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药罐子
翠婉也扶住张嫔,目光看向赵靖宇,脸上慌乱起来,“娘娘,九皇子还在这里,怎么办?”
夏景帝禁止后宫谈论敏妃的一切言语,连同九皇子也不待见众所周知。
赵靖宇的视线在里屋看了看,“张姨,我先躲起来吧。”
张嫔侧目看着赵靖宇冷静的小脸,怔然片刻,却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不必,就跟着张姨接驾吧。”
随着她封了嫔,有了孩子,站了后宫一席之位,这事瞒不住的,早晚会捅到皇帝的面前。
此刻张嫔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下了一个决定。
夏景帝的到来没让任何人通传,迈进饭厅顺手扶起欠身行礼的张嫔笑道:“你正有身子,不是说过了吗,不必行礼,小心些正是。”
张嫔腼腆一笑,“礼不可废,妾身的身子妾身心里明白,不会乱来的。”又嗔道,“皇上来了也不提前通传一声,妾身好早些准备,如今正在用饭呢,被皇上瞧见可不雅观,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可是用过膳了?瞧我说的,贵妃娘娘向来周全,定已经服侍皇上用过了。”
说到这里,张嫔露出娇憨地醋态模样,不禁让夏景帝哈哈大笑,“还不曾,今日朕对着她可吃不下饭,摆筷吧。”
张嫔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忙回身吩咐翠婉让膳房加菜,殷勤地搀扶着皇帝走到饭桌前。
此时,赵靖宇再也不好当做未看见了,低头跪礼,“靖宇参见父皇。”
瞬间,夏景帝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四周瞬间落针可闻。
夏景帝深沉的目光看了看赵靖宇,接着回头瞅了瞅局促不安的张嫔,“爱妃这是何意?”
张嫔瞬间跪地,慌忙道:“皇上息怒,臣妾……臣妾罪该万死。”
赵靖宇抬头看了看张嫔,未语接着将头低得更低。
“哼!”夏景帝背手而立,脸上颇为不悦。
张嫔立刻匍匐两步,拉住皇帝的下摆,求道:“皇上,请听臣妾解释。臣妾还未得到皇上宠幸之前,有一次奉嬷嬷之命去清兰殿办事,时间紧迫,便抄了小路,是以走得有些偏僻,却恰好看见内侍辱骂九皇子,甚至还动了手,看那熟稔的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让他们好好照顾九皇子,这些可恶的奴才却趁您日理万机注意不到的时候欺负主子,简直太过分!皇上,您是知道的,臣妾早些是在罪妃敏妃身边伺候过,受过她一些恩惠,本不想管事,可回来之后翻来倒去就是于心不忍,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抽空送了金疮药给九皇子,是以这样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有空照顾一二。臣妾读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却是知道的。不管罪妃如何罪无可恕,九皇子还年幼总是无辜,而且他是皇上的骨肉,留着高贵的皇家血脉,便是主子,如何能置之不理!只是臣妾胆小,不敢告诉皇上,臣妾有罪。”
夏景帝被张嫔说着说着便回过了身,正好看到美人一行清泪默默留下,顿时心中一动,“这么说爱妃是因为心善报恩才替朕照顾九皇子?”
“皇上还能以为什么原因呢。”张嫔吸了吸鼻子。
夏景帝未语,似在沉思,但显然已有松动。
张嫔忽然抚上小腹道,“臣妾有幸怀得皇上的孩子,更见不得皇上的骨肉过得不好,没胆子告诉您,只好暗地里偷偷照看……皇上,臣妾错了,饶了我吧。”
说着便哭得梨花带雨,一旁的翠婉立刻劝道:“娘娘,您还怀着身孕呢,千万别这么哭啊!”
这话似乎提醒了夏景帝,于是便叹了口气,弯腰将张嫔扶起来,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无奈道:“别哭了,仔细眼睛,怀了朕的孩子还敢哭成这样,哪里胆小,简直胆大妄为,若有什么好歹,看朕怎么收拾你。”
张嫔没听,依旧默默垂泪。
夏景帝这下没辙了,哄道:“好了好了,别再哭了,瞧着小花猫的样子,朕可是饿了,不陪朕再吃点儿?”
接着看向周围跪了的人,抬了抬手,“都起来吧,伺候你家主子,还有靖宇,你也别跪着,坐下来,吃饭。”
赵靖宇闻言便起身,恭敬地朝夏景帝叩手行礼后,便扶住张嫔,“张姨,我扶您坐下吧。”
这会儿功夫,膳房正好添了几道菜上来,三人同坐无言继续用饭,便也相安无事。
张嫔偷偷瞄了几眼夏景帝,正好被抓了个正着,“怎么,爱妃害羞了?”
张嫔腼腆地点了点头,“都是臣妾不是,皇上进来的时候,瞧着脸色也不大好,恐怕正有烦心事呢,让您烦上加烦了。”
“没什么,小事而已。”
张嫔垂了垂眼,接着笑道:“既是小事,不如说出来让臣妾听听,说不定还能给皇上出出主意呢。”
说到这个,夏景帝倒也无所谓,“咱们的兵马大元帅接连胜战,形势一片大好,估计再过不久可班师回朝。”
“那是好事啊,皇上。”
夏景帝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靖宜手握重兵,军中威望更甚,奏章这便上来啦。睿亲王世子年满六岁,按例入崇文馆进学,伴皇子皇孙左右,即使施恩亦是威慑。只是荣儿体虚,朕想着等他身体好些再来不迟。”
张嫔给夏景帝斟上酒,眼神微动,说:“前日子见过睿王世子,的确是惹人怜爱,不过看起来行动正常,不像病怏怏的样子。”
“确实,不然朝臣也就不会奏请了。”
张嫔歪了歪头,不解道:“臣妾不懂,听说崇文馆里讲学的都是最有学问的大儒,世子有这样的老师教着,不是件喜事吗?”
夏景帝捏了捏张嫔的脸颊,低声笑道:“就你聪明,你道贵妃今日请朕过去为何?”
张嫔握住夏景帝的手,皱了皱鼻子,摇头。
“元齐今岁春节之后入了崇文馆,身边还没有伴读。”
张嫔啊了一声,“贵妃娘娘倒是想的好主意。”
夏景帝回握张嫔的小手,揉了揉,“不只是贵妃,连贤妃也没闲着,荣儿只有一个,选任何一个都不如意,哼,这都打着什么念头,朕是一清二楚。”
张嫔柔柔地微笑。
夏景帝似有感慨地一声叹,“儿子大了,心思就活络了,朕老啦。”
闻言张嫔嗔道:“您说什么呢,您若是老了,臣妾这儿可打哪儿来的?”说着拉着夏景帝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
夏景帝顿时哈哈大笑,“对,朕可不老,还是你小东西可人疼。”
“皇上就是操心太多了,若是不想选任何一位娘娘的,不如找一个谁也不靠的不就好了,这样谁也别想闹您。”
“说的有理。”
只是这人选,夏景帝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目光忽然落在至今未说一语的九皇子身上,变得深沉起来。
张嫔依旧小鸟依人般柔柔地笑,眼波流转间光芒一闪而逝。
当圣旨降临永宁侯府揽月轩宣读完毕的那一刻,林曦的心里顿时咯哒一声。
“侄孙元荣领旨谢恩。”
赵元荣伏地拜谢之后起身,沉着冷静地接过圣旨,接着目送宣旨太监离去,表现出一派亲王世子的气度。
然而一回头,便揪住林曦的袖子,皱着小脸苦恼地问:“表舅,这该怎么办啊,荣儿一点也不想进宫。”
好吧,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总算出幺蛾子。
甥舅俩默默地看着桌上的圣旨,半晌无语。
当曹公公端着两碗补汤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大一小支着脑袋齐齐瞪着桌面,似乎要将桌上的圣旨瞪穿一般,嘿嘿地笑了两声。
“世子,林公子先喝汤吧。”
话音一落,赵元荣便撅起嘴,可怜道:“曹公公,怎么办呀?我不想去。”
林曦也望了过去,不过既是圣旨,自是没有商议的余地,是以他反而关心今后赵元荣将要伴读的那位皇九子,“公公,这皇九子是何人,哪位娘娘所出,为何从未听到过他的消息?”
第88章 圣旨宣世子入崇文
曹公公将两碗汤分别递给林曦和赵元荣,才站于一侧道:“大夏旧例,皇子满六需入崇文馆,另择年岁相当的臣属之子陪伴左右,皇亲国戚居多。王爷虽身份高贵,可依旧是天家臣子,世子也不例外。当今皇上共有四子,梁王、蜀王、陵王及这位皇九子,其余不是早夭便是意外身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不需多说林曦也能想出是怎么一会事儿。
“梁王和蜀王年长早就开府另居,入朝政。陵王二十,已择址建府,好风雅不涉朝务。还有一位便是世子即将伴读的皇九子,年十,是曾经宠惯后宫又畏罪自缢的敏妃之子,因母不喜于皇上,是以不现于人前,也无人将他当皇子看待,这无人理会反而安稳地活到至今。”
闻言林曦便皱了皱眉,一个不受皇帝待见如同隐身的皇子,为何忽然出现在人前?
疑惑的目光看向曹公公,后者便继续说:“王爷捷报连连,战功赫赫,世子作为睿王府的继承人,自是广受关注。梁王三子赵元齐紧今岁入崇文馆,伴读未定,庆敏公主驸马贪墨流放,是以蜀王次子赵元奕的伴读空缺,梁蜀两派可是卯足了劲拉拢我们王爷,对于世子更不会错过。王爷手握重兵,又向来中立,皇上既想让世子入宫亲近,又不希望偏向任何一位皇子……”
“是以这位皇九子是最好的选择。”林曦顺着话头说,帝王心术,要的就是权衡制约,虽无奈,不过仔细想想,林曦觉得夏景帝对睿王府还是颇为照顾的,“荣儿身份特殊,不做伴读亦是可以,只是这样反而让两方趋之若鹜,不断争取,漩涡之中最难保持正心。而一旦做了皇子伴读,有什么事当然以皇子为先,便有了退路可走了。”
曹公公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这样想来,还算一个安慰,林曦摸了摸赵元荣的小脑袋,他家的小孩骄傲又娇气,脾气又直,谁的面子都不大给,不免又有些担心。
“曹公公,你可知道这位皇九子的脾气如何,好不好相处?”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皇子能有什么脾气,曹公公颇为好笑的同时,又大感欣慰。这么长时间看下来,这位林公子是真心待他家世子的。赵元荣即将入宫,自然不能常伴他左右,少了世子直接的保护,危险总是增加几分,然而至今却一直未提他自己,反而忧心那位九皇子的脾气。
“您放心,那位殿下是个好相处的,若不是张嫔娘娘和敏妃身边几个曾经的老人照顾,怕是早就没了。虽说是伴读,但也没谁会将咱们世子当个伴读对待。天色晚了,公子和世子请早些歇息吧。”
曹公公说着便退了出去,然而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林曦问:“那位敏妃因何获罪,公公可知晓?”
听林曦这一问,曹公公眯起的小眼睛忽然微微张开,手扶着门平静地回答:“冷梅。”
更衣洗漱,熄灯就寝。
夏日炎炎,不过这两位却是不怕热,盖着一条薄被,也不需要打个扇子,真是非常的省心。
赵元荣依偎在林曦的怀里,闷闷地说:“表舅,要是父王在就好了。”
“他在你也得进宫,圣旨不可违。”林曦闭着眼睛回答。
“那至少有人可以保护表舅的,父王临走前要我时刻跟着,这我要是进宫……怎么办?”赵元荣忽然坐起来,瞪着大眼睛道,“对了,我可以装病嘛,离开表舅就得发病,一直到父王回来为止,表舅,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