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此时,内外都静了,只听羽说了句:“不论约你或是主人,你们能避过常目布下的所有眼线与重重影魅,安然而去?”
第192章 达成协议
羽的担忧不无道理,若非十知阁全力死守,凭越行锋的能力,早已取了宝藏一走了之,根本不必传密信至京城。但,羽低估了一个人。
那个人想做的事,即便再难,也能做到九成以上,否则也不会时而掌控阆风楼,时而收服雁屿门,时而莫名其妙地成了叶铭修的义子。
可以说,那个人有本事把密信送来,自然也有本事把一个大活人给送出去。
此时越行锋要做的,只是继续躺在被窝里,悠哉地嗑瓜子。
至于沈翎,越行锋打算让他留在南越军营,虽说有点冒险,但至少可免与某人一见。天晓得那个某人是否暗中来了衡州,稳妥一些为好。
山贼“败逃”之后,军营就地休整,常目与其他两位继续商讨衡州一事。
而这一头,越行锋并没有等得太久。只一日,即有人接应。
从某种程度来说,今时今日的柴石州可比他父亲受宠,柴廷挂个参知政事的名头,成日在朝堂上唿风唤雨,然风光的背后,则是柴石州四处奔走的结果。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短短一日,柴石州便将人安插入南越兵将之中,甚至位列影魅。
如此效率与深度渗透,不仅让羽自叹不如,且让越行锋也小小吃了一惊。
进入车舆的影魅是柴家亲信所扮,从中替换出越行锋,自是不会惹人怀疑,外加影魅一身密实的装扮,更是无人认得出此刻在人前来去的,正是他们的少主。
越行锋走得很是轻松,随口变声编了个外出探路的由头,辕门守兵便放行了。
只是苦了沈翎和羽,需要在越行锋回来之前,与一张欠揍脸共处一室。
*
戌时,东山林。
正值月黑风高,越行锋来得准时,见重重叠叠的夜雾深处有一道白影:“大晚上的能穿点别的么?换了别人,是要被吓死的。”
白影徐徐回转,温润的笑容带着桃红色唇,看似美貌,又带着不可磨灭的厉色。
越行锋看他不说话,大步上前,似乎毫不担心一路有捕兽夹那一类的东西:“我知道你约的不是我,不过,你想见的,应该是我。”
柴石州看他步履轻快,全然不似当日信中所写:“我猜他也不会来。”
两人面面相觑,越行锋仔细探察周遭,发觉这位柴大公子竟然大胆到独身一人:“你先说说,你怎么从沈翌那处看到那封密信,总不可能是他亲手交予你。”
柴石州神秘一笑:“沈翌根本没碰到那密信,是我命人半途截下。”
“能瞒过花家的人,你也费了不少功夫。”越行锋无意说着,但却推测这人能在昭国公府把信截下,可见他与沈翌之间已到了另一个程度。
“举手之劳。”柴石州说得轻描淡写,很快步入主题,“你说的好处,是诈降?”
“诶,慢着,我可没这么说过。”即便信中隐约有此意,但来者不是沈翌,越行锋必须擦边避过,绝不能轻易便宜了柴石州,“我只说有好处拿,你是误会了什么?”
柴石州是聪明人,如今越行锋的言行,他自然能猜出几分,但此人戒心太重。柴石州轻哼一声:“就算沈翌拿到信,他也不可能前来衡州。今时今日的沈家,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权力被架空,不受重用,昔日的昭国公府,俨然是一具空壳。”
话说得如此明显,越行锋深知再这般拐弯抹角,只会浪费时间。沈翎还在军营里等着,那个柴家武侍守在车舆里,他也不太放心,何况还有那三个老头,不知何时又去游说……这一头,必须速战速决。
静了片刻,越行锋沉着道:“那就让他来。”
柴石州明知故问:“不知南越少主说的是那位?”
越行锋讪笑道:“你别磨磨叽叽,我知道乐渊来了衡州。我家沈翎暴露了位置,他不可能不来。既然人都来了,那就现身一见,有些事,与他比较好说。”
关于乐渊的行踪,此行仅有柴石州一人知晓,他把当今太子藏得很好。然此刻被越行锋猜出,柴石州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有这个脑子。
时间没过多久,越行锋便开始催促:“说,他来不来?”
柴石州笑道:“你急什么?时机未到,太子殿下岂能随意现身?你想得也太过简单。”
“是他想得太多。”越行锋直截了当,“好,那我就实话说了。以柴公子的深谋大略,应该看得出南越人即便北上,也撑不过江河。所以,即使拿下衡州,在手中的日子也不过来年春时。也所以,这场仗,我不想打,也希望你们,高抬贵手。”
“这件事,我需同太子殿下相商。”
“我就说找他来!”越行锋终于等到他这句话,抖了抖肩,“不是诈降,也不是诈败,而是言和。诚意方面,也请乐渊放心,会让他满意,也会让那位帝君满意。”
柴石州嗤笑着,望向南越大营的方向:“他们,听你的?”
越行锋虽是一脸漫不经心,但心底委实吃惊。他远在京城,却能知晓南越军中状况,显然军中有他的人,且埋伏下的时日,比先前推断的,要早太多太多。
眼下必须装作不在乎,越行锋侧目看他:“反正仗我不打,不费一兵一卒免去战事,相信你上头的人也想如此。总而言之,乐渊的面,我势必要见上一见。尽快,”
柴石州继续远望军营,微微一笑:“我尽量。”
*
离了东山林,返回南越大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然在短短的时间里,那头已发生了越行锋预料之事。沈翎等人已被常目“请”下车驾,如今在众将士围困之中,以作质问。
面对气势汹汹的常目,沈翎面无表情,与羽一道沉默非常,然那位柴家武侍,已然倒在一旁的血泊里,边上手持长杖的穆元,眼底杀机尽显。
看着沈翎两手抱怀,满眼鄙夷不屑……不知为何,越行锋心尖上猝然一疼。
分明相隔百步,然越行锋却将他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且看得心疼。
好似触动心底最隐秘的一根弦,随手一拨,尘埃纷纷扬扬,模煳出他遍体鳞伤的模样。
越行锋的双眼倏尔通红,尤其是看见常目等人的威胁架势,一团火瞬间将他缠到窒息。沈翎的眼神越是无惧,越行锋越是愤怒。
一次、两次、三次……这些人,一次又一次在挑战他的容忍!
绝不能让任何人再伤害沈翎!绝不能让任何人再以他作为威胁!这些人……找死!
扬鞭而起,策马而去,俯身抄起兵卒手中的弓箭,动作狠戾地满弦直射。
灌注十成功力的羽箭,一击穿透常目的青木杖,刺透两丈开外的军帐,匿迹不见。
沈翎扭头过去,冲着满脸的常目,扬起笑脸:“他回来了。”
少主归来,众将士与影魅自然而然地退开,但仍有不少人遭到冲撞。
越行锋眼底沸腾着浓浓杀意,一支箭头不知何时缠上布条,且燃烧烈火。他当着三位长老的面,将箭尖瞄准粮仓,随即二指松弦。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常目惊道,立即命人去粮仓灭火。
“你才疯了!谁准许你们动沈翎!我警告你,谁也别妄想拿他威胁我!那个人,会死的。”越行锋从未如此暴怒,一字一句皆如战鼓一般,重重击打在众人心上。
“我是……”被越行锋在众将士面前咆哮,常目恼羞成怒,正想辩驳,却被截了话。
“我是少主!承袭南越王族血脉的人,是我!你在我之下!整个十知阁应当为我驱使!常长老,你应该知道分寸。”越行锋的目光好似一只猎捕食物的豹子,死死瞪着常目。
在常目眼中,越行锋玩世不恭,大义当前而不知进退,是一个成日沉湎于情爱的浪人。但今日,这个印象,已然粉碎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