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染山河
“陛下是怎么想的,我真的不知道。”蒙恬无力的摇摇头,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在邯郸城外嬴政遇刺的那一日,“不过,陛下这样做,好像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你是说那位赵国的公主?”
“不是,听西垣说好像是一个刺客。自从在军营遇刺的那日起,陛下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似乎特别想逃开‘嬴政’的这样一个身份,在明面上也不想和秦国有任何关系。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来。”
“简直是不可理喻,你就想用这些胡话来诓我吗?”
“我说的是真的,我自己也觉得离奇。”蒙恬无奈的摇摇头,刚想辩驳之际青年便突然浑身一震的瞪大了眼睛说:“对了!那个刺客他……”
“怎么?”
又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蒙恬才说:“他长得很像一个人。”之前寥寥几面都见得匆忙,形势紧迫之下他也没来得及多想,这一会儿蒙恬再细细回忆萧默珩的面貌才觉得那张脸有几分熟悉:“但是我也不敢确定,事情过去了八九年,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看他这副兀自出神的样子,扶苏更加焦急的问道:“到底像谁?”
蒙恬吸了一口气,犹豫间还是开口提到了那个名字:“赢景臻。”
话音刚落,扶苏就连连摇头的往后退开了一小步:“你是说……那位葬身火场的前朝公子?父王最小的弟弟?”
蒙恬双眉紧皱,仍是坚定的点点头。当年服侍在嬴景臻身边的宫人都已死在了大火中,如今在咸阳宫里就算是见过那位公子的人也没有几个然而蒙恬对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是的,我刚入宫的那年见过他两三次,而且算算年纪这两人也正好能对上。”
蒙恬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人在嬴政大殿外跪了两天一夜,当时还有青鸾。
“但那个人,他不是已经死去很久了吗?”
听出少年语中的不平,蒙恬连忙婉言说道:“是啊,嬴景臻是死了,而现在这个只是长得和他像罢了,他们实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那父王是怎么想的?”
“陛下他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扶苏刻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即便嬴景臻死了又如何呢?可他的影子还是在这里,自己还是要活在他的阴影里!
“喜欢吃桂花糕吗?”
“桂花好甜。苏儿……不喜欢。”
“苏儿?以后不准这样叫自己,明白吗?你明明很喜欢吃桂花糕的,这次又是故意和我赌气吗?”
扶苏记起来了,那个人……嬴政他从来都不叫自己的名字。
当时嬴景臻死的时候嬴政身边只有扶苏一个孩子,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才开始对扶苏嘘寒问暖的。小时候不明白,长大一些了扶苏才懂得自己在嬴政心中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现在那人找到了另一个更好更相似的,恐怕自己也没多少价值了。是不甘还是嫉恨呢?年纪尚小的扶苏还不甚明白。但心中的这股怒火,就是压住不住!他明明是嬴政的亲生孩儿,为什么连嬴景臻的一星半点都比不过?纵然嬴政对自己的母亲毫无感情,但好歹跟自己是血肉至亲啊!想到这里扶苏才说道:“父王会带他回宫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
“父王一定会的。”扶苏很确信的点点头,“他一定会把那人留在身边。”
“公子?”蒙恬被他的语气一惊:“他?你是说那个刺客?”
“你不是说他们长得很像吗?如果父王真的带他回来了,我倒是想见见这个刺客,我想看看那个死去的嬴景臻究竟是什么样的。”
“公子?”
不再回应身后之人,扶苏转身便快步的走出了这片枫林。
第五十一章 分道扬镳
自从离了韩城,萧默珩的脑中就有一个念头,他绝不能带着张良一起去咸阳。他这次离开齐国本就是为了自已和嬴政的私怨,莫说是张良了,就是越姒姜和西垣也不该牵扯在其中。
所以萧默珩想着,不如他先和大家作别把张良诓回即墨去交给师傅和大师兄,而后自己再一个人回秦国?这样既不会拖累张良,也不会给姒姜和西垣插手的机会,而他与嬴政纠葛已久,也不差这一来一回的时间。犹豫了好几天,萧默珩才下定了主意。
“各位。”萧默珩停下步子,“在下有一事要说。”
“默珩你要说什么?”
“忽有要事,在下只怕要在这里同师弟一起和大家告别了。
越姒姜一愣:“你……你要走?!”
“怎么,你不去咸阳了?”
对上嬴政那异样的眼神,萧默珩点头道:“我和师弟要回即墨去。”
这下连张良也愣了,之前这人态度坚决死活也不跟自己回去,怎么这下倒想通了?张良想着轻笑一声,恐怕二师兄是想着先把他这包袱送回去,再来跟这行人汇合吧。然而萧默珩这小算盘可没这么容易打,只要他们回了卧岫庄,张良一定有法子让他出不得门去!
所以张良这才接腔道:“是啊是啊,我昨天跟师兄都商量好了,庄里师傅和师兄都想念得很,我们还是决定回去,就不陪诸位了。”张良乐呵呵的挽住了萧默珩的胳臂,全然不顾嬴政那斥着寒霜的眼神。
“不知赵兄,你是暂时离开还是就此长别?”
“我……”为了让张良安心乖乖的跟他回去,萧默珩只好对西垣说道:“恐怕大家今日一别,就再难聚首了。若各位有心,大可来书即墨卧岫庄,默珩一定回复!”
呵,嬴政眼中寒光顿起,想不到他居然为了这小子要回齐国去,那他们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萧默珩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要找嬴政复仇吗?怎么张良一出现,他就变了个样子。
“默珩,你就先跟我们去咸阳见识见识再走嘛,都到这儿了,你真要半途而废吗?”
“姒姜,我……”
“默珩哥哥!你这样走了,岂不扫了大家的兴致?”
萧默珩在心中慨叹了一声,他此去咸阳可是为了去找嬴政,到时他必然会想办法溜进咸阳宫去,这一趟九死一生可比在邯郸时深入秦营还要凶险,且不说张良了,就是姒姜和西垣也不该跟着自己犯险。
“多谢姒姜好意,但是我和子房确有要事,不能久留。”
“要事?什么要事?”越姒姜心直口快的,“默珩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遇上什么要事了?”
“这个,在下不便多言,还是请姒姜不要多问了。”
越姒姜瞥了一眼正在一边得瑟的张良,她心里清楚得很,萧默珩是被这人逼得没办法才下这决定的。这下好了,赵玦几番为这个出生入死、奋不顾身的,到最后竟然三两下就败在了这个子房小师弟手里,真是竹篮打水什么都没捞着。想到这里,越姒姜不禁带着些同情的望了赵玦一眼,而那人神容僵硬,唯有那双一直盯着萧默珩的眼睛才透出了一点情愫。
“那么。”萧默珩看了嬴政一眼,本想暗示什么的说道:“赵兄……”
“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虽然几番历经生死但这自然比不上萧兄和子房的多年同门这谊,既然你要走那我就没什么她说的。”嬴政目光一移就说道:“就请萧兄保重。”
“说什么呢?”越姒姜一愣,开口就问:“你这人,怎么也不留留人家?”
嬴政朝萧默珩摆出了一个轻笑,移开目光后才说:“呵,越公主也太天真了,我们大家不过萍水相逢,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值得萧兄长留的?如今自家师弟都千里迢迢找上门了,他又怎么会因为我们而伤了兄弟情分呢?”
这语气冷冷的没有一丝起伏,萧默珩瞟了他一眼却也不好说明。而越姒姜和张良对了一眼,那少年脸上有种胜利般的炫耀,越姒姜心里一下明白了,想来赵玦自视甚高,是个极其骄傲极其自信之人,如今面对这情景他又怎么好开言挽留的让自己再失一分尊严。
实在是不想分开得这么匆忙,越姒姜提议着:“默珩哥哥你要走我们也不拦着,但现在天色已晚也赶不了多少路了,你看前面就是栎阳城,我听说那里商贾众多城池巍峨,我们不如一起去城里游玩一番算作道别,怎么样?”
“这个……”
“我早就听说栎阳是秦国重城,繁盛非常。师兄,我们跟着姒姜去开开眼也好啊!大家相识一场,留个回忆也好嘛。”
张良就是个小孩儿心性,兴致上来后也管不得那么多,他这一应腔倒让萧默珩没了退路,于是这个只好说道:“那,就依姒姜所言。”
几人乐乐呵呵往栎阳城走去,可才走几步他们就以现少了个人,原来是赵玦,他一个人慢悠悠的在后头,几乎连影子都要不见了。
“赵玦,你怎么回事?”
嬴政瞟了瞟赶上来的几人,只说:“我要在此告辞。”
“你也要走?”
“赵玦你也要走?”
“怎么,你很关心?”
“我不关心不关心!”越姒姜闻言往西垣身边一躲,推道:“赵公子你贵人事多,我就不多留了,不多留。”
“你也要离开?那你要去哪里?”
听到萧默珩这话,嬴政语气顿时冷了三分:“既然萧兄也要回齐国,那赵玦之去向,你又何必多管。”
“赵玦你……”听出了这人语中的犹豫,张良赶紧挡在萧默珩身前拉住了他的袖摆。张良的眼神中有一种不可回避的质问,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见萧默珩不再有所动作,嬴政立马转身说道:“不好再打扰各位,赵珏就此告辞。”
西垣轻松拱手:“赵兄一路小心。”
“喂喂喂,什么都不能问不能讲的,赵玦你真就这样走了!”
听着后面姒姜的声音,嬴政还是走得不管不顾的。
女孩使劲的拍了拍西垣的肩膀,很是不满的问道:“这家伙怎么回事?说什么不好打扰……怎么他说的,好像是被我们挤兑走似的?”
西垣回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怎么,难道你没有吗?”
“我……你说说我都怎么挤兑他了!我惹不起还躲不得吗?那家伙整天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端着个臭架子,到底是他挤兑我们还是我们挤兑他啊?”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进城吧。”自然轻巧的脱开了手上的束缚,萧默珩便领头的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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