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染山河
见这人一幅愤愤不平的样子,萧默珩不免有些担心的问道:“姒姜,你怎么了?赵玦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没有没有没有!赵玦他这人简直,简直……”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越姒姜只好抓起了身边的一把青草使劲儿扯着说:“他最好给我被饿狼扑死被野狗咬死被乌鸦啄死被蜜蜂蛰死被老鼠啃死!反正,反正就是要他给我不得好死!”
“我说妹子,你到底是被赵玦怎么了啊?”
谁知越姒姜一个抬头就是怒目横扫:“还有你!你怎么会交上这种朋友,反正我以后见了他都绕道走就是了!”
见状,内心焦急的萧默珩干脆站起了身:“还是我去看看吧。”
“要不要我也去?”
他对西垣摇摇头,指指张良和越姒姜说:“大家留心一点才好。”
看着萧默珩远去的背影,西垣又回头看了看一脸窘迫的越姒姜,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在他心中慢慢升腾。不会,真是像张良那小子说的那样吧!
“咸阳那边怎样?”
陆离隐在暗处,这里树木稀疏也不好藏匿身形,闻声他单膝跪下了回说:“蒙将军已经安全回到都城,现下正和王翦将军一起商讨魏国军情。”
“西垣的事呢?李斯那边,可都安排好了?”
“丞相府的奴仆婢女已经全部替换过,宫中和军中所有见过西垣的侍卫也已调往北方戍边。”
嬴政满意的点头:“很好。燕国派来献图的人出发了吗?”
“还没有。”
“那再告诉他们,我要督亢之地也要樊於期的人头。”
樊於期?就是那个近十二年前那个秦国的叛将,听说这人现在正被燕王重用的为燕国训练军队呢。嬴政,看来这人就是要等着时机的一点一点把敌人逼疯。
“是,卑职明白。”
嬴政笑意轻染,而此时隐有脚步声,察觉周遭变化的陆离顿起警觉的闪身离去,而嬴政也装作了一副正在欣赏夜色的样子。
“怎么,你也是出来透风的?”见了身后的萧默珩,嬴政还是那副平常的样子。
萧默珩止住了本在四周搜寻的目光,回答有些漫不经心:“嗯。”
“怎么,你在看什么?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有。”萧默珩掩饰着摇摇头:“只是姒姜她回去的时候很不高兴的样子,我以为是你们又起了冲突。”
“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听那人语气轻松,萧默珩忍不住试探道:“你一个人在此久久不归,就不怕我们担心吗?”
“一个人的确无趣,可此时你不是来陪我了?”
果然这个人还是说谎了,萧默珩失望的低下头,他刚才明明就看到这附近还有另一人。
看来不是子房多心,而是赵玦的确有事瞒着大家。
“你和姒姜怎么了?她为什么会那么的生气和……和羞愧?”
“我们就是闹着好玩。”
显然不满意嬴政这种敷衍的态度,萧默珩索性转身就走:“那赵兄请自便吧,我先回去了。”
“对我和越姒姜,你很在意吗?”
“没有。”
“那好,我们回去吧。”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情,这一次,萧默珩逃开了赵玦伸过来的手。为什么赵玦要说谎呢,他心中越来越困惑,难道赵玦真是另有所图?
第四十九章 嬴氏兄弟
咸阳宫里的日子还是一样,从早到晚的课程被排得满满的,扶苏见得最多的人除了侍从就是自己的一大帮老师。扶苏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么多兄弟中,父王单单对自己有诸多要求。他好不容易盼到今天的些许清闲,但望望左右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蒙恬去了赵国,西垣也照样不见踪影。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他突然有点想念嬴政的斥责,虽然那样的声音冰冷生硬,但看着嬴政的双眼睛时,扶苏总觉得有一股萦绕在侧的温柔。其实在小时候,嬴政一直是对他是不管不问的,只有在过节祭祀的时候他们才会远远见上一眼,这父子情份当真淡薄。
嬴政不喜欢他,甚至都不愿意见他,这样幼稚的想法曾经困扰了扶苏很久,既然生在帝王家,那寻常亲情就是不可奢望的。就在这样的想法在扶苏脑中定型之时,那个人,却突然对他关心起来。嬴政不只对他嘘寒问暖练剑习字的,甚至还会陪着扶苏嬉笑玩闹,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父子。虽然这样的日子过了快六年,可扶苏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如今身在咸阳宫的他却听到了一则消息……李西垣背叛了秦国,在邯郸城联合赵人一起救走了来营中行刺的刺客。但这怎么可能,西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虽然他不是秦人也不太喜欢父王的手段和行事方法,但西垣不可能是叛徒,因为他是不会背叛自己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衷?西垣一直直接听命于嬴政,那这件事必然跟嬴政有关。
之前在赵国屠城焚地的,手段何等残酷,现在又玩这么一出,父王到底在要做些什么啊,想到这里内心烦乱,‘嗖’的一声一出手,扶苏这一箭竟然脱出了靶子。见状,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再次抽箭拉弓,心中的困惑更甚了。
“公子!小心……”
“躲开!”可这一句说的太晚,扶苏松手之际才看清了前面突然出现的人影。才刚迈出一步,他便看见那个已然倒下的身影。扶苏丢了弓箭就往前奔去,他一下抱起倒在雪石地上的人,又恼又急的喊道:“十八弟你怎么样?十八弟快醒醒!”
怀中的孩子双眼紧闭,不管扶苏怎么摇晃他还是没有反应。他身后那些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宫人内侍也围了过来,一见扶苏那副样子大家又不敢靠得太近。
其实说起这位十八公子,嬴政本就不甚在意,而且他的生母身份极其低微去世的也早,所以宫里的人本就待他冷落些。说得过分了,即便是今日胡亥中箭而亡,恐怕嬴政也不会表现出更多的关心。胡亥之所以还能在宫中占有这么一丁点位置,也不过因为他的生母和扶苏母亲一样是楚国人,相比于其他公子扶苏和他才处得格外亲近。
“弟弟,你可别吓大哥啊!”扶苏说着便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可翻开外褂却不见一点血迹。少年莫名其妙的抬头嗔道:“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立马睁开眼睛,粉嘟嘟的脸上都绽满了甜腻的笑容。
扶苏看他从怀中拿出的物件才惊魂甫定的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一箭射在这怀中的布偶上,扶苏瑶瑶头继而伸手狠狠的推了一把胡亥的额头说:“你啊!这是要吓死我吗?”
胡亥嘿嘿的笑着也不说话,只是把怀中那个酷似枕头的东西拿到了扶苏面前。这枕头虽然绣得一塌糊涂,但依稀还是看得出上面绣的是一个人的五官。枕头的一端被绑起来系了一根印有白色暗纹的锦缎,而下面还用布料添了几个形同手脚的部分。乍看上去,倒是挺像一个简易的大布偶。这布偶明明是一副可亲开心的模样,但在心脏的部分偏偏插上了扶苏射出的那支雕翎,看上去总让人想起种种不祥。
“亏得你抱着这个!要不然该怎么办,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没看到我在习箭吗?”扶苏边捏着孩子的脸便说道:“这多危险啊,下次一定不要这样了,听到没?”
亏得扶苏只是个不到十三岁的少年,加上他刚才一时分心根本没用多少力,要不今日胡亥的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哥哥,我……”
“我不是说了,不准来上林苑吗?是谁带你擅自出宫的!”
听到扶苏改了训斥的语气,孩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彻底换成了一片浓浓的阴霾,他默默的收了手中的布偶。拔出箭头之际,布偶其中被扯出的棉絮便飞开了一片。见他是这反应,扶苏还是继续问道:“又是赵高,对吗?”
孩子回头小心的望了他一眼,表情冷冷的也不回答,只是将手中之物往地上一摔的对着那布偶又踩又踢的施起虐来。
“你这是做什么。”扶苏不明就里的也说不出话来,眼看着那像模像样的布偶快被胡亥扯成两半了,少年才拉了他的手说:“大哥刚才不是责备你,只是这上林苑是习武比斗的地方。这一次实属侥幸,若是下次你再乱闯真被伤到了怎么办?”
直到此时,孩子的动作才安静了几分。他低头望了望被自己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布偶,又望了望扶苏,表情委屈得很。
“好了好了,大哥不该那么大声跟你说话的。刚才都是我分了神,如果真的把你伤到了……你让大哥怎么办啊?”
过了好一会儿,孩子才小声的说道:“对不起,本来……这个是要送给扶苏哥哥的。”
扶苏一愣,瞬间明白了刚才的种种,但他还是佯装着问道:“送给我?难道,这个软绵绵的枕头上绣的人,是我?”
胡亥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马上移开步子挡住了地上的这一片狼藉。
“呵呵。”扶苏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头:“大哥我都快十三了,这样的布娃娃应该送给十九妹或者其他的几个弟妹吧。”
“我每天都抱着它睡觉的,只要我抱着这个就不会觉得难过了。所以,我是特意要来把这个送给扶苏哥哥的!扶苏哥哥你只要每天抱着它,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每天都抱着这个睡觉?那就是说……少年的神情一滞,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让这个孩子觉得那么安心。
“难过,你这小家伙哪里看出来我难过了?”
“我……扶苏哥哥你看起来就是很不开心,我只是想让扶苏哥哥开心一点。”
“是吗?居然连你也看出来了。”
孩子点点头,一脸担忧的说:“赵高说,哥哥是因为父王才不开心的!赵高说,扶苏哥哥你,其实很孤独又很寂寞的。”
没想到是这么的明显,扶苏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孤独……还有寂寞,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对上孩子那清亮天真的眼神,扶苏轻笑着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十八弟在身边的话,不管怎样,大哥都一定会很难过的。”
胡亥那双圆嘟嘟的眼睛瞪了老大,孩子鼓了鼓腮帮子,而后分外小心的又问了一次:“真的?扶苏哥哥,你也会因为我难过吗?”
“我的小呆瓜,当然会啊!”说着,扶苏伸手捏了捏孩子粉嫩的小脸,“走,我们一起回宫玩秋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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