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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20-11-02 12:40:53 标签: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话落,不等桓歆反应,顺手抢过车夫的鞭子,用力一挥,犍牛嗒嗒向前,很快将桓歆甩到身后。
“痛快,真是痛快!”
牛车沿秦淮河岸前行,桓祎一边甩着鞭子一边大笑,从小到大他还没这么痛快过!可惜阿弟不在这里,这种快乐无人分享。
转念又一想,自己勤练武艺,总有能帮上阿弟的时候,到时去和阿弟见面,今日之事都可讲给阿弟,兄弟照样能大笑一场!
桓祎满脸笑容,兴高采烈的赶着牛车,很快同出城的车队汇聚到一起。
同车的健仆满脸苦涩,很想说一句:郎君,您高兴过就好,能不能把鞭子还来?二三十位郎君行在一处,就自家郎君挥鞭赶车算怎么回事?
桓祎离府后,桓歆狠狠的拍着藤椅,有婢仆想要上前讨好,竟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
瞪着紧闭的府门,桓歆双眼赤红,英俊的面容因怒气扭曲,现出几分狰狞。
这个痴子、这个痴子当真是好胆!给他记住,总有一日,必要这痴子百倍奉还!还有害他至此的桓熙桓济,不要被他逮住机会,不然的话,必让他们希望落空,永世不得翻身!
门前发生的一幕,很快被人禀报南康公主。
听到桓祎硬气一回,气得桓歆当场变色,南康公主竟愣了一下。
“虎儿竟然如此?”
不怪她不相信,这的确不是桓祎的性子。
“阿姊,四郎君年纪渐长,行事总会有些变化。”李夫人轻笑道,“如今这般,倒也不枉费阿姊素日教导。”
细想片刻,南康公主也笑了。
“倒是你提醒我,正月十五后需为他请个儒师。不会写字好歹要能认字,不然的话,将来选官都是麻烦。”
不会写字可以由属官代劳,不认字绝对不成!
李夫人温婉颔首,接过婢仆奉上的茶汤,端到南康公主面前。
“今日城中热闹不下上巳节,不晓得盐渎如何,郎君是否习惯。”
“是啊。”南康公主接过茶汤,送到嘴边轻抿一口,道,“可惜石敬德已经启程,不然的话,召他来问上几句也好。”
李夫人想了想,道:“如果阿姊不放心,可再遣人往盐渎。我新调了几味香,正好一同带去。”
“阿妹又调了新香?”
“听回来的健仆说,盐渎靠近慕容鲜卑,北边又在打仗,难保不会有乱兵入境。郎君身边的护卫健仆加起来不到百人,姑孰送去的青壮是否得用暂未可知。”
李夫人执起圆盖,叮的一声盖上杯口。
“有这几味香,郎君也好防身。”
岂止是防身。
所谓药毒不分家,李夫人制出的香料也是如此。好的可以清心净神,不好的,用不着点燃,直接调到水里,整碗喝下去,毒性不亚于砒霜。
“阿妹费心了。”
“阿姊这是什么话。”李夫人微嘟了一下红唇,笑弯眉眼,道,“姑孰那边的香我已备下,什么时候送,端看阿姊的意思。”
南康公主点点头,同李夫人一番商议,唤来阿麦,挑选前往盐渎的健仆。
既然要送东西,车上自然不能只有香料。
褚太后感激南康公主直言,投其所好,令人送来二十匹绢和两棵珊瑚树。
南康公主留下珊瑚树,有事没事放出来摆一摆,表明她对晋室的态度。至于宫中送来的绢布,府里用不上,干脆全给桓容送去。
“见到郎君之后,言家中一切都好,让他务必看顾好自己。”
“诺!”
健仆领命退下,当日打点好行装,启程前往盐渎。
台城内,褚太后为术士的卦象烦心,知晓天子召扈谦入宫,禁不住摇了摇头。
“早有这份心,何至于今日!”
想起元正宴上天子一场大醉,险些在群臣面前失态,褚太后愈发感到气闷。
从嫁入皇家到临朝摄政,褚太后见多皇位更迭。不客气点讲,自元帝之后,天子几乎是走马灯似的换。
司马奕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无才又不争气,在朝堂上纯粹是个摆设,在民间也没什么好名声。若是桓温哪天真反了,逼着皇室禅位,八成也和晋室取魏一样,溅不起多大水花。
她年将五十,未必还能活几年。只要活着时晋室仍存,也算是对得起先祖。
思前想后,褚太后定下决心,不再如之前一般忧心天子不上进,也没心思继续提点庾皇后,而是遣宦者向天子传话,请他来见自己。
“大司马两次北伐,取回失地。今镇守姑孰,于国有功。前番上表再请北伐,陛下当予以褒奖。”
褚太后的目的很明确,桓大司马一日没反,就要一日稳着他。至于朝中会怎么说,那不是现下该操心的。
司马奕有点懵。
事实上,听过扈谦的话之后,他一直都在“懵”的状态中。
“晋室稳,陛下未免出宫。”
如今再听褚太后之言,糊涂二十多年的脑袋突然有瞬间的清醒。
“太后之意,是要再加大司马殊礼?”
“陛下以为如何?”
“朕意?”司马奕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至癫狂。
“陛下!”
“朕意如何当真重要?朕不答应太后就会改变主意?”
褚太后不言,看着司马奕的眼神有些陌生。
司马奕突然感到心灰意冷,起身行礼道:“如此,便再加大司马殊礼,明言位比诸侯王。”
话落,司马奕转身离开,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背影却显得萧索伛偻。
褚太后坐在殿中,目送司马奕离开,闻听殿门开启合拢,宫婢裙摆擦过地面的沙沙声,突然觉得,身居近三十年的台城竟是如此冰冷。
盐渎县中,喜庆欢闹的气氛不亚于建康城。
石劭从建康返程时,特意带回两艘妓船。
船停码头之后,健仆和乐工陆续下船,数人牵拉一辆木车,车身点缀彩色的绢花。
十五辆花车一字排开,十余名身着华衣的歌女和舞女鱼贯行出,分别登上车首,其后是年少的婢女,不如歌女面容娇美,声如黄莺,也不似舞女身段优美,艳丽过人,却另有一种清秀娇俏,引得行人驻足。
花车由犍牛拉动,自码头沿河岸行走,迅速引来人群聚集,争相垫脚观望,欲一睹美人风采。
石劭留下数名健仆和五六名护卫,助船夫在岸边搭起木台,并留意人群中的恶侠和宵小。
“府君初在盐渎庆贺新岁,总要有些彩头。我同船主定妥,两船停至正月十五。”石劭对领队的护卫道,“十五之后船将启程,你们且辛苦几日。”
“诺!”护卫抱拳领命。
待到花车巡行归来,健仆早搭建好木台。
自此至正月十五,美人白日献唱歌舞,夜间便歇在船上,饭食均是自理,只需隔三日上岸采买。
名为妓船,实则更像是歌舞团。
此时没有后世繁多的剧种,民间娱乐不多,这种妓船经过必要引来几日热闹。石劭出手阔绰,两位船主没怎么犹豫便同意前来盐渎。
留在建康固然好,但竞争也实在太大。不如换个地界,还能多赚两匹绢。
安置好河边事宜,石劭携两只木箱返回县衙。
彼时,桓容正满脸苦色,对着一碗七菜羹瞪眼。
他实在是怕了节菜,看着绿色的菜羹,不由得想起五辛菜,嘴里不自觉泛出苦味和辣味。
“郎君请用。”见桓容迟迟不动,阿黍将菜羹推得更近,道,“此羹为新菜所制,加了新磨的稻粉,乃人日节菜。”
桓容瞅瞅菜羹,又看看阿黍,终于咬牙拿起木勺。
第一勺,他几乎是闭着眼睛下嘴。两秒后,预期的苦味没有出现,反而有一股清香鲜嫩融入味蕾。桓容顿了片刻,舀起第二勺,仔细嚼了嚼,当即双眼发亮。
“甚好。”
阿黍撤下漆盘,退到一边。小童送上一碟鱼肉,道:“郎君,这是新得的海鱼,搭配豆酱蒸食,味道很是鲜美。”
自穿越以来,这还是桓容第一次吃到新鲜的海鱼,夹起一片鱼肉送进口中,嚼了两嚼,再停不住筷。
用完七菜羹,将整盘鱼肉全部吃光,桓容仅有半分饱。
阿黍早有准备,半桶稻饭送上,揭开木盖,米香混着热气腾起,稻米粒粒晶莹,吃到嘴里饱满弹牙,不用配菜,桓容能先吃三碗。
石劭走进内室,桓容正端起第五碗。
“府君。”石劭拱手行礼。
桓容咽下口中饭粒,笑道:“敬德回来了,此行可顺利?”
“一切顺利。”
小童摆好蒲团,石劭正身端坐,打算等桓容吃过饭,再将事情仔细回报。
桓容又端起饭碗,觉得自己吃饭却让对方看着很不厚道,开口道:“敬德可用了膳食?如果没用,不妨用一些。”
上司请吃饭,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乎,桓容继续守着木桶扒饭,石劭端起碗数饭粒,食不言寝不语,用餐气氛算是“和谐”。
饭毕,婢仆送上茶汤,石劭打开木箱,取出数张文书,详细道明建康之行的细节。
“仰赖殿下说项,在大市购得一座商铺,可常年市盐。遇每季开的小市,也可市盐粮稻谷。”
“府君有爵在身,行商本可免税。然以仆之见,商道非府君当为,故而擅做主张,以商船之名过津,税百之四。”
“府君所言珠宝生意大有可为。”
说到这里,石劭竟隐隐有几分激动。
“胡人皆爱黄金珍珠,仆大父曾南下买珠,运回北地得百倍之利。如能寻得手艺过人的工巧奴,借秦氏坞堡之便,获利必不下盐粮。”
“敬德之意是,这项生意也同秦氏合作?”桓容问道。
“然。”石劭解释道,“秦氏坞堡威震北地,府君未曾当面得见。如他日北上,定知仆所言非虚。如能同其合作,得其仆兵护卫,再无需担忧胡人劫掠,一则商路安稳,而来所得亦丰。”
桓容点点头,采纳石劭意见。但也明言,盐粮的生意刚刚起步,和秦氏的合作也才开始,珠宝生意可以等等,先在建康打开局面再往北地拓展不迟。
“说到北方,我日前抓到几个人。”
“何人?”
“鲜卑胡和三个……”桓容皱眉,当真不想说那三个是汉人,话到嘴边都觉得恶心,“数典忘祖之辈。”
“府君,此事不可轻忽。”石劭表情变得严肃。
“我知。”桓容点头道。
“几人身份俱已查明,胡商是慕容鲜卑所派,觊觎盐渎之利,欲行抢夺之事。目下鲜卑同氐人交战,暂不会立即动手,趁此时机应可设法应对。除此之外,另有意外所得。”
石劭面现疑惑,不解桓容之意。
桓容没有开口解释,站起身走出内室,示意石劭跟上:“敬德可亲自去看。”
两人穿过回廊,很快抵达关押三个汉人的木屋。透过半开的木窗,看到室内情形,石劭禁不住“啊”了一声。
如果他没看错,地面上的竟是舆图?!
明日是桓容给出的最后期限,画不出图来,三人都要被砍头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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