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片刻安寂之后,乐渊旋着茶杯,笑道:“那边的事,柴石州已打探得足够清楚。你虽名为南越少主,但在那十知阁的控制之下,顶多算个傀儡,或许连傀儡也不是。这般情况,他们根本不会听从于你。你说他们会退兵……越行锋,我信你,但我不信他们。”
早料到有此一言,越行锋依是镇定:“他们会。太子殿下等着便是。”
“你远在衡州,若半张书信也无法传达,半个字也无力言说,你打算用什么说服他们听从于你?”乐渊突然起身,将茶碗砸碎在地,一名影卫便现身在窗前。
“你不打算放我?”越行锋笑了笑,“这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是公平的。”乐渊摆手,示意影卫退下,“你走不了,该怎么劝?”
越行锋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刚才影卫现身,越行锋随心推测,估计连柴石州也没想到这位太子居然还敢携影卫随身。影卫直属于帝君,若帝君问起,影卫不敢不答,除非乐渊已将一脉影卫掌控在手。
由此可见,乐渊之多疑不逊于其父,他并不完全信任柴石州的能力。
这样就好,喜闻乐见。越行锋很满意现状:“还是那句,你等着。”
第196章 歇息两日
沈翎一心牵挂越行锋,步子越来越慢,甚至一步三回头,使得其余两人停驻等他。
他浑然不觉,整颗心都悬在那间屋外。越行锋的武功智谋自是没话说,就怕那个乐渊耍阴招,到时候暗箭可就难防了。
且不说两人站在对立面,勉强算是各为一方,沈翎较为担心的是乐渊的那张嘴,要是被越行锋逼急了,来个口不择言,恐怕两人真会打起来。
打起来?又有人使阴招?沈翎心弦一紧,彻底停了步。
柴石州回头来看,羽立即挡在两人之间,低声对沈翎道:“少主,该走了。”
沈翎回过神,正巧越过羽的肩头,瞧见某人的讪笑:“你笑什么!”
“笑你怕。”柴石州勾着他那桃红色的唇,温润之间带出几丝邪魅,“让我猜猜你在怕什么。越行锋说得对,为了你哥,我不会对你动手,所以,你在怕另一件事。你怕太子殿下对你男人动手,对么?”
“他就是一个见光死,我怕什么!”沈翎挺了挺腰,决心要拿出一点气势。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何况他是南越少主,要是在大崇的地方出了事,太子殿下交代不起,我更交代不起。沈二公子大可放心,切勿乱跑,否则没有好处。”柴石州懒得拐弯抹角,径直就说了。可说出口了,又见沈翎目露疑惑:“你还想问什么?”
既然这样说了,沈翎岂有错过的道理?反正四下无人,不问白不问。
沈翎示意羽退去身后,遂发问:“那封密信,是我遣花家人暗中送去。信直接到我哥手中,也就是送入昭国公府,你是怎么到手的?你对我哥……是不是做了什么?”
柴石州笑得诡秘,许久才将乱颤的双肩平复:“我对沈翌做了什么,无须向你交代。至于那封信,是我抢的。你的人的确很尽责,也的的确确将那封密信送到沈翌手中,只可惜,你哥还没拆开,就被我给抢了。哦,对了,那日我去昭国公府看他。”
有些问题,果真是问了也白问。沈翎绕过那些既成事实,又道:“我哥会任你抢去?”
柴石州轻哼一声:“凭你哥……抢得过我?”
噢,不。他说得好有道理!沈翎垂了眸子,一时间无可反驳。
话被堵回去的感觉不太好,沈翎的心塞被柴石州一眼看穿。
柴石州本是不愿搭理他,但想到被他软禁在府中的沈翌,只得说:“你哥不来也好,如今情势,还是少蹚浑水为妙。毕竟太子殿下不会拿我来威胁你,若是你哥来了,只怕很多事都不好办。说到底,你该谢我。”
沈翎第一次觉得柴石州神烦,也不知兄长怎会栽在这么一人手中。白了柴石州一眼,沈翎又回神想想自己……真是半斤八两。
“这府衙就这么点地方,你们在磨叽什么?”
想到谁,还真看到谁。沈翎抬眼看去,刚才还在担心的某人,眼下已悠哉悠哉地闲逛过来,手里捧着一碟点心。
越行锋把精致茶点往沈翎手里一塞:“半天没吃东西,先吃着。”
不提还好,一碟芋头糕端在眼前,沈翎的精神头一下就蔫了,没骨气地将碟子接过。
柴石州认出这是乐渊房里的点心,看来两人聊得十分稳当,没有动手。
沈翎迫不及待地捏起一块糕点,忽觉情境不对,又把点心放下:“谈好了?”
越行锋摸着鼻尖,貌似认真地思考片刻:“大概……没谈好。我们先歇个两天。在外头住客栈多费钱啊,住在这里,包吃包住不说,还安全,是不?”
听他这话,沈翎顿时没了胃口:“被关了就直说,少往省钱上扯。”
越行锋咧了咧嘴角:“柴大公子,先带我们回客房,再准备一桌酒菜。”
柴石州一看明了,回身接着引路:“好,随我来。”
*
衡州算是富庶,故而府衙也较为宽敞,给越行锋三人安排的院子,比乐渊那间大得多。
当然,乐渊是欺君而至,一切从简才不引人注意,自是不能与他们比。
一进屋,越行锋即刻作嘘声状,转身便将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随后快步去书案前,示意二人走近,研墨疾书。
越行锋在纸上利落道:“外有影卫,随时监视,务必小心。”
看到“影卫”二字,沈翎亦是大吃一惊。都说乐渊是见光死,眼下公然带着影卫还不藏好,且让越行锋看见,乐渊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感觉有人戳他,沈翎抬头去看,对越行锋点了点头,再接过笔,顺着写下去:“难道任由监视禁足?南越那边如何是好?此后有何打算?”
一股脑写了一堆,很快写满一张纸。一张纸写满了,羽便极为熟练地接过,在烛焰上点燃,化作灰烬。
越行锋继续在纸上书写:“先歇两日,乐渊不敢肆意妄为,只怕南越那边会乱阵脚,但以常目之能,理应无碍。”
又一缕青烟散去,这回接笔蘸墨的是羽:“虽是使节,然乐渊之心昭然若揭,此番禁足,定会将此事传去南越。如今南越有兵被困山谷,十知阁极有可能一怒之下进攻衡州,否则恐生变故,难以收场。”
洋洋洒洒两大张纸,写完便烧,沈翎看得眼花,还没看清楚,那两张纸就成一团灰了。
越行锋看得极快,那边还在烧着,这头又是落笔:“我们也需从长计议,虽身在衡州且被禁足,但置身南越一样无可作为,反倒是衡州,说不定有所转机。”
火光燃起,越行锋看着羽,看久了,沈翎似乎明白了什么。
衡州富庶,有了温饱,自然思淫欲,故而有青楼,故而有花家之人。
沈翎书道:“借机前往青楼求援?”
越行锋看着摇头,连同羽也一道摇头。沈翎想到外头的监视,便不再多想。
羽书道:“若不求援,难道静候南越人潜入?”
越行锋依然摇头,落笔道:“衡州青楼自然要去,然监视严密,故前去不易。翎与羽乃花家之人,定会备受钳制,青楼附近必然寸步难行。”
沈翎想了想,手指着越行锋,皱了皱眉。
越行锋快速写下三个字:“交给我。”
随着最后一缕青烟散尽,羽将纸灰收拾进盆栽,这场商讨总算告一段落。
越行锋忽然将沈翎搂在怀里,故意大声道:“虽然你是翎儿的人,但这院子很大,你总不可能与我俩同宿一屋,是吧?”
羽明白他的意思:“我必须保护主人,睡在外屋便是。”
沈翎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以为两人要吵起来:“你们冷静一下,不就睡个觉么。”
越行锋对他一使眼色,又满嘴痞气地对羽说:“难不成……你想看你家少主的活春宫,或者是……听?真是好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