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越行锋坚持道:“我去后面给你做,你等着,实在饿就喝点汤,汤还行。”
望着他的背影,沈翎不懂他这是什么怪癖,难不成每个厨艺好手都有这毛病?
不对!沈翎见那几位身影挪动,一拍脑袋想了明白……他去碰头了。
正当那几位要闯入后厨,越行锋已端着一盘土豆丝出来,笑吟吟地看他:“先吃。”说完,人又不见了。
他真是去做菜了?沈翎尝了口土豆丝,根本不是越行锋的手艺,估计他是去后边随便端了盘出来,以便让那几位安心。
这下一盘菜,沈翎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不远处的那几位似乎也着急了。
偏偏某人抓准时机,高举着三尺宽的木盘出来,上边是四菜一汤,稳稳落在沈翎眼前。
越行锋回来了,还带回几道菜:“媳妇,吃吧。”
沈翎若无其事地夹菜、吃菜,装出一副激动模样:“还是你做得好吃!”随后低下眉头,低声问他,“刚才那八宝鸭其实做得不错吧?这些不是一样他们做的?”
越行锋撑着笑意,给他夹了一大块豆豉排骨:“呵呵,回去给你做。”
沈翎陪笑着,貌似心满意足:“碰头了?”
越行锋给自己舀了一碗鸭汤:“当然。绕过这间酒楼的后巷就是衡州的怡红拢翠阁,我从后厨的柴房熘出去,三两下就到了。”
看他来回熘达连气也不喘一口,想必是对地形极为熟悉。沈翎问他:“你昨晚出来看过?”
越行锋环顾周遭:“不是。这家酒楼曾经是我的,后来卖了。”
“咳咳咳咳……”沈翎终于呛到,暗忖这人游走江湖的这几年到底干过多少行当。
“媳妇,慢点。”越行锋将罗帕递过去,替他擦嘴。
沈翎耷拉着眼:“我想到一件事。那什么翠阁的老鸨,认得你?”
越行锋尾指一垂,指向沈翎腰间:“昨晚扯你腰带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支。”
听他清清淡淡地说完,沈翎忙摸向腰间……果然少了一支玄铁锥!
第198章 猎猎风声
既然有花家少主的玄铁锥,衡州什么翠阁的老鸨自是信了越行锋的身份,也自然而然听从他的吩咐,调派人手,知会花冬青。
两人一路招摇地回去,几乎整条街都晓得衡州城里来一对恩爱的断袖。
当然,沈翎对此较为抗拒。恩爱是不假,但也不必到处恩爱给人看不是?
只可惜在越行锋的拖拽之下,所有反抗皆是徒劳。
从后门熘回府衙,身后那群眼线也陆续散去。
正当沈翎松了口气,又见一人盈着一脸笑,等在门边。看见这张脸,沈翎心底一个咯噔,下意识往越行锋身后藏。
看此人一身寻常紫袍,却萦绕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他连伪装也懒着,看见越行锋与沈翎,更是毫不避讳,也不担心是否被外人察觉,径直迎上去。
越行锋负手去身后,将沈翎的手握了,让他安心,前边对那人道:“不是见光死么?这样光天化日的,不怕走漏风声?”
乐渊的神色显然是全无忌惮:“又不出府衙之地,我怕什么?以柴石州的能力,难道还不能保我在一隅之地?”瞧见沈翎低着头,顺口问,“沈少主,近来可好?伤势是否痊愈?”
说到伤势,不等沈翎躲避,越行锋就将他的身形全数遮蔽:“此前之事因何人而起,太子殿下还需要问吗?”
听出些许敌意,乐渊也无意再问下去:“那,二人出游可好?”
越行锋冷笑道:“太子殿下的人护得那般周密,我与沈翎如何能不好?”
乐渊直言道:“二人平安回来才是好,若半途被人劫去,使节失踪之责,我可担不起。”
“太子殿下不在衡州,要担也是柴大公子来担。”越行锋有意无意又点中他当前见光死的弱点,看他颜色不悦,越行锋便宽心了,“难道有太子殿下的亲信随行,殿下还不能安心?呵,那些人,尽责得很。”
“在你越行锋面前,”尽责”二字有何用处?”乐渊这一句,也算是说对了。
“如今我与沈翎安然而归,那两字自然有用。”越行锋上前一步,与乐渊目光相峙,“太子殿下,我与夫人能走了?”
“不必。你们继续恩爱。我走。”乐渊莞尔一笑,快步往屋舍那头去了。
越行锋拍了拍身后那人,柔声道:“他果然还是见光死,可就是死得不安心。”身后的人没有反应,握握他的手,竟然僵硬了。
忙回身去看,越行锋察觉沈翎眼里的不同寻常,像是恐惧,不,应该是惊恐!
他怕乐渊竟是怕到这个地步?不对,沈翎的眼睛死死盯着一处地方,而非乐渊的方向。
越行锋循着看去,见他盯着自己的鞋靴:“鞋子,有什么好看的?”
沈翎的双唇颤得说不出话,许久才抖着说出一个字:“血……”
当朝太子居住的府衙之中,岂会有血?
正如乐渊所言,以柴石州的能力,岂会让太子居住之所无缘无故染上鲜血?
越行锋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血迹:“在哪里?”
沈翎仍是盯着鞋靴:“这里。”尾音颤着,他将鞋靴移开。
泥土之中,果真落着一滴殷红,还未干涸。
越行锋俯身下去,拨开泥土,再看向四周,很快在附近的石缝之间发现另一滴血。
沈翎心头一紧:“难道是羽?”
越行锋立即捂住他的嘴,轻声道:“说不定边上还有人,我们先回去看看。若羽没事,你就别担心了,定是乐渊另做的勾当。”
听越行锋这么说,沈翎是安心不少,但越行锋自己却满心疑云。
如果不是羽……越行锋甚至有一刻希望是羽,至少比另一个猜测来得容易接受。
然而,在沈翎面前,越行锋只能表现得不动声色,暂且送他回房歇息。
二人回到住处,羽正面无表情地等在房里,显然对越行锋私自带主人外出表示不满。
沈翎再三解释,方才让羽消除疑虑。但他不知道,难得沉默的另一人正在心惊。
他知道得越少越好……越行锋这样对自己说。
*
入夜,越行锋待沈翎睡下,偷偷熘出房门,在羽的窥视之中,扬长而去。
越行锋去的地方,是府衙的牢房,他几乎能肯定乐渊在那里囚了一人,而他今日坐在那里,并非等待他与沈翎,而是刚刚做了某事,来不及离开。
除了柴石州与那几个忠心影卫,大崇再无人知晓乐渊的去向,更别说那种刺杀的事。
所以,因闯入而流血的,定是与之对立之人,也就是南越人。
昨日所说以使节的身份进入衡州,但谁人都明白这是变相的挟持,消息传回南越,常目等人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只不过,来得太快。在越行锋的预料中,从部署到潜入,至少需要两日。
扮作狱卒,若无其事地步入牢房,越行锋并未费多少心思。
牢里的犯人早已被柴石州清空,现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明显是刚刚泊出伤口的气味。
掀翻几个看守士兵,越行锋在角落的牢房里见着一人,正面无血色地倚在墙边。
毫无疑问,越行锋直接问他:“是常目,还是穆元。”
那人一听越行锋的声音,立即扶着伤口跪倒在他跟前:“少主!”
越行锋打量这名影魅,虽是伤重,但不至于会死:“是谁让你来的?常目?穆元?”
“是属下自己来的。”影魅的面罩早已毁去,现出一张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面庞,“属下是从山谷里逃出来的。本想回营知会长老,但途中听闻少主被挟持,便只身来了衡州。”
“你应该回营。在衡州,你会死。”的确,除却越行锋似真似假的使节身份和沈翎的兄长关系,柴石州不会将其他人的死活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