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如一桶凉水从头淋到脚,沈翎脑子一嗡,见某人正一脸无害地看过来。
第21章 关于道德
惊诧的眸子凉凉一扫,恰逢他笑目柔和,沈翎愣得做不出任何动作。嗓子眼窒着一口气,险些把自己给憋死。
沈翎虽有些迟钝,但毕竟不是傻子,越行锋所指无非就是那天的四枚铜钱。那双貌似无害的眼神持续笼过来,沈翎忙眨眼:“你老实交代,这段日子,你是不是跟踪我!”
“是啊。”越行锋两手一摊,俊眉一挑,供认不讳。
“你都不带藏的?”他如此坦白,反倒让沈翎无言以对。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了就是跟了。”越行锋说得理所应当,每一个眼神都正当得令人拿不着短。
沈翎眼珠子一转,脑子逐渐明朗,拧眉看他:“既然你一路跟着,那我在望山楼被人挟持,在钱庄、当铺碰钉子,你也都知道?”
越行锋淡然自若地接过话:“嗯,包括你被那两人拖到后巷。”
沈翎忽然觉得阿福踹他那一脚非常善良,越行锋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世风日下:“既然你都看见了,也不帮把手救一救!还放任我被他们捉到山上来!”
点头,他居然点头了!
越行锋面不改色:“如果当时冲出去救你,就打草惊蛇了。反正到头来都要救,不如把你和那个少爷一并救了。省力不是?”
这话里有蹊跷,沈翎问他:“你一路跟着我,怎么知道奚家出事?居然还有时间假扮道士。”
“人总归要生活,赚点外快嘛。”越行锋全无愧色,直接略过沈翎的鄙夷眼神,“我不过就是跟奚老爷谈价钱晚了些,最后不是一样把你给救了?”
沈翎顿觉与此人无法沟通:“你很行。我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越行锋两指勾进他后襟,轻而易举地把他拉回来。
沈翎双手合十:“我们俩不是同一路,我拜托你,放过我。你赚你的外快,我赶我的路,一条大道分两边,你左我右,互不相干。”
越行锋揪住他后襟,头渐渐低下来,看似严肃的表情忽而泛出笑意:“是你说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东西?”
“是你说的,只要我救你,什么都可以。”
沈翎也不知何时不经大脑说了这话,现时想起来,就像一阵冷风在灵台上打转。掀起眼皮,就见他正眼盯着:“是什么都可以,但……但不能违背伦理道德。”
越行锋赞同道:“那我让你站住,违背伦理道德了?”
“没有。”沈翎无暇考虑道德那方面的事,现在只觉得某人凑得实在太近。
“很好。如果你再提起要走的事,就别怪我把你送回山上。他们,可是很乐意把你拘着。”越行锋见他的脑袋极力后倾,“你躲什么?”
一字一句戳进心坎的感觉,对沈翎而言,陌生而心悸。之前在家中也曾凑得近,但从未如此。沈翎反反复复想着缘由,忽觉足底一空。
天地夜色在沈翎眼里打了个旋,他又让越行锋给扛上肩:“喂!道德啊,说好的道德!”
越行锋懒得与其争辩,幽幽道:“我就是道德。”
一路上,沈翎深觉越行锋与先前认识的有些出入,但往深了想去,仿佛他的的确确是这种人,只不过眼下更变本加厉的一些。唉,谁让自己出门在外,独行无助。
*
莫名在越行锋肩上睡去,醒来时,已身在眼熟的房间里。沈翎很快认出这个地方,正是之前他在望山楼居住的房间,而自己……正浸在浴桶里!
“醒了?”越行锋的声音在后背转悠。
“你、你竟然……”沈翎还未表达羞愤之意,骤然发觉自己的衣衫正好端端穿在身上。
“竟然什么?”越行锋绕到他眼前,两手撑着浴桶,俯下身来,“怪我没为你宽衣?”
沈翎总觉得他淡淡的眼光里似乎藏着什么,下意识捂紧衣襟:“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出去!”
越行锋无动于衷:“语气放尊重一些,我好歹是你恩人。做人嘛,要懂得知恩图报。”
沈翎甩他一脸洗澡水:“我会报的!你先出去!”
越行锋敛袖往脸上一揩:“好好洗干净,有事吩咐你。”
“吩咐……”沈翎直觉他不怀好意。
“嗯,不想报恩么?”
第22章 为仆准则
心怀不安,沈翎胡乱清理干净,穿了边上置放的新衣。从屏风后边撇出头去,见越行锋正捧着杯茶,唇角含笑。
沈翎低头看一身栗色衣衫,再抬眼看他,他那一身青蓝织麻袍子,与初见的污秽形象迥然两异,衬得他活脱脱像一个江湖纨绔。
越行锋两指拈起桌上一只瓷瓶,抛去他怀里:“祛瘀的。”
经他一提,沈翎才记起在麻袋里撞了个包,之前那种情势,竟是把这伤给忘了。本想道谢,可一见某人那副嘴脸,顿时心安理得地给咽了回去。
“衣服不错。以后就这么穿着。”越行锋的语调像一个乡绅老爷。
“我有自己的衣服,不劳您费心。”沈翎忍气吞声,若非刚才只有这身衣服,他哪里肯穿如此无品位可言的下人衣裳。
“太花俏了。低调一点,适合你。”越行锋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适合个鬼!把包袱还给我,我要换自己的衣服!”沈翎说着,立马在房里翻箱倒柜。
“我扔了。”越行锋轻描淡写,“你现在可是我的人,穿得那么花枝招展,是要给谁看?”
沈翎觉得这人脑子残了:“谁是你的人!”
越行锋支颐看他:“还能是谁,自然是你。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就是我的。”
沈翎不想与脑子有缺陷的人计较:“我会报恩的,你放心!”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就这样?”越行锋盯着他腰际,“挺细的。”
“小心小爷我戳瞎你的眼!”沈翎拿出昭国公二公子的气势,“当初也没见你说这话!你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疯了吧你!”
越行锋波澜不惊:“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在京城,我自然要给你三分薄面,何况我们扯平了。可如今,是在外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翎摆手道:“你快去看大夫吧。”觉他没反应,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令人生厌,“你到底要多少钱!”
越行锋悠悠然:“既然你说到钱,那我们就来好好算一算。沈二公子,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别妄自菲薄,往高了说。”
沈翎轻哼一声:“说出来吓死你!小爷我身价何止千金!”
“好!就按千金来算。一个下人的月例是十两,按你家的算,是二十两,那么千金换算成银两,再以月来计算……”
“哪有你这么算的!有种把钱还给我!”
“你不满意我就把你送回寨子去!”
简简单单一句话,轻轻松松把沈翎的一腔怒火给堵回去。
现实如此,沈翎只得暂且屈服:“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越行锋靠着圆椅:“也没什么难事,都是很道德的活计。比如,端茶递水、洗衣扫地、铺床叠被……还有……”
“还有什么。”沈翎深知这人已经把他当下人使唤了。
“你近些。”越行锋抽出手指一勾,看他挪了两步,又道,“再近些。嗯,再近一些。”
“我看你玩什么花样。”沈翎抑着怒火,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看他,“说!”
“就是这个……”
强健的臂膀忽然往沈翎脖子上一搭、一勾,他身子不稳地下跌,竟贴上一柔软物什,似吐着热气,居然……有点舒服?
沈翎勐地弹起,捏袖子往嘴上重重一擦:“你……你竟然、竟然……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