来,随手用一旁的茶水冲了冲,孟笙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巧的长命锁,还没有半个巴掌大,但是上面的雕刻十分精巧,整个是个祥云的外形,上面刻着两尾金鱼,活灵活现,十分好看。这样好的手艺,自然不会是陆开桓自己做的,但这锁的图案精巧,也不是随手能买到的,应该是陆开桓特意去订做的。
他将长命锁放在孟笙的掌心里,眯眼笑了笑:“新年礼物。”
孟笙将这小物件攥紧了,不由失笑:“你当我是小孩子吗,我都多大了还送我长命锁啊。”
“长命锁又不是只有小孩儿才能戴,”陆开桓伸手捏了捏孟笙的脸,“再说了,我们两个以后又不会有孩子,在我们家里,你可不永远都是最小的么。”
孟笙满腹的话又被他堵住了,只好默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饺子,放到陆开桓碗里,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道:“……谢谢。”
“你我之间,谢什么,”陆开桓将饺子三两口咽了,摸摸下巴,“要真的谢,就床上谢吧。”
陆开桓打蛇随棍上的能耐,真是愈发厉害。
孟笙猛瞪了陆开桓一眼,面上起红,如同扑了上京最热销的石榴花胭脂一般:“不安好心。”
陆开桓大笑几声,也不应他,自顾自地低头吃了起来。
两人将这顿饺子吃完,已是夜色深深,他们一起将碗筷都收下去后,陆开桓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红色纸包来,塞进孟笙手里。孟笙低头看了看,嘀咕道:“你还真把我当小孩看。”
拆开来看,那里头既不是银票,也非地契,而是一张轻飘飘的细长纸笺。
光线有些模糊,孟笙看不太清上面的小字,就走到一旁的灯火下去看,待他看清了上面的字,差点一口气梗住。
孟笙转过脸来,脸色青白青白,眼底一片麻木,他指着纸笺,一字一顿问道:“这、是、什、么?”
只见那张纸笺上,赫然写着:“三皇子夜间一条龙服侍。”
陆开桓笑嘻嘻地凑过去,说道:“今晚要用吗?”
孟笙下意识就觉得不是好事,刚想开口推脱,就听陆开桓期待地道:“用吧用吧,包你满意。”
他看着满脸期待的陆开桓,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于是只能敷衍地点点头:“嗯,嗯。”
陆开桓上前两步,猛地将人打横抱起来,然后放在了床上,孟笙一个激灵,挺起身来问道:“怎么服侍到床上来了?!”
“就是在床上服侍孟大人呀,”陆开桓眨眨眼,一脸无辜相,然而他手下倒是飞快,不出片刻,就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全脱了个干净,“保管让大人今夜,舒舒服服,登顶极乐。”
孟笙大喊道:“你就是个流氓!唔……”
剩下的话,都被陆开桓含进了唇里,再然后,幔帐落下,里面传出粘稠湿腻的呻吟来。
孟笙半躺在陆开桓的怀里,被他钳着腰,上下摆弄着,眼尾泛红,眼里似有一片水汽蒙着。他捏着陆开桓的肩头,喘息良久,断断续续地讨饶道:“放过我吧,子真……子真!啊!”
陆开桓咬着孟笙的耳朵,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只听又是一声长长的,带着哭腔的叫喊,不禁双眼微眯,从浓重的欲望里泄出些掩不住的虎狼精光来。
陆开桓将人往被褥里按,沉下腰入得更深了些,附在孟笙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说好了一条龙的,这才刚开始呢……”
夜色浓重,化不开这一室春色。
方宅。
方玉生等得几欲睡着,那红烛也燃到了底,烛火摇摇摆摆,几欲将灭。
影六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推了推他:“别在桌边睡,会着凉。”
方玉生睁开眼睛,盯着影六,许久才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影六叹了口气,“今日陆远达在宫里喝了很久,回去又发了些脾气,将王妃都惊动了,折腾到很晚才睡下。我这寻了空来找你,来得这么晚实在是对不住。”
方玉生冷哼一声,但面色却稍稍缓和了些。
“说起来,”影六的声音放得很轻,莫名的有种低哑的温柔,“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家里人……一起过年。”
方玉生怔了怔,小声道:“谁是你家里人。”
影六抿唇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肯接受我是你的哥哥,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弟弟。”
烛火摇摆着,最后爆出一点火花,然后彻底熄了。
“……吃了饺子么?”方玉生起身,寻了一根新的蜡烛出来点上,“没吃的话,要一起吃吗?”
影六摇摇头,道:“我就是来看你一眼,我能在这里的时间不很长,过会儿就要回去了。”
方玉生起身,去屋里拿出一根玉箫来,递给影六。
“这是?”
“你就收着吧,”方玉生有些别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影六,“不该问的时候,话怎么这么多。”
影六把萧接了过去,在月光下,玉箫通体透润,映射出一种淡淡的青光,一看就是顶好的玉。
他倒也没和方玉生客气,将萧往腰上一别,一双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谢谢你的新年礼物,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有多喜欢。”
多喜欢萧。
多喜欢你。
暖炉里的炭火仍旧烧得很旺,外头飘着点点小雪,让大千国的京都,在夜色中都蒙上一层柔薄的白色轻纱。除夕夜里,不知是哪一家在新雪里,先点响了第一声炮竹,接着,整条街都开始噼里啪啦地热闹起来。天上窜起一束流光,那一点亮光在夜幕上倏忽爆开,绽出一朵绚烂的牡丹花……
人间烟火,照来年。
第四十一章•菱州
今年,大千的春,来得早。
三月刚一过,护城河就化了冻,还不到四月,人们就将厚厚的裘袄都脱了下来,再后来,四月初的时候,春花都迫不及待地探出脸来,在枝头上熙熙攘攘地吐蕊了。
本该是一片融融的好景色,可江南传来的消息却搅得这一日的早朝格外沉闷。
皇帝指着从江南送来的折子,憋着气问:“这菱州怎么回事,从去年春到今年,这都递了多少折子来要朕拨银去治水患了!这一天天的往下拨银子,为何不见成效!”
寥寥数语,字字威压。
一个臣子道:“陛下息怒,这春秋两季,确实洪灾多发,江南又向来多雨,菱州地处淮江中下游,那处河道弯曲,所以水患相较别地确实多了些……”
“多了些?这是只有些许的事情吗!都拨了几次银了,菱州知府到底做不做事!”皇帝扬声打断了那个臣子,“朕看他脑袋不想要了!”
陆开桓心下微动,他知道,皇帝为菱州犯愁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江南,是个很重要的地方,于是他上前几步,微弯了腰:“父皇,儿臣愿代您去菱州查看实情,治理水患。若父皇放心儿臣,儿臣愿立下誓言,一定将菱州的水患治理好。”
元泰帝惊奇道:“哦?……陆远达你看呢?”
陆远达宽大袍袖下的一双手握得死紧,将这事揽来的话几欲冲出口,但他想起淑贵妃的叮咛,不得不只能垂头,装作赞成的模样:“儿臣觉得,派恪王去菱州看看,此事正合适,若有恪王有信心治理水患……那便再好不过。”
皇帝略一沉思,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陆开桓,你即刻回去收拾一下,随着给菱州送银子的队伍一起下江南吧,这对你也是个历练,去吧。”
“儿臣领旨。”
陆开桓回府就找了孟笙,想同他说准备东西去菱州的事情,在府里寻了一圈,却没找见人,于是捉了个小厮问道:“孟笙呢?”
那小厮见了陆开桓,有些畏惧,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孟公他,他一大早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去,去了。”
陆开桓正要抬脚去找,却见着孟笙穿过回廊,正抱着一大包东西,朝这边走来。陆开桓迎上去,揪着他的袖子问道:“去哪了?”
孟笙哑然失笑:“恪王殿下,你是还没断奶的孩子吗,怎么才一面见不到,就这么缠人的?”
陆开桓嘟囔道:“你说是,就是咯,反正我想回府就见着你。”
孟笙心底也有些软了,他往上抬了抬手臂,那一大包东西颠了颠:“昨儿个我听小丹说街上开始有青梅卖了,特意买了些,准备回来酿几坛青梅酒。”
陆开桓忙将他手里那一大包梅子接了过去,面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你弄这些费神的做什么,青梅酒又不是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