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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

作者:弗烟 时间:2020-11-05 16:34:08 标签:欢脱 武林江湖

  “是啊,就这么一丢丢。”沈翎拇指抵着尾指上边一小截,“你看。”
  “二少爷……”阿福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只要不是帮少爷离家出走,什么都可以。”
  沈翎嘴角一抽,干笑道:“你可真有慧根。”
  阿福面色煞白,急得想逃,与沈翎疯狂拉扯起来:“二少爷,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小爷我成日郁郁寡欢,而后郁郁而终吗!”
  “少爷,别逼我!你待在府里挺好的,为什么老想着出去?”
  沈翎松了手劲,再抬眼时,阿福已退到门边:“天晓得那个老头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想再看他脸色。”
  阿福不敢靠近,但见沈翎的神色,亦知他心底的苦。
  沈翎想到件事:“这几日,柴廷还在抓那个纵火犯?”
  阿福点头:“嗯,就是没什么起色,缓了一些。”
  沈翎望窗外晴空:“但愿他已经走了。”


第12章 墙头草啊
  “阿福,看我真诚的眼睛。”沈翎两眼水汪汪,感情真挚,“真的不能帮我吗?”
  “二少爷,不要让我难做……”每当沈翎用这种眼神看他,阿福都有点把持不住。
  沈翎一脸颓然,唉声叹气地从枕头下取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在阿福的注视下,慢慢摊开:“本来想说,待事成之后,把这东西给你。看来,唉,是用不上了。”
  阿福的眼睛瞪得如两只核桃,箭步弹到沈翎身边,紧盯那张泛黄纸上的手印:“这是我的卖身契!”
  卖身契上的时限是三十年,而阿福入昭国公府为奴的期限还不到十年。若他能拿回这张纸,他便自由了。
  激动的心情充斥着阿福的意识,他捂着心口:“少爷,这、这是哪儿来的?卖身契不是都放在账房么?”
  沈翎满目遗憾地将卖身契重新叠好,塞回枕头下:“去年,我跟我哥说了,你既是跟着我,你的卖身契自然得由我保管,就顺理成章取来了。”
  阿福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二、二少爷,您的意思是、是……”
  沈翎没有点头,故作忧虑状:“本想着,若你能帮我出去,这东西便赏了你,还有我私下攒的银票。既然你如此忠心我爹,那……也省了。”
  “不不不!阿福永远忠于二少爷!”阿福利索跪了地,“少爷,小的跟了您这么多年,府里的状况再明白不过,小的岂能日日夜夜看着少爷受委屈?二少爷,只要您一句话,阿福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刚才你不是说……”沈翎万万没想到,阿福竟然是棵实打实的墙头草。
  “刚才是小的一时煳涂,少爷千万别见怪啊!”阿福的目光始终落在枕头上。
  沈翎循着他的目光,亦是盯到一处:“那你是肯帮了?”
  阿福点头的频率瞬间加快:“二少爷,您说,什么时候走,阿福一定帮!”
  沈翎一手扶着这头,满目愁云:“现在,可以吗?”
  阿福不假思索:“行的!二少爷,您先歇着,小的这就去给你收拾东西!”
  沈翎暗暗咒骂他,眼神依旧真挚:“辛苦你了,阿福。”
  卖身契的魅力果然强大,不到半炷香,阿福已将包袱银票理得清清楚楚,还顺道探了路。沈翎暗叹,早知如此,去年就该把卖身契拿出来逃家。
  沈翎紧攥着阿福的卖身契,将一张五百两银票递到他手里:“我走以后,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也走罢。”
  阿福乐呵呵收了银票,立马带沈翎往外熘。
  两人摸黑熘到一堵墙下,墙角有一个洞……
  沈翎面容紧绷:“如果你告诉我这是狗洞,我马上把卖身契给吞了。”
  “别呀,少爷!”阿福面如土色,差点就跪了,“各处都是老爷布下的家将,只有这个地方了。少爷,您想,您这一钻,又没人知道,出去了,谁也管不着你,对不?想想当年的越王勾践啊。”
  “勾你个头!出息呢!难道他为离家出走钻狗洞?”沈翎咬了咬牙,心说阿福没理由骗他,首先是多年主仆情分,然后是卖身契。
  阿福四下察着风声,死命催促:“二少爷,您快点吧,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了。”
  万般无奈,沈翎只能安慰自己说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惧钻狗洞。
  把卖身契往阿福手里一塞,沈翎搂着包袱,一头扎进狗洞,闷道:“洞有点小。”
  “小吗?”阿福急了,一脚往沈翎屁股上踹。
  “妈蛋!”
  沈翎疾骂一声,身体已直直飞了出去。
  隔着一堵墙,即便沈翎再骂些什么,阿福也听不太清了。
  “世态炎凉!世风日下!”沈翎捂着屁股,握紧衣里藏着的令牌,一摇一晃地往南城门走去。
  深夜出城,本是不被允许,然沈翎有兵部侍郎的令牌,城守自是不敢拦截。
  说起这枚令牌,那可真是来之不易。当年去沈翌房里取书看,不慎翻到一些关乎男女感情肢体表达的藏书,正看得起劲,就被那个父亲给逮着。看父亲只责备他,自是气不过,故第二日趁沈翌沐浴,偷偷潜入房中把令牌顺来。
  当时的泄愤之举,竟在今日帮了他。


第13章 四枚铜钱
  沈翌的令牌果真有用,城守只瞄了一眼,便哈着腰把城门开了。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自小没出过京城的沈翎在城外站了许久。日后,该去往何处?
  抑下兴奋激动的心情,沈翎先寻了处背风的小土丘,搂着包袱,谨慎睡了一夜,盘算着到下个城镇再好好自我庆贺一番。
  殊不知天明后,严峻考验方才降临。沈翎扛着包袱在阳曲山里行进,眼睁睁看着马匹车驾从身侧唿啸而过,不由后悔没让阿福备匹快马。
  沈翎有生以来第一次质疑自己的智商。
  又是彻夜的餐风露宿,沈翎终是挂着俩黑眼圈走出阳曲山。
  他十六年在京城闲逛的脚程加起来,也不抵这两天的路程。时步子有点虚,看见路边的茶摊,立马飞扑过去。
  沈翎向来看不上路边摊子,即便是京城里支了百年的老摊,他亦是不屑一顾。
  然而今日,他见了摊子就喊:“店家!两碗面!”
  待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桌,沈翎看也不看就直接吞下一碗,当他气定神闲地端起第二碗,可算看清了这是一碗什么面……酸熘熘的感觉在喉头绕了两圈,又沉入胃底。
  盯着第二碗面看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看着大海碗里的褐色肠段子,心头凉了半截。
  记得当年有人送了一碗大肠面线给他,他想也不想就命人拉出去暴打。没想到今日……
  沈翎往草棚那头望了望,发觉这摊子除了馒头,便只剩这恐怖的肥肠阳春。可肚子还半饱,没味道的馒头实在无法下咽,比起它,肥肠面真是美味珍馐啊!
  他寻了各种借口,不断安慰自己,然后吃下第二碗面。
  勉为其难地吃饱喝足,自然考虑上路的事。
  出了阳曲山,再行数十里,便是松烟镇,有了人烟的地方,相信吃的东西也好些。沈翎心怀无数希冀,把手伸进包袱。
  “店家,算账!”沈翎一声豪气干云,与身在绛花楼的豪气全无二致,然他愣住了。
  临行前,阿福的确给他收拾了衣衫细软,但那些细软并非一般的细软,全是几百两一张的银票,即便沈翎想摸点碎银出来,也全是金锞子的触感。
  沈翎勐然想起阿福随他一同长大,与之出入的场所皆是绛花楼之流。阿福深谙他挥金如土的习惯,故而为他收拾银钱,也完全按照京城的花费水准。
  直到摊主遣小二来收钱,沈翎也没摸到一个铜钱,哪怕摸到一小块碎银也好啊。
  小二见他衣衫华丽,也没多起疑:“四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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