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寻兰
作者:LittleSweetie
时间:2020-11-02 13:40:25
标签:甜文
王玄见缝插针:“陛下,容微臣先为……先为柏公子开一副药方安胎。”
百里灏章忙道:“快去!”
难道男子真能受孕?王玄一面思索着一面脚底抹油迅速开溜,顺便用余光偷偷扫了一眼百里灏章。映入脑海的第一想法便是,陛下摸着柏公子小腹傻乐的样子还真是像个傻爹。
他快速晃了晃头,企图立即将这个大不敬的真实感想甩出脑海。
一切都安顿好后,柏晏清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他靠在百里灏章的肩上抚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若有所思。
百里灏章难掩心头的狂喜,手掌小心地覆上柏晏清放在小腹上的那只手,问道:“怎么?几位御医都看过了,还是不信?”
柏晏清仰起头朝百里灏章粲然一笑:“并非是不信。”
柏晏清看着雕花窗外满树金黄的深秋银杏,缓缓道:“去年我来到建安,前路未卜。不知自己会被如何处置,也不知自己的子民会被怎样对待,心中不免忐忑。初遇陛下,第一面便觉得,真是好生俊俏的少年人,我……我很羡慕陛下,甚至于……还有些嫉妒。”他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似乎是对自己曾有过的嫉妒心而感到惭愧。
百里灏章揽过他的肩膀安静地听他讲。
“现在想来,我其实……”柏晏清突然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在上元同陛下初次……那时候就是有些爱慕陛下的。只是那时我也并不十分知晓何为爱一人的感觉,更何况在那之前陛下的表达也太过坦荡直白……让我措手不及,来不及细想。”
百里灏章蓦然记起了那个醉酒的雪夜,白雪红梅月下美人,让他难以把持。一时满腔热血情难自禁,就……
百里灏章有些尴尬,道:“对不住,朕当时……也不知是怎么……”
柏晏清笑着仰起头在百里灏章唇上啄了一口,百里灏章便轻轻扣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柏晏清继续道:“因为身有隐疾,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一知心人,与我携手白头。……直到我遇见了陛下。”
“宜州那夜,其实我……几乎是彻夜未眠。我偷偷碰了碰陛下的鼻梁,摸了摸陛下的耳朵,心里好欢喜。”
百里灏章轻咳两声,道:“朕知道的。”
柏晏清奇道:“陛下知道?既然陛下当时醒着,又为何佯装熟睡?”
百里灏章笑得很得意:“朕偏想看看你这个总是心口不一的人还想做些什么。”
柏晏清:“…………”
柏晏清懒得同他计较,继续道:“自从同陛下互通心意后,往昔种种都如同昔年旧梦。而和陛下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更像是……像是我即便是妄想也不敢想的美梦,是我平生度过的最开心的日子。从前我都不知,原来每日可以过得如此欢喜,像活在蜜罐里。……我一直以为人来到世间这一遭,便大多是吃苦,总是煎熬。”
“我躺在陛下的身侧,便时常会想,如若哪日梦醒了,陛下觉得后悔了,或许回过神来嫌我残疾,嫌我无法为陛下诞下子嗣……那我也没有什么可感到悔恨的。能做这样一场相知相爱的好梦,我此生无憾,余生也可念着这美梦度日。”
百里灏章正欲辩解几句,柏晏清的手指却覆上了他的嘴。
“我知陛下的心意。”
“我从未奢求过子嗣,但如今却有了这个孩儿。……手足无措之余,也感到这实在是太过美满。”
“这个梦太过于完美无瑕,让我不敢触碰。”
“越深陷梦中,越无法自拔。我渐渐发觉,我好像……越来越不敢去想倘若哪日梦醒……”
秋风瑟瑟,一阵凉风刮过,银杏叶扑簌而下,金黄色的扇形叶片仿若蝴蝶的翅膀,在空中振翅翻飞。
柏晏清忽然无奈地笑了笑,眉心微蹙道:“虽说我的身体与寻常人不同,但自小便认定自己是男子。没想到却能够受孕,难道……”
百里灏章打断了他:“你是朕的晏清,本就不必理睬那些旁人的所谓寻常。你就是独一无二。你就是不同寻常。”
柏晏清笑得甜蜜,道:“油嘴滑舌。”
百里灏章在他额头印上一吻,与他十指相扣,道:“晏清,你信朕。这不是梦。倘若你硬是不信,那便把这当做是可以做一生的梦。”
“晏清,搬来与朕同住,与朕相伴,可好?”百里灏章轻声问。
柏晏清静静倚在他的肩头,浅浅一笑,如同桃花潭水面漾起的涟漪。他应允道:“好。”
崇丰五年六月,皇长子百里博琰生。群臣朝贺,大赦天下。
崇丰五年十月,册立皇长子百里博琰为太子。
崇丰七年四月,大总管李福病逝。副总管文斋接任大总管一职。
崇丰九年八月,西北祁戎人屡犯盛国边境。数次和谈无果,遂出兵西北,以平边境之乱。
崇丰十年七月。
柏晏清握着小太子稚嫩的小手教他习字。
小太子刚满五岁,聪明伶俐勤勉刻苦,又生的一副好相貌,既继承了百里灏章的英气,又继承了柏晏清的俊秀,着实颇为讨喜。起初柏晏清怀有龙胎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众人大惑不解,明明是男子,又怎能怀上龙胎?后来又有人说,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竟能让男子受孕!此番说法或许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但古板保守的丞相绝不是其中之一。他坚决认为此事荒谬,荒唐,简直是不可理喻!头几年为着此事同百里灏章争吵数次,无果,只得随他去了。大抵是小太子十分争气,加之面容又肖似百里灏章的缘故,丞相这才渐渐不再多言。他虽说对柏晏清颇有微词,但也不至于撒气到孩子身上。对于小太子,身为老臣他还是寄予厚望的。
小太子也从未辜负大人们的期望。虽然年纪不大,却极为懂事。或许是隐约知晓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清楚只有自己争气才能让父皇和爹爹少些烦忧,小太子小小年纪便极其约束自己。若是柏晏清让他歇息片刻,他过后又会自己多学一会儿来弥补休息的时间。柏晏清瞧见这孩子刚练完字,喝水时连茶碗都端不稳当,实在是心揪着疼,便告诉小太子欲速则不达,莫要再如此苛求自己。
小太子虽然听明白了,但还是一脸严肃奶声奶气地讲着大人话:“西北战事吃紧,儿臣要早日为父皇分忧。”
柏晏清摸着小太子的脑袋,心中满是爱怜和不忍。
午时刚过,柏晏清看着小太子午睡了才去寻百里灏章。
檀香炉上烟云袅袅,定心安神的香气弥漫一室。百里灏章眉头蹙起,正专心批阅着奏章,直到柏晏清走近才抬起头来。在看到柏晏清的那刻,百里灏章的眉心便即刻舒展开来,原本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了。
百里灏章拉他坐到自己腿上,问道:“琰儿睡下了?”
“睡下了。今日习字的时候还讲,要早些为父皇分忧。”柏晏清说着,面露担忧之色,“生在帝王家,小小年纪便像个小大人似的,想得这般多。真是叫人心疼。”
百里灏章却道:“琰儿像朕。朕打小也是这般懂事,你也来心疼心疼朕。”
“不正经。”柏晏清被他的几句话逗乐了,“陛下头疾可好些了?我为陛下揉一揉……”
趁他说话之时百里灏章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纵是相伴了这么些年,柏晏清还是被他这种光天化日耍流氓的行径给弄懵了,茫然怔愣了一瞬。百里灏章计谋得逞眼里嘴角都是笑意,又要再度吻上来,柏晏清却眼疾手快地把他推开了。
“陛下!”柏晏清郑重其事地问,“今日是否喝了安神药?”
百里灏章不知他是怎的就发现了自己并未喝药这事,刹那间有种小孩子顽皮被抓的窘迫。不过百里灏章毕竟当了这么些年皇帝,临场应变能力自然不在话下,哄起柏晏清来更是得心应手。
他扣住柏晏清的后脑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分开后舔了舔嘴唇,笑道:“你就是良药。”
柏晏清脸一热,却还是不松口:“陛下定要喝药才会好起来。”
百里灏章见他如此坚决,若再敷衍,他怕是要不开心了,便端正态度认真道:“朕知道。但凡是你讲的,朕哪有不听的呢?”
柏晏清还当真仔仔细细地想了想,片刻后垂睫抿嘴笑得甜蜜,道:“陛下待我极好。”
百里灏章道:“这是自然。”又同柏晏清唇舌缠绵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柏晏清微微喘息:“白日里不该做这个的……”
“为何不该?要是我们能再有一个长得像你的小公主……”百里灏章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柏晏清有点心慌,他有些不敢直视百里灏章的眼睛。慌乱中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抱住百里灏章的肩膀。
百里灏章拍着他的背轻声问:“晏清,这么些年,我们……为何没能再添一个孩子呢?”
良久,柏晏清才嘟哝道:“我又怎会知道。”
百里灏章神色黯然。多年前偶然发现的一桩事让他如鲠在喉,但他又如同从前多少回那样,强行压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
他从来不愿强迫柏晏清做任何事。
百里灏章感到头又开始疼了,撕裂般的痛感让他头晕目眩,视物困难。他故作镇定,道:“晏清,朕想听你弹筝。”
柏晏清坐定抚弦,勾弦拨弹间,江南山水烟雨蒙蒙的画卷仿佛就在眼前徐徐铺开。青砖黛瓦石板桥,雨打屋瓦溪水潺潺。柏晏清此刻仿佛并不是身处于这四方皇宫,而是坐在广阔浩瀚的天地间。琴音破开参天竹林激起露水飞溅,又拂过深谷幽兰引得清香萦绕,让人不由得想随音入画。
正在此时,忽地听到一声低呼和瓷器碰撞的的响声。琴音戛然而止,百里灏章的思绪也骤然被打断,极其不悦地睁开眼。
奉茶的宫女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手在颤抖。
百里灏章按了按额头,眯起眼道:“别跪了,把茶端过来吧。”
宫女不敢抬头,快步上前把茶奉了上去。
柏晏清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宫女好像总在用余光打量着自己。柏晏清略一思索,并不觉得自己认得她。正欲把筝收起时,他听到百里灏章问:“你在这儿奉茶有几个月了?怎还是这般不稳重?”
宫女怯懦地回道:“回禀陛下,奴婢……奴婢在御前奉茶,有,有大约三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