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难怪呀难怪。”奚泽的表情缓和不少,顺势坐到沈翎身边,“难怪你会被抓到这儿,这帮人是求财,等我爹从各地把钱调回来,我就能走了。”
“已经五天了。”沈翎提醒道。
“那又怎样?”奚泽不以为然,笑着撞他,“喂,你呢?许州到京城,可有些日子。”
沈翎默了默:“我与父亲的感情,并无那般深厚。”
奚泽单手托腮,一脸疑惑:“虽然不知你家怎样,反正我和老爹十多年来相依为命,跟兄弟一样,真不知这几日老爹吃不吃得惯老妈子做的饭菜。”
“相依为命?”沈翎刚疑问,立马有了答案,惭愧道,“对不起。”
“没事。虽说我娘死得早,但我爹还是一样惧内,每晚都在娘的灵位前说个不停,做错一丁点事,就去焚香忏悔。唉,我娘准是给他烦死的。”奚泽唉声叹气。
“我娘也死得早,可惜我爹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怀里搂着对他有用的女人。”沈翎说着,不免心生羡慕。
“兴许你爹有他的苦衷。”
“但愿吧。”
两人交谈片刻,便觉十分投契,不由相约日后一道远游南越之境。
正当此时,一只大掌将牢门重重推开。
奚泽拍拍衣裳站起身:“一定是我爹来救我了!别忘了,出来了就到许州找我。”
沈翎点头笑笑:“一定。”
岂料奚泽一步踏到门口,突然被那只大掌打回牢房!
他捂着磕疼的肩:“喂!我爹都拿赎金来了,你们还想怎样!嫌钱不够是不是!别太过分!”
一个粗衣土匪,胸前露着半块刀疤:“谁说奚长青拿钱来了?你最好弄清楚你爹还要不要你这个儿子!”
“你给我再说一次!”奚泽欲起身理论,被沈翎拉住。
“老子告诉你,你爹根本没从其他地方调钱回来,只请了个道士在家作法!都五天了,我们老大没耐性了!等死吧你小子!”土匪啐了口唾沫,砸门出去。
奚泽呆立当场:“他说什么?我爹请道士?切,你他喵的才请道士呢!”
见他大怒,沈翎忙制住他:“奚泽,小点声。”
奚泽忘了肩上的疼,挣开沈翎,往牢门上狠踹一脚。
沈翎愣住,想不到貌似温和的奚泽,竟能暴怒得判若两人。
他要踹第二脚,牢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一个小弟,他端了文房四宝进来。
奚泽仰首道:“怎样!”
小弟没什么气势,放下东西就闪到牢门外边:“老大说了,让你再写封信回家,警告你老爹给钱。否则……否则就把你给做了!”
牢门外随即没了影子,奚泽慢悠悠跌坐下来,提笔在纸上画了一只乌龟。
沈翎瞧着说:“你打算让他们送这个回去?”
奚泽拈着笔杆,不稳地挠着鬓边:“难道写一些哭哭啼啼的东西?”
沈翎有意无意道:“你还真得写一些,如果……你想逃。”
第18章 街边技能
“逃逃逃……逃?”奚泽满口结巴,蘸满墨汁的狼毫,直接跌在龟壳上。爬着凑近两尺,眼角瞅着外边,低声道:“他们会杀人的。”
“没有人会砍摇钱树。”沈翎看奚泽吓得不轻,心说这人之前的淡定与他的有恃无恐同出一辙。
奚泽犹豫再三,附耳道:“你有几成把握?”
沈翎略有吃惊:“你刚才不是很怕么?”
奚泽强忍齿间的哆嗦:“怕是怕,但……我爹最恨那些牛鼻子道士,这回居然请了作法,肯定是家里出事,或许那道士压根不是老爹请的。我不放心,得快些回去看看。”
沈翎难以置信,一个怕死的人居然为父亲有这般勇气?定了定神:“想清楚了?我逃,是因为不会有人救我,而你,还能等你的父亲。若有一个不慎,可能连命也不保。”
“在这里只能干着急,我一刻也等不下去。”奚泽已冷静许多,“而且你说得对,没有人会砍摇钱树,若是被发现,大不了再被捉回来。”
“好。”沈翎落目在砚台上,心生一计。
*
没过多久,某小弟便来催促:“喂,写封信也这么慢。我们家老大说了,要是写不出,就剁你一根手指头给奚长青送去!”
奚泽照沈翎的意思,不耐烦地回喊:“我爹抠门得很,不多写点字,他怎么可能有反应。话说,你们给的墨也太少了,再送点来!”
牢门上的小铁窗被人拉开,一双眼珠子在暗中转了转,瞧见昏睡的沈翎,和正在奋笔疾书的奚泽,再看砚台上,果真一点墨汁也没了。“等着。”
铁窗一闭,沈翎立马睁眼,抄起砚台握稳,趁那小弟开门的一刹,狠狠扣上他脑门。
果断利索的动作,看得奚泽目瞪口呆,见外边闪过个黑影:“还有一个!”
沈翎见一个土匪拿刀冲上来,捏紧砚台,一个后倾,勐地灌力抛出,又是命中。
奚泽目光呆滞:“你……练过?”
沈翎拿罗帕抹去掌上的墨迹:“还好,京城街边的小玩意儿,投中奖个珠串子。”他万万没想到,令小摊贩望而生畏的技能,竟能派上用场。
两人各自拾了大刀,蹑手蹑脚地行进。好在奚泽被关进来时尚且清醒,眼下认得路,否则沈翎可得抓瞎。
眼前漏出一道光,奚泽惊喜低唿:“沈翎,到了!”
沈翎作嘘声状,轻手轻脚的姿态万分娴熟,得益于常被父亲软禁而寻求的开熘之道。他让奚泽学他的步子慢慢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
此时已入夜,土匪的寨子里一片漆黑,几处零星燃着火光,显然照不了夜路。幸亏两人没夜盲的病症,借着月光勉强前行。
每行一步,沈翎愈发觉得奇怪。这帮匪人也太过自负,只派了两个人看守摇钱树,其余闲人都去睡了?
想着不慎分了神,沈翎足尖磕到一颗石子,身体一晃,前倾栽下去,幸亏经验丰富,两指摁着地,轻松稳住。然而,身后跟着的那人,却没那么稳当。
奚泽同样绊到一颗石子,然他却一个趔趄扑在地上,似乎压到什么,随即一声铜铃响,便在头顶连串荡开。
“不好!”沈翎总算明白这些土匪为何自负,原来是暗中设了小机关。
“什么不好?”奚泽还一头雾水,狼狈起身,周遭已燃火无数。
火光一明,两人自然看到身侧的一根细绳,还有两块有意摆放的砖头。
匪首率众人围上来:“你们胆子不小,竟然想着逃?真是不怕死!”
奚泽吓得够呛,先前集聚的勇气早已消耗殆尽,此刻只得窝在沈翎身后。
殊不知,沈翎也惊得不轻,不过比奚泽好一些,至少还能说出话:“牢里太闷了,我们就出来逛逛、透透气,怎么会是逃呢,我们还想活命是不?”
匪首扬手一挥,牢房里躺着的两人被拖出来:“打伤我两个弟兄,这怎么算!”
沈翎虽是怕,但直觉自己不会死,借此壮了壮胆:“他们不是拦着嘛,反正又没死。等我们家里人拿钱来赎,多付点医药费不就结了。”
匪首手指沈翎,冷笑道:“你们?看来这医药费,只得向奚长青讨了。”
第19章 多救一个
沈翎暗自庆幸,如果不冒险走这一遭,或许永远也听不到这句话:只能向奚长青讨……也就是说,还真没人会来救他。
他彻底确定,此次被劫,乃是有人幕后谋划。
奚泽见他愣了许久,不禁推他一把:“喂,你快说话!”
看匪首的神色不似玩笑,沈翎回过神,便试探一番:“这位大哥,放着一座金山不要,反倒去为难奚家,你这又是何必?”
匪首没长多少心思:“一座金山?哈哈哈哈,沈二公子,你还真看得起自己。那另一位沈公子,才是金山。至于你,老老实实待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